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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孝转头问道:“你说什么刚才有谁听清……”小珠子连忙溜开,急避有乐一扇挥打。有乐击之曰:“无非质地不佳的丹吃多了而已,这是自找的,哪有什么天命使然大家别听她扯,尤其不许吃丹!特别要指出的是,秦始皇的丹。都怪他自己没炼好,又爱吃。你看他往嘴里啜个不停,还在那儿嚼啊嚼……”

“都怪卢生他们,”形貌摧颓之人连忙转头吐丹,难抑懊恼地咕哝道,“那些方士最爱使坏。朕让卢生四处求访神仙,他从海外带回图书,竟说‘亡秦者胡也’。朕以为‘胡’指的是胡人,就派三十万人去北击匈奴。有颗陨星坠落在东郡,变为石块,不知谁在那块石头上刻写‘始皇帝死而地分’这种大逆不道之语,让术士们诸多无谓解读。阿房宫建成以后,又有童谣流传:‘阿房、阿房,亡始皇’。还在巡游之时,术士称前面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拦住马车。这厮手里拿了一块玉璧,不声不响地塞给侍卫。侍者狐疑接过,未及开口,对方竟抢先说道:‘今年祖龙死!’撂完话就溜得没影。朕既跟各位异乡客人有缘及此,毋须讳言。便如世人所知,朕出生于赵国都城hd,姓和氏皆全。朕本乃嬴姓,赵氏,名正。那班文士常谓,宗室内外举办祭祀先辈之类典礼或修谱系表时又称朕为赵政、祖龙。早年亦被宗人社里称作赵正、吕政。诸如这些玄秘谶语,无非术士们又装神弄鬼,暗中教人诅咒。朕早疑心他们给的丹有害,因而自己试炼,以为吃得放心。不料越吃越长得急,竟致壮年摧颓,居然在后宫一蹶不振,雄风不再。朕有二十多个儿子,还生了一堆公主,最兴旺时儿女绕堂,满地乱爬,吃丹以后就没法再这样继续产出,而且情绪变得越发躁郁不定,喜怒失抑无常,起伏很大……”

“我常担心变老,”信孝拿着硬茄说道,“因而一直关注这方面的最新进展。前次有个整容郎中从高丽跑来土田御前那里宣称其有逆转衰老新突破,只须往头上扎一针,可以改善老年猴子的记忆。由于几个小孩在围观,郎中想拉信高他哥哥‘大洞’的表兄弟熊之丞做试验,其却跑掉。后来就拿信雄做示范。他迅速扎过信雄之后,留有教材辅助,还叮嘱要加强锻炼,管住嘴,迈开腿……”

有乐啧然道:“你们不要总拿信雄来折腾,弄他变得更‘矬’了。他还那么年小,扎什么防衰老针”形貌摧颓之人却听得来神,我亦坐近些静聆。信包在旁吞烟吐雾道:“我看过耶麻会的专家发表在过期年报的论文,其宣称发现海洋深处一种以寄居蟹壳为食的活物如何仅从嘴巴再生出完整的新身体,这种寄栖螅为衰老和再生提供新见解,有助于探寻愈合和衰老的新款解决方法。它是如何规避衰老的呢人们发现它从嘴里排出导致衰老的细物。我们知道人有一些再生能力,比如骨折后的恢复,以及受损肝脏的再生。其它一些动物,诸如火蜥蜴和斑马鱼,甚至可重生整个四肢或各种器官。却从未有如这种寄栖螅,其竟具有最极致的再生能力,可从任何细微碎片中长出一个完整的新身体。”小珠子忍不住嘀咕:“人类最后一次与这种寄栖螅及其近亲水母和珊瑚拥有共同祖先是在六亿多年前,而它们大多数可实现逆转衰老。因此,后世有人认为寄栖螅可提供关于人类最早祖先的重要见解,揭开再生和衰老的秘密。一些有想法的人跑去‘欧洲煤钢共同体’废弃多年的矿井进行深入研究,不料搞出了幺蛾子……”

“从嘴巴再生出完整的新身体”有乐抬扇摇了摇,又在手中支离散落一地,他忙捡拾道,“那以后要把我的嘴冰冻起来保存,有机会试试看还能不能复活……咦,瞧我在角落里捡到了什么”

信孝闻茄而觑,瞅见有乐从石头缝隙拈起个东西,信包叼烟一瞧,讶然道:“似是个金铁徽标之类。”

“孤星徽标,”小珠子辨觑道,“德州游骑。”

