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针 百花争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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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云个性跳脱，喜欢新鲜事物，高眉娘教他四手绣，刚学的时候十分兴奋，等学会了就兴趣缺缺，李绣奴那边还在不断钻研，哪怕再练下去进步也不明显也仍然每日刻苦，林小云却就已经在偷懒了，每天只琢磨着：“怎么让表哥放自己走啊！”</p>

这天忽然又被叫到阁楼来，里头所有人都等着了，除了高眉娘师徒之外，还有林叔夜舅甥，以及李绣奴、沙湾梁哥和喜妹母女，林小云见林添财也在，他在别人面前都大大咧咧的，一见他爹就以袖遮脸，以伪音哎哟了一声：“哎呀，林揽头也在啊。”</p>

林添财以为他是真害羞呢，嘻嘻笑道：“云娘何必见外，咱们又不是第一回见面。”</p>

林小云哎呀呀说：“在海岛的时候是没办法，上次又是林揽头闯了进来躲避不及，可男女毕竟有别，该避嫌还是避嫌些，免得传出去叫人说闲话。将来奴家可还要回潮州的。”</p>

他一边说着，一边躲到李绣奴背后，实际上是不敢给他爹近距离看自己的脸，怕露破绽。</p>

“哟，没想到云娘也是个讲究人。讲究点好，我们潮州的姿娘，最讲妇德名声的了。”</p>

林添财一向觉得这个云娘说话对自己胃口，本来就觉得他顺眼，这会看他还懂怕羞知避人，这品性看来还是个良家啊，至于有时候爆出粗俗的言语这点在林添财看来倒无所谓，口没遮拦但守妇德的姿娘，潮州农村哪里都是，忽然就有些心动，看看她的身段，嗯，就是太高了些，但也还好。</p>

林小云哪知道他老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边躲着，一边就听高眉娘说话，听了一会心想：“要吞广和安？那可是十大名庄之一啊，表哥又要发达了。”</p>

高眉娘将斗绣的事情说了，然后言明有意传授绣《百花争艳图》的意思，李绣奴大喜，当场就跪下磕头。林小云没那么激动，但李绣奴磕了他也只好跟着磕。</p>

高眉娘道：“外事说完，请庄主、林揽头、刘管库回避吧。”</p>

眼看老爹表哥都走了，林小云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也不遮了，大马金刀地就坐下了，坐也没个坐相，沙湾梁哥哼道：“庄主才走，你就不装了？”</p>

林小云愣了愣，心想我怎么坐关你什么事，你来杠我？</p>

沙湾梁哥竖起兰花指骂：“谁不知道你个小蹄子的浪心思，第一天进庄就闯庄主屋里，在里头也不晓得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灌些什么迷汤，明明就没有点妇道人家该有的样子，庄主在的时候就装贤良，装给谁看！”</p>

林小云愣了愣，看看屋里头李绣奴喜妹的神情，似乎也认同梁哥的说法，猛地就明白了过来，哈哈，自己躲老爹装害羞、见表哥没避忌，落到别人眼里，就变成了没脸没臊的绣娘要勾引庄主了。</p>

他也不辩白，反而站了起来将手往腰里头一叉，像潮州女人吵架一样，偏偏也竖起兰花指指着沙湾梁哥，用伪音尖声说道：“是啊是啊，我就是装贤良啊，我就是勾引庄主啊，但庄主就吃我又装又勾的这一套啊，你看我想进他房间就进他房间，想跟他说话就跟他说话，你看不过眼，你也去试试啊！”</p>

“你，你！”梁哥兰花指指着林小云，气得说不出囫囵话来：“你！也不怕！败坏庄主名声！”</p>

“坏什么名声，做绣庄的老板，勾搭个绣娘算什么大事！”林小云正恼表哥不抓紧解决自己的事，心想败一败他的名声是他活该，现在装破鞋了，那就做戏做全套，将自己的兰花指对准对方的兰花指：“哎哟，庄主名声坏不坏，你着什么急啊！难道你是在吃醋！”</p>

沙湾梁哥急的红脸：“我没有，我没有！”</p>

“没有？当然没有，就算有有什么用？你一个大老爷们，吃醋也轮不上你！”</p>

梁哥又气又羞又恼又恨，当场就捂着脸呜呜了起来，林小云正要笑话他两句，高眉娘喝道：“够了！以后进了这个屋子，不是刺绣的事都不许再提。”</p>

林小云马上转了脸，堆满了谄笑：“是！姑姑说的对。”</p>

梁哥抽泣着也应是。</p>

高眉娘是个心冷的人，不太管别人的情绪，直接入正题：“这次要比的题目，叫《百花争艳》。斗的是双绣，到时候由我和黄娘下场，但大绣庄斗绣，除了正选之外，也要定个副选以防意外。海上斗绣时我们没人手只能一切从权，现在有条件了，一切就要按照正路来。云娘、绣奴出来。”</p>

林小云和李绣奴便站出来一步。</p>

“你们俩为副选。小梁、喜妹出来，你们俩为又副选。副选要练到能上场顶岗，又副选先跟着练习，为以后挑大梁做准备。从现在起，每日练八个时辰，争取在四日之内将《百花争艳》给练出来。”</p>

林小云一听就头大，刺绣是他喜欢的东西之一，乐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要为个斗绣去吃苦便不大愿意干了，再说这事发财的是那个没良心的表哥，上场的又肯定是高眉娘，自己千辛万苦给人当后备？于是嘟着嘴：“绣花绣花，这有什么好练的，不就那样。”</p>

黄娘一听就皱眉，她当徒弟的时候，可万不敢在师父面前这样驳嘴的。</p>

高眉娘却知道他的性子，晓得这人跟李绣奴、喜妹、梁哥都不同，李绣奴只要是能提高绣艺什么都行，喜妹是自己吩咐了就会老实执行，梁哥是吃苦吃惯了，至于林小云，那得叫他有兴趣他才有动力，否则就算压得他顺从，那也一定当面积极背后偷懒，当下耐心地说道：“刺绣，俗语又叫‘绣花’，花之运用，在刺绣中最为普遍，因此你觉得没什么可学的，对否？”</p>

林小云也不遮掩，直接点头：“对啊，有什么好学的？”</p>

“那你就错了。”高眉娘道：“这《百花争艳图》，难点其实不在‘花’上。”</p>

“那在哪里？在‘艳’字上？”</p>

“也不是。”高眉娘拿出一块布来，略略几针，就勾勒出了一朵大花的形态来。</p>

“牡丹！”林小云认了出来。</p>

高眉娘转了针，又绣另外一朵红花。</p>

“红棉！”林小云没等她绣完就认了出来。</p>

高眉娘也不绣完，就绣第三朵，林小云也很快认出：“梅！”</p>

高眉娘又绣第四朵、第五朵，每一朵都是勾勒大致形状，因此绣得极快，而林小云也一一认了出来：</p>

“玉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