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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掉下去就是侥幸爬上来了也得沾一身的沙子和泥浆,没办法,上游的沙子都被带过来了。”</p>

海狗这样说着,又将船的方向调转,避开前方的乱流。</p>

此刻他们正在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行船,稍微往天边一看便可以看到魔都模模糊糊的灯光。</p>

“跟别处不一样的,魔都最自由,也只认钱,而不认圣人夫子,就是管制最严格的时候,这里给白莲教运大米的船也从未停止过。”</p>

“可是,那个禁令不是确实下达了吗?”刘半仙问道。</p>

“是下达了,张贴在码头上呢。”</p>

海狗笑道:“但是运粮的船都有大人们的股分,挡了他们的财路,什么禁令都是废纸一张啊。”</p>

顿了顿,他又笑的更灿烂了,“本省的提督,巡抚,将军,鬼佬的领事,通判,这些人可是花了大钱投资航运的,怎么可能因为朝廷说不运,他们就不搞了呢?</p>

反正谁也不信白莲教能打到这里来,北边的战事,关那些大人什么事?又轮不到他们去的。”</p>

“嗨,够混蛋的。”刘半仙咬牙切齿。</p>

尽管刘半仙既不喜欢朝廷,也不支持白莲教,但仍旧觉得这些人靠着战争发财,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帮畜生。</p>

“嗨,想赚钱那就得当混蛋啊。”</p>

海狗摇头晃脑,“这年头,你不混蛋,那就别怪别人对你混蛋了。</p>

跟在道上混是一样的,靠的就是够丧,够没底线。出卖兄弟,怼烂老大,照顾阿嫂,那些身居高位者,玩的比这狠多了。”</p>

“怎么,你也经常玩这一套啊?”</p>

尹秀从船舱里走了出来。</p>

“怎么可能?”</p>

海狗连连摆手,“我就是因为不够混蛋,现在才在跑船做运输业啊,说我干这些事,未免冤枉我了。”</p>

“不是运输业,是偷渡,走私。”</p>

尹秀纠正了他一句后,又站在甲板上远远望了一眼魔都。</p>

这座远东的不夜城,光是在海上看一眼,便已叫人觉出它的伟大来。</p>

海狗正想狡辩的时候,右舷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锣打鼓的声响。</p>

一听到这令耳膜震动的声响,海狗不由地头皮发麻。</p>

因为一艘船儿,它上面会嫌弃敲锣打鼓的声响,绝不是因为有人中了状元,或者谁结了婚。</p>

只有在大雾或者夜晚,当两艘船儿离得极近,有即将撞上的风险时,水手才会拼了命的在特定的方向敲锣打鼓,大喊大叫。</p>

眼下右舷响起了锣鼓声,也就意味着有一艘船正在他们的右边,朝着他们不可控制地撞来!</p>

“风紧!”</p>

海狗呼喝一声,立即转头看向右边,然后他便看到,在月光照耀下,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恍若大山一般朝他们撞来,身影几乎遮蔽月亮和星星。</p>

怎么可能!?</p>

在这月光明媚的夜里,风平浪静,船儿上点着灯火的时候,还有一艘巨轮撞来。</p>

而且他们未发现自己也就罢了,怎么他也未发现这脱离了航线,脱序疯跑的大船?</p>

所有人都大声呼喊起来,或者是因为害怕,或者是愤怒。</p>

只有海狗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加大马力,左转向!”</p>

随后他也不管别人,只是双手交替,迅速转动那木质的舵盘,把它转的哗啦啦作响。</p>

水手们依旧头皮发麻,但手上动作却不慢,有的人往锅炉里添加煤炭,剩余的人则和尹秀马小玉他们一块,往船的左舷跑,拼命用体重将船往左边压,协助船儿转向。</p>

在众人众志成城的协作下,最后一刻,那黑漆漆的巨轮擦着黑寡妇号的船舷划过,将水花溅到甲板上来。</p>

呼!</p>

在终于避开后,众人都不由地长吐了一口气,跌坐到甲板上。</p>

海狗更是手掌直发抖,拿过一边的酒囊灌下一口烧刀子后,他才破口对着那离去的巨轮大骂。</p>

“混账王八蛋!开船还喝酒,不要命了!?”</p>

似乎是听到海狗的叫骂,从船尾突然探出一个身影,挑衅似地冲船这边招手。</p>

“什么意思,求救啊?”海狗疑惑道。</p>

“什么求救,”尹秀冷笑,“分明就是叫我们有本事就跟上去,讨个说法。”</p>

海狗原先还怒气冲冲,简直像是要杀人,但他是个海上的人,海上有海上的规矩。</p>

对方是大船,而他们这是条小船,海上航行,向来是只看吨位和人数的,也就只有在港口里才分先后和泊位。</p>

而到了海上,小船如果被大船撞了,先不说有没有命找他们理论计较,就是真发生了什么,同行也习惯性地偏向那些大船。</p>

跟在岸上谁拳头大说话就大声一样,在海上,也是谁的吨位大谁更有底气。</p>

对上尹秀冷峻的目光,海狗有些不知所措。</p>

“皇帝,要不算了吧,这些混蛋人多,而且这样的巨轮,都是有正规手续的,我们就这么贸然上去的话,出了什么争端的话不太好。”</p>

“你当我是什么人?”</p>

尹秀瞥了他一眼,“给我把船靠上去!”</p>

没办法,除了航行上的实际操作以外,事实上这艘船,全船从上到下,都得听尹秀的。</p>

即使明面上出了钱的大老板是刘半仙,但只要他不发话,尹秀就是最大的。</p>

他下了命令,即便海狗心里有一万个顾虑,也只能遵守,这也是船上的规矩——谁地位高就谁说了算。</p>

众水手这时候早憋了一口气,哪里管你是巨轮还是军舰,只是憋足了一口气在心上想要讨回来。</p>

尹秀一发号命令,他们便鼓了劲往里填煤炭,推动轮机。</p>

“等下一起?”</p>

尹秀看向任七。</p>

“怎么,你怕自己打不过啊?”任七问道。</p>

“我只是看你刚才盯着他们的时候,手心直发痒,怕你等下没砍到那些混蛋,先把我们船上的人砍了。”</p>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p>

任七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掌,然后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p>

“等下有什么要求吗?”他又问道。</p>

“要求?”</p>

“对,要对方的左手还是右手,还是一起砍了?”</p>

“用剑鞘吧。”</p>

尹秀挠了挠头,“只是打个架而已,犯不着杀人,要是玩太大,搞出了个魔都血案,官府追查起来,反倒影响我们的航行计划。”</p>

“这你倒不用担心。”</p>

海狗咧嘴,“对于那些大人来说,死一批水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船还在就行。</p>

你们现在上去把人砍了,我叫手底下这些人上去帮忙收拾一下,统统丢海里,怎么也得过几天才能被发现呢,到官府开始搜查的时候,我们已经可以望见港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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