信照按刀惕视,低问一声:“什么路数”

“孤星崛起之初,他们原本很能打,多年后却被视为不合时宜,沦落到终无用武之地。”小珠子转来转去的嘀咕,“由于列国破灭,湮于废土。残余的最后一伙游骑,曾随马耳他骑士团浪战四方。人类世界玩完后,这支落魄潦倒的孤军也跟我们一起离开了……”

有乐纳闷道:“其徽标究竟如何跑来一万多年前了呢”

“想是也和我们差不多,”小珠子琢磨道,“误打误撞之下,有人闯入时空罅隙,不意穿越了过来……”

长利到角落转觅,忽有所获,从积雪中拔出一顶宽沿帽子,敲打冰屑散落,憨拿而至,呈示道:“我捡到了式样奇怪的硬帽。”小珠子转觑道:“哪来的牛仔帽儿”有乐抢过去拍了几下,随即戴到脑袋上,拉拽帽沿遮耳,说道:“正好给我用来保护随时要冻掉的耳朵。你们快看我戴它之后,‘颜值’有没因而下降”包括扶杖坐望的形貌摧颓之人在内,大家皆点头称是:“这般扮相看上去有点怪。”

有乐摘下帽子即刻转交,因见我挪身避开,便嗐一声,把它戴到长利的头上,温言哄曰:“乖啊,用它保护耳朵,回去好听老婆话,不然又要挨她打,使我心疼。毕竟是你自幼入赘她家,顽皮地爬遍其梁,弄瓦散落无数。而不是我被咱家派去徐福船队另一伙后代‘津田宗’那边‘倒插门’,并以津田为姓氏。其实这帮姓氏当中包含有‘田’字的家伙皆属齐国的后人。齐闵王的帝制运动失败后,迫于当时的形势,田氏宗族的这一系就四处跑,留下很多家谱记述其艰辛的流窜历程,并且在战国时期齐国的北界地邑盐山一带流浪多年,惯于造弓养马见称,最终得以搭上了徐福东渡的顺风船……”

信包吞烟吐雾的说道:“‘畠’字亦念为‘田’,以此为姓的那些家族也是田氏后裔。尤其北畠世系最为显赫,又称北田氏。其先辈乃徐福子孙与齐国的北邑田氏世代联姻的嫡流,兼有田横那一系的血统。南北朝至隋代前夕,中原仍陷大乱未休。东瀛列岛这边的小王廷决意脱离中原皇朝,不愿再继续接受世袭安东将军之位。北畠家族亦力促赞同拒绝册封,逐渐减少跟北魏拓跋氏来往。从此更加果决地推行自拥皇权另立朝廷,专心建构万世一系之天子体制。北畠亲房出任大臣之后,尊崇儒家正统,权势日盛。北畠家族进入势州,历代成为伊势豪强,北畠具教更成为国司,时称战国三国司之一。泷川家族与我联手将信雄推为北畠世家继承人,连夜袭杀‘一代剑豪’北畠具教,同时其子具藤及北田氏一族被信雄家臣泷川雄利在居城杀害,仅北畠具房得以幸免,势州北畠世家被我们家完全取代。”

宗麟叹道:“北畠具房是北畠家第八代领主具教之子。虽为曾任伊势国司的名门,但天下人皆认定,其父亲北畠具教被义子信雄杀害,家势崩溃,具房曾寄养于泷川一益处,渡过三年幽禁生活。被释放后不久病死,北畠氏一族就此断绝。信包和信孝派去的那些手下会合泷川雄利杀害人全家,却让信雄这笨蛋背上千古骂名。具教的大女儿千代御前是信雄正室,愤而自刃身亡。次女先已嫁去不破城,为不破直光正室。没听说她们生有子嗣,因而北畠具房病故后,北畠氏一族灭亡。看看你们家这些傻瓜如此胡搞有什么好结果”

说着忍不住抬手,掴有乐脑袋。有乐捂头啧然道:“信包他们悄悄干的,关我什么事”我不禁瞥其一眼,蹙眉说道:“我小时候跟家翁跑去北畠家里暂住,家翁帮具教大人打海盗。记得昔日我似亦见过千代御前,或她妹妹不破夫人,印象中乃是待人很好的姑娘……”

