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 1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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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谢过了温蕙，只该走的时候，欲言又止。</p>

喜娘已经被带下去用饭了，房中并无别人。温蕙道：“夫人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p>

“其实……”宋夫人吞吐道，“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其实，看着再好的人，也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p>

其实宋夫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一整天了，不说搁在心里难受。</p>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难受的婚礼。</p>

“我看着都督是把夫人放在心上的。”她说。</p>

呼啦啦新房里进来一群男人，可把她吓了一跳。可再想，监察院霍决，似乎传说天煞孤星的命，没有家人了？这一群，就是跟他一起爬上来的人，也算半个家人了。</p>

霍都督说那几句话的时候，尤其那什么“有我，便有她”，哎呀，宋夫人的心脏都忍不住跳了两跳呢。莫名就觉得耳根热。</p>

热完，才想起来……他是个阉人啊。</p>

顿时失落感占满了心口，说不出的难受。</p>

到临别，便忍不住想跟这位霍夫人说点什么，只说了又后悔，明明丈夫叮咛过不多看不多问不多嘴的。</p>

她忙道：“我吃了酒了，说些醉话，夫人便当没听见吧。”</p>

宋夫人是个圆润温婉的普通妇人。她身上有一股子温蕙喜欢的烟火气。</p>

都是柴米油盐的味。</p>

温蕙抿嘴一笑：“夫人说的对，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p>

她道：“若都有心好好过日子，不怕过不好。”</p>

怕的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我懂你，你却不懂我。</p>

宋夫人吁了口气，道：“可不是嘛。”</p>

放心地离去了。</p>

再没旁人了，温蕙道：“帮我脱了大衣裳。”</p>

一顶翟冠，三四斤重，压在头上一天了。</p>

婢女们拥上来帮她拆冠子，摘霞帔，解衣裳。</p>

温蕙道：“我要洗澡。”</p>

婢女们道：“上房的净室有浴池，随时可洗。”</p>

温蕙惊讶。</p>

因着婚前的讲究，上房要做新房，她便没有踏入过上房。</p>

上房是小安收拾的。他两头跑，来来回回问过她许多次。这叔叔虽非血亲，却对他兄长有一颗炽热的心。</p>

温蕙原不曾在意过新房要收拾成什么样子，没有任何要求。但他问得多了，也便开始想。想一想，自然而然便有了要求。</p>

如今看着，细节处，凡她提的，果然都照着弄了。</p>

只净房什么的，没人提过。</p>

温蕙脱了外衫，拆了发髻，卸了妆容，去了净房，吃了一惊。</p>

比旁人家的卧室还大，水汽氤氲间，白玉池子神仙瑶池似的。婢女们已经倒了花瓣进去。春日里已经有了新鲜的花瓣，不必用干花瓣了。</p>

香气四溢。</p>

温蕙褪了衣衫，踩着台阶下了水。水温微烫，正正好。</p>

温蕙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p>

没有人不喜欢享受，温蕙自然喜欢。</p>

只这奢靡的程度，让人有些心惊。</p>

婢女们跪在池边，为她按摩肩颈手臂。</p>

这两个月温蕙早就发现了，霍决的婢女们十分精于此道——那些奢侈的、精致的、周到的伺候。</p>

可以想见霍决平时过得是什么日子。</p>

他是个大人物了，跺跺脚，便有许多人吓得抖如筛糠。</p>

譬如陆正之流。</p>

温蕙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问：“都督房中，有其他女子吗？”</p>

婢女们道：“没有了。”</p>

温蕙问：“之前有个叫蕉叶的？”</p>

婢女声音微颤：“她，许久没看到她了。”</p>

温蕙睁开眼，看了眼婢女，蹙起眉。只是内宅寻常问话罢了，她既作了霍决的妻子，自该把内宅理清，婢女怎地怕成这样？</p>

只婢女跪在池边，将头伏下，额头触着白玉池，头发都湿了。</p>

罢了。</p>

“起来吧。”温蕙不再问了。</p>

今日为了戴冠子，头发上抹了许多发油，温蕙便将头发也洗了。</p>

待出来，裹了寝衣，回到卧室。侍女们帮她擦头发。</p>

大布巾缓缓地吸去水分，从发根到发梢过一遍，便换一块。</p>

头发快要干的时候，有婢女来禀报：“左使来了。”</p>

温蕙吃惊，这个时辰了，小安来上房做什么？</p>

他不是普通的小叔子，他是个阉人，有许多避讳可以不在意。但即便这样，他在这个时辰再过来也是不合适的。</p>

“他说了有什么事吗？”她问。</p>

婢女道：“左使说有话说，请夫人到门口那里听一听，他不进来的。”</p>

温蕙披衣而起，走到了门口，果然看到门上投着一个影子。</p>

她唤了一声：“三叔？”</p>

小安的声音响起：“你们都退下。”</p>

他在这个家里说话有分量，不亚于霍决。婢女们鱼贯退下，阔大的房间里似有回声似的。</p>

小安隔着一道门，与温蕙说话：“嫂嫂。”</p>

“嫂嫂，我知道你嫁得心不甘情不愿。”他道，“我知道我们比不了你前头那个人，可能在你心里，我们连给他提鞋都不配。”</p>

“但我哥哥，念了你许多年。”</p>

“真的许多年。”</p>

“我一直羡慕哥哥，在这世上能有个人让他这样记挂着。”</p>

“我就没有，所以，我一直都帮他记挂着，所以，我懂他。”</p>

“你这样到了哥哥身边，他若再让你走，我们这前半辈子，那就算是白活了。”</p>

“他想过让你走的。是我劝住了。”</p>

“嫂嫂，你要恨，就恨我念安。”</p>

“不要恨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