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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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p>

陆老夫人虽然诸多抱怨, 也不敢真误了时辰，到底还是收拾停当，被簇拥着出来了。</p>

陆夫人和温蕙都上前给她见礼, 昨日上午还满脸慈爱笑容的老太太，见着温蕙就皱眉。</p>

温蕙当然感觉得出来。但陆夫人都提前打招呼了, 有委屈让她忍着，她只垂着眼, 不吭声, 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婆婆。</p>

这等祭奠之事都有礼法规矩，陆家书香之家, 礼法上自不会有纰漏。</p>

温蕙就没看见她公公, 也没看见她夫君陆睿。男子们在府外设路祭, 女子才在家里祭。</p>

因为赶上她的婚礼，女眷还挺不少，都是陆氏族里的伯母、婶子、嫂子。也有两个陆夫人娘家的舅母。</p>

老夫人年纪大了，劳累不得, 还是陆夫人主祭, 大家都跟着她。</p>

到了灵棚先按宾主、辈分分了位置。温蕙也省心，只紧紧跟着陆夫人就行。才站好位置，杨妈妈过来给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凉飕飕的。</p>

温蕙悄悄一看, 竟是块切开的生姜块？</p>

陆夫人袖子掩住半张脸, 不叫人看到她口唇动，悄声告诉她：“待会哭的时候用。”</p>

温蕙也悄声：“还要哭吗？”</p>

陆夫人无语：“……祭奠呢, 当然得哭。”</p>

温蕙：“噢！”</p>

温蕙人生还短，记忆中唯一的一次丧仪是她亲祖母的葬礼。</p>

那葬礼哭声震天呢。</p>

温蕙记忆中，对她亲祖母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她小时候有些记忆模糊了, 但有一幕画面始终在她脑海里——那时她爹应该还没当上百户，因那模糊画面中的房舍还不是后来百户所里的大宅。她亲祖母堵着门跳脚大骂：“一个赔钱货！养这么娇！”</p>

祖母的面容有些狰狞。但温蕙并不害怕，因为温夫人将她扯在身后，严严实实地挡住了。</p>

温夫人生的孩子太多，那时候腰身已经粗起来了，再瘦不回去。温蕙在她身后，感觉很安全。</p>

只母亲也并没有回嘴。她握着拳，却也不回嘴，只紧紧护住她。</p>

温蕙甚至不记得那到底是什么事了，前因后果都不知。只有这模糊的画面刻在脑海深处。</p>

温蕙忽然意识到，那时候母亲的沉默就和今天的婆婆一样。</p>

她们面对着自己的婆婆，都不发一言。但她们的脊背都是挺直的。</p>

她们原是两个南辕北辙，永远吃不到一个锅里去的完全不同的女人，背影却莫名地重叠了起来。</p>

而温蕙现在想起了祖母的葬礼，那葬礼哭声震天。温蕙那时候觉得真是奇怪，并没有很多人喜欢她的祖母，为什么大家哭得那么悲戚？</p>

哭得最响的就是温夫人。温夫人那哭腔也怪，节节拔高，还转弯，像唱戏一样好听。</p>

可她真的有很多眼泪，就跟温百户一样。</p>

温蕙现在看着手里的生姜片，恍然知道那些眼泪是哪里来的了。</p>

大人们！竟这样！</p>

祭奠的仪式很繁琐，有很多叩拜，前进后退，拜了起，起了再拜。</p>

虽然有专门负责唱礼的，温蕙还是晕。她只能眼睛紧紧盯着婆婆，婆婆做什么，她便做什么，才没出纰漏。</p>

陆夫人身姿如柳，下拜和起身的时候轻提裙裾，十分优雅美丽，</p>

温蕙便也不敢腾地站起，噗通跪下，只能缓缓起身，缓缓屈膝，努力压住节奏。</p>

好容易这一节终于完了，众人都拜伏，一个挨着一个。陆夫人和温蕙挨着。时辰到了，该哭灵了。</p>

陆夫人抬起袖子，掌心暗藏的姜片往眼睛周围熏一熏，泪水便滚滚落下了，吸一口气正准备哭，身旁响起一声“阿嚏”！</p>

陆夫人：“……”</p>

见婆婆还流着泪的眼睛看过来，温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揉揉鼻子，讪讪地道：“有点呛……”</p>

国丧呢，不能笑！陆夫人袖子里狠狠掐了自己几下，换口气，低声告诉她：“往眼睛周围熏，别往鼻子上凑。”</p>

温蕙恍然：“噢！”照着做，果然眼泪就下来了。</p>

大人们真是精于此道！</p>

只是，以后她也是大人啦！</p>

四周便响起了哭声，隐约地，听见空中也飘来似有似无的哭声，全城都在哭呢，不分男女老少。</p>

只外面百姓的哭声震天，陆家就不一样了，女眷们都哭得悲戚但斯文。</p>

婆婆还悄悄指点刚过门的媳妇：“袖子半遮，只露眼睛不露嘴。只让人看见眼泪，别让人看见你那鼻涕……”</p>

大国丧的！怎么逗她笑呢！</p>

温蕙袖子里下了死手狠掐自己才忍住了没笑出来，赶紧袖子遮脸，生怕她婆婆看出来责备她。</p>

再放下袖子于哭声里偷瞧，她婆婆哭得甚美，袖子半遮面，只看到眼睛垂着还流眼泪。肩膀和背心还抖了抖。</p>

温蕙：“……”</p>

是哭得，一定是哭得！她得相信她婆婆的人品！</p>

才哭了没多久，陆老夫人忽然就“晕”倒了。</p>

温蕙吓了一跳，差点就提着裙子跳起来想冲过去看看。结果所有人都不慌乱，老夫人的仆妇们高声说：“老夫人为着圣人仙去悲伤过度！”</p>

众女眷都道：“老夫人对圣人一片赤诚之心，苍天可表，快快回去休息吧，圣人定不会怪罪。”</p>

陆夫人更是淡定指挥着仆妇们将老夫人搀扶回去休息。</p>

温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