信包抽着烟唏嘘道:“自从那场惊变之后,信雄就像当头挨了一锤重击,从而更加痴呆,不时发作起来傻乎乎,头一次在‘东海堂’坐堂,他就屙了一地……”信照摇头低喟:“也不能全怪信包吧咱们那位当家兄长闻秀吉密报,称具教大人欲联手甲州的信玄家族,在势州再竖反旗。咱们当家的大哥惊怒交加,虑及次子信雄住在那边,因而反应很大,急着先发制人,就催信包和泷川他们派人连夜赶去动手,以免信雄有闪失。此祸起于具教手下重臣满荣出使甲州,赠送鸟屋鹰巢以冷血所养十三鹰给胜赖。传闻与胜赖密约在其上洛时欲助声势。咱们当家的哥哥听有谣传称具教要再兴北畠家,决定除掉具教以绝后患。”

恒兴低嗟道:“天正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北田氏旧臣泷川雄利、加上左京进、左京亮声称奉信雄之命率军前往筑馆暗杀‘国司’具教。一听到旧臣来访,具教大人欣然将他们引入屋内,左京亮突然举鎗刺向具教,具教以佩刀将其攻势化解,一场激战之后,具教猝遭早已被收买的近侍背后突袭成重伤。北畠具教以剑斩杀逆臣十九人,重伤百余人后跳上七尺余高的石垣,寂立高处,垂剑自眺远峦,长袍飘袂,风采绝尘,当时无人敢近。一代剑豪终因失血过多,无力再战,自尽时年四十九岁。临终以剑划壁,留下两字‘不智’。”

“你们这样是要有报应的,”宗麟掴有乐脑瓜,忿然而斥道,“不要以为做了坏事没报应,任何人也不例外。看看你家信雄,后来变得多傻……”

“你干嘛如此来劲”有乐捂头懊恼道,“并不是我干的。况且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信包和泷川他们诛杀北畠一门,最生气应该是信雄才对。尽管他从小只会憋在肚里,自生闷气。当初我哥哥信长为染指势州,不惜乱出昏招,秀吉亦宣称促谈,再次施展外交手段,提出以具教之子具房收信雄为养子、信雄迎娶具教之女千代御前、具教隐退的条件,与北田家族停战议和。尽管和议遭到具教的三儿子北畠亲成,以及家臣田行俊的强烈反对,其实具教大人对信雄很好,每于晨雾初起,即携这个小女婿之手到大河内城后边那座山林孤祠,教他悟道修行,不知信雄究竟领悟了多少具教之弟木造家当主具政,以及原属木造家臣的泷川雄利后来告诉我,具教大人曾把国司一族的祖传秘密说给信雄,亦即古时东郡望之歌辞,里面包含东郡后人世代守护的‘洛书牌’下落……”

宗麟悲愤道:“谁不知北畠具教与飞驒国姊小路、以及我女婿一条兼定,齐名并称‘战国三国司’。一条家族乃是我亲戚,早在他们家族帮忙让我麾下心腹田宗庆出任兵部大辅以前,我姊妹嫁给他们家族最爱炒房售屋的那个阔绰大佬,成为一条房冬之妻……”说着又提手去敲有乐脑门儿。

有乐先已溜开,避去一旁,忽绊倒地。恒兴从他脚边取物投火,我觉眼前乍暗又亮,长利憨问:“你用什么东西烧火给大家取暖来着”

恒兴拨弄火堆,偷瞥我一眼,低头不答。宗麟改而另卯长利脑袋,冷哼道:“你盯着火,愣眼看了半天,看去哪里了这里没柴可烧,只有遍地骨头,不知是什么怪兽……”恒兴从背包里拿东西给我盖在腿上,有乐忙掏他包,拽过碎花土布包袱察看道:“我快冷死了,找找还有什么东西可用来御寒……咦,你包里怎会有这么多式样各异的花袜子”恒兴扯回包袱,难掩窘态道:“先前在酒楼下面那条街,后边有间河洛客栈,看见门外有人摆摊售卖古时候的袜子,我就走去讲价。经过激烈的杀价,搞到一些很划算的货品……唉呀你别乱拿,这是女人穿的。”有乐拿花袜子套在手上,抬起来说道:“手冻。已僵到没办法拿扇了,连扇子掉地亦捡不起来。至于你说的河洛客栈,咱们那边也有一家,开在堺市咸鱼街后面那条深巷里。专卖各类意想不到的稀奇物品,包括望远镜。前次我看见耶麻会有个家伙去里面买千里镜,说是要到处送人,后来我发现藤孝他们纷纷拿着……”

