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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p>

这二百亩地的许诺一出,房间里突然安静。</p>

温百户眨了半天眼,才问:“二百亩?算作嫁妆?我没听错吧?”</p>

“没听错,没听错!”吴秀才说,“还是余杭的上等田!水田!不比我们这里!是余杭呢!”说着喃喃地算起来,凭着对南方一点粗略的了解,估算起这二百亩地的价值来。</p>

温百户便看向妻子。</p>

温夫人的脸色极其精彩。</p>

温夫人有个大心病,便是温蕙的嫁妆。这桩婚事好得叫别人眼红嫉妒,唯独就是温蕙的嫁妆太薄了。</p>

二百亩……</p>

那厢吴秀才已经算出来:“就算亩产两石,一石五百钱,一亩的收成可以折一两银子,二百亩就是二百两一年。这是收成,如果佃出去,姑娘收三成租,一年到手净落六十两。不不,这是按北方旱田的均产来算的。这可是余杭的上等田,是水田!这得翻两番,不,三番才是,且就略算一年一百五十两吧。这要是算作嫁妆,月牙儿一年能多一百五十两的私房钱!太太!太太您看这个!”</p>

别人没心动,吴秀才先心动了。</p>

月牙儿是他看着长大的,读书识字是他开蒙的,对他这无儿无女的老鳏夫来说简直就是半个闺女了。</p>

两年前霍家的事,都是他跟着温百户东奔西跑上下打点的,家里的浮财变卖都是经的他的手,没人比他更清楚温家的底子了。要说起账目,温百户两口子都还不如他更知道自家。</p>

说什么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放屁!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么!</p>

月牙儿要是能有这二百亩上等水田添妆,一年有一百多两银子傍身,就能过得体体面面,不用抠抠索索了!而且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既给了月牙儿作嫁妆,那便是一辈子!</p>

吴秀才能想到的,这书房里的人都想到了。</p>

温百户眼巴巴地看着妻子。</p>

温夫人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一时咬牙,一时握拳……</p>

大人们的纠结温蕙一点也不知道。她正在屋里被金针银线和杨氏围着,打开陆睿给她的箱子。</p>

箱子不大,做工雕花却很精致。杨氏凑过去闻了闻,说:“是香樟。”香樟的木头防虫防腐,不论是放衣服还是放纸张书画都是最好的。</p>

金针、银线都着急:“姑娘,快打开!”</p>

温蕙被她们催着只能掀开了箱盖。</p>

丫鬟们“呀”了一声:“这么多书呀?”</p>

满满一箱,都是书。杨氏捂嘴一乐:“得,这是要把我们月牙儿也养成秀才?”</p>

大家笑着,纷纷去拿书。杨氏识字,拿眼一看,有游记,有方志,有诗集,还有几本倒是话本,粗略一翻,讲的都是烈女节妇,断不是那等“小姐私会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会教坏人的书。</p>

“咱们姑爷真有心。”杨氏忍不住夸,“这都是适合女儿家看的。”</p>

再翻,竟还有本字帖。杨氏大乐:“真要你考秀才不成?”</p>

温蕙没理她的调侃。她拿起一本诗集翻了翻,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p>

她摩挲着那书的封皮,心想,他竟真的送书来了。</p>

一时想起最后那日廊下,少年冰润如雪,又温润如玉,眼带笑意,说让她别给兄长们添麻烦了,读书这件事,他来办。</p>

好像小时候背着母亲偷吃糖的感觉,躲起来无人发现,那一丝丝的甜沁入了心里。</p>

温蕙的嘴角才忍不住勾起,金针银线在箱子里翻腾着,忽然道:“咦?下面还有东西?”</p>

两个丫头把书都掏出来,胳膊伸进去,又掏出个匣子来:“这是什么?”</p>

她们把匣子递给了温蕙。温蕙在三个人六只眼睛的好奇目光下打开了匣子,顿时怔住了——匣子中橙光闪闪,竟是一对钗,一对簪,一对丁香。</p>

“啧啧啧!”杨氏伸手拿起小对钗,“藏得可真深。”</p>

那金钗小巧,正适合少女。杨氏拿在手里掂了掂,比预想的轻些,大约是空心的,但的确是赤金的。可知定是少年人用私房钱置办的。</p>

但虽然是空心的,那花样子可真精巧,从未见过。不算金价,光是这手工,花费都不会少。</p>

“姑爷有心了。”杨氏忍不住赞叹。</p>

温蕙也是惊呆了,她还没有过这样精致的首饰,不要说还是赤金的。她不由有些不安,扯了杨氏的衣袖:“嫂子,这合适吗?我该收吗?”</p>

“傻子,这是你未来夫婿的心意,自然要收。”杨氏食指推她脑门,道,“从前连……咳,那谁,不也是经常给你寄东西来。”</p>

但从前连毅哥哥寄来的东西都是小孩的玩意。</p>

九连环,鲁班锁,牛筋弹弓,泥娃娃……虽有趣但不贵重。</p>

他最后一封信里,因她之前在信里抱怨过说温夫人不许她摸真枪,她练枪都只能用白蜡杆子,他还许诺说,等以后给她打一杆好枪。要银光闪闪,枪头还缀着红缨。</p>

自那之后就没有信了。她偶尔想起来问,大人们便说连毅哥哥领了军职,自然有正事要忙,哪能成天只想着给她写信送东西。</p>

她信以为真了。</p>

温夫人后来又说她长大了,该避嫌了,以后不许和霍四郎私自通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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