宗麟低哼道:“里边也有卖老花镜。一万田那边有人给我买回来过,听说亦有出售近视眼镜,甚至卖到三河也有人要,因为那儿儒风最盛,看不清东西的人多……”有乐讶然道:“是吗那我也要买一副拿去送给家康,据耶麻会的医师说家康新纳的侧室于爱有重度近视,家康戏称为‘看不见东西的姑娘’。于爱早年嫁给表兄,在西乡那边给义胜做继室,生下一男一女。后来义胜在和甲州的战争中阵亡,由她的儿子西乡繁盛继承家业。西乡家族早年从中原渡来,移居三河。于爱的外祖父西乡正胜,便是由于在今川义元的庇护下,才足以保有在三河的影响力。丧偶的于爱成为家康的侧室之后,号称‘西乡局’。”

信包抽烟说道:“你们要留心‘河洛客栈’那班家伙,提教利曾提及他们卖的一些东西不对路,似有古怪。”恒兴拈着袜子察看,惑觑道:“袜子吗有何不对……”小珠子在旁嘀咕:“望远镜起源于眼镜。公元一三零零年前后,意大利人开始用凸透镜制作老花镜。公元一四五零年左右,近视眼镜也出现了。有人以为你们那个年代荷兰眼镜制造商的一个学徒发明望远镜,其实同一时期或更早,航海家私下里已使用大致相似的千里镜,虽然质地差,不值一提。但在意大利念医学院的伽利略听说这个发明以后,立刻制作了他自己的望远镜,并且用来观测星空。自此,第一台天文望远镜诞生了。”

“难怪这么模糊,”信澄拿着镜筒在洞口压低话声叫苦道,“这些千里镜不好,视野粗糙。凑到前边也看不清楚雪坡下那些怪兽走到哪儿去了,我趴在这里快要冻硬,谁再扔条衣衫来遮挡风雪”

长利捂头坐去一边,自掏包袱,寻觅道:“我带的包袱瘪成这样了,里面的衣服刚才全让大伙儿抢去穿着御寒,坐在火边仍冷得不行,我呵出的气都像是冰雾一样,并且呼吸渐难,眼看快要冻死。为什么咱们不赶紧离开”信照摇头说道:“没找到信雄,怎能离去”

“我很担心茶筅儿,”信包叼烟起身,跺着足说道,“这般寒冷,他如何熬得过大家快四处找找……”

“信雄怎么会跑来这里”信照提刀四觅,在角落里转觑之余,不禁纳闷道,“记得先前我好像看到他跟白马一起在河雾那边,幸侃起初似也要泅渡往同样方向,不知为何又悄然转返,一锤打翻了那个追杀我们的家伙,谁看清其有没死掉”

“打不死的,”小珠子嘀咕道,“至多损其外在形壳,阻缓追击一时。但盼它别跟来,咱们赶快找到信雄留下的标记就走,这里天一黑就极寒,熬不过片刻便要冻僵。”

有乐失笑道:“信雄傻乎乎的,哪里会做什么记号”小珠子寻视道:“我哥哥发疯之后曾提及这里留有远古标记,能指引我们找到‘洛书牌’,没有它就无望重启‘仙宫’里面那个极其复杂的悬浮装置……”

“你会分身对吧”信孝颤茄转问,“既然本尊在信雄那边,如何不晓得其之下落”

小珠子悄言道:“大概又被某些东西加以阻隔,彼此之间不能互通声息,甚至使我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你们是否发现这里有东西”信孝吓一跳,茄子从手里蹦落,悚然道:“什么东西呀”

长利不安道:“火光越来越暗了,哪里还能看清什么,就快伸手不见五指。”恒兴起身说道:“我再去里面多找些烧火之物,看看还有没有干枯的骨头……”有乐摸黑欲随,却又倒退而返,朝里边说道:“此洞很深,当心掉坑。”

便在昏暗之中,一语颤巍巍地从角落发出,幽幽而唤:“你们何日方归呀朕望眼欲穿,已近油尽灯枯,身子骨就快撑不住了。徐福和仙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冷不防听闻哀呼若叹,使我们猝吃一惊。宗麟划了根火褶子,拈在手上,皱眉转觑道:“我看他快不行了。咱们再次撞见之时,估计其已是第六次巡游,南下云梦,即将崩于沙丘……”

苍发披垂之人在角落扶杖坐望,形容摧颓地轻唤:“你们何时回来呀”

有乐凑近而瞅,低声说道:“他真的好像要撑不住了,须得赶紧送回去,完成最后一趟旅程,以免干扰历史脉络。”

苍发披垂之人凝目痴望,浊泪噙眶,犹含殷盼无尽,喃喃呼唤:“何时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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