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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治大国如烹小鲜!嵇恒面色平淡。他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凡。只是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实践罢了。胡亥看了看云淡风轻的嵇恒,又看了看满眼骇然的扶苏,开口道:“这大体操作我勉强听清了,但具体该怎么操作呢?还有为何就减负于民了?”“我怎么没看出有减负?”胡亥很是坦诚直率的看向了嵇恒。他其实就没听懂。对其中的弯弯道道更是迷糊。他过往都待在宫中,基本很少出宫,就算有出宫,身边也跟着大量随从,生活阅历极其匮乏,甚至一些日常常识也不了解。在听了几次讲解后,越发感觉阅历贫瘠。相较扶苏。他眼下更注重求知。嵇恒淡淡的扫了胡亥几眼,并未再选择无视,开口道:“因为陇西产盐,所以关中的盐价并不高,也就一石100钱,我对一石盐的造价不清楚,扣除盐工、隶臣等人的工钱,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损耗,姑且算作一石十五钱。”“朝廷以二十钱的定价卖于商贾。”“此后官府一石盐的售价定价为五十,商贾售价不能高于一百。”“如此,以一百钱一石收泰半之税,再减去二十钱的定价,商贾大概一石盐能赚取十几钱,再扣除运费及损耗,一石盐净利润至少就七八钱。”“朝廷控制着定价权,也决定着商贾利润多寡。”“我知道你们有疑惑。”“朝廷都贩卖一石五十钱的廉价盐了,谁还会去买商贾的高价盐。”“而这要就事论事。”说着。嵇恒指了指身下两个酒壶。他指着左边的酒壶道:“现在你们把左边这酒壶视为一石盐,右边这酒壶视为一石沙,现在我从左边抓起一把盐,从右边抓起一把沙。”“紧接着”“把左手的盐扔进沙壶,把右手的沙扔进盐壶。”“而这就是官盐跟商盐的区别。”“官盐是盐沙,沙中有盐。”“商盐是沙盐,盐中有沙。”“面对眼前这两种盐,你们会如何选?”扶苏望着眼前的两个空酒壶,眼中难得露出一抹纠结和犹豫。若真按嵇恒所说,官盐就实在太坑了。根本就不值五十钱。若自己有条件,一定会优先选商盐。这个念头刚一想起,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就是嵇恒的目的。下意识。他想到了嵇恒所说国家对民的意义。大秦保障的该是底线。什么是底线?活着!官盐的存在只是为了能让民吃上盐。绝非是为民主动让利。民众眼下想靠朝廷过的很好,活的很滋润,根本就不可能,朝廷也没办法做到,朝廷唯一能做的,唯一能保障的,就是尽可能让天下人都吃的起盐,用得起铁器。但也仅此而已。想吃上品质不俗的盐,用上质地坚硬的铁器,唯有从商贾那里购买。扶苏也彻底明白。嵇恒眼中朝廷监管盐铁的职能是什么了。优先商税。其次是保障底层生产生活。胡亥却没想那么多,在稍一思考后,直接脱口而出道:“这还用想吗?肯定选商盐啊,这一石盐换成官盐都不知能弄多少了。”嵇恒笑着道:“现在想明白了吧?”“但凡生活允许,都会优先选商盐,因为官盐里面的盐实在太少了,除非实在无法维持生计,才会花上几尺几寸的布去换点官盐。”“而今天下维艰。”“很多人是吃不起盐的。”“而官府推出的官盐,就是用来救这些人的。”“这也是官府的职责所在。”“保障民生。”“让民不至于吃不起盐。”“官府保障的不是民众过的好不好,而是民众能不能活。”“只要民众能活,那就足够了。”“至于商贾现学现卖,学着官府炮制大量低质盐,并借此谋取暴利,这就考验盐官的智慧了。”“商盐价格注定是要高于官盐的。”“而让商盐维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价格,又逼迫商贾不能随意滥制低质盐,只需官盐的质量,刚好处于上不上下不下的阶段,让商贾处于滥制会亏损,而提质又只能少赚的难受状态。”“继而倒逼盐商提质售高价。”闻言。扶苏也是一阵心惊。嵇恒把商贾防范的太死了。根本就不给商贾任何钻营投机的机会。扶苏惊叹道:“嵇先生果真是高见,此法一出,商贾眼下僮奴千人,钱财万贯的盛况,恐怕将彻底一去不复返。”“有更低成本的官盐在,想让民众去购买商盐,商贾只能选择提质提量。”“倒逼商贾精盐去驱逐官府劣盐。”“而官盐的存在,就好似一柄利刃,直插在了商贾胸口,让他们如鲠在喉,却又无可奈何,盐商铁商自此被套上枷锁,再也回不去过去的辉煌。”“也只能仰朝廷鼻息。”“扶苏叹服。”嵇恒面色如常。扶苏看的太表面,他只看到了商贾,并没看到根本。商贾之所以会任人宰割,并非是朝廷强势,而是现在朝廷是能控制住盐铁的生产资料。没有掌控生产资料的商贾,就是一二道贩子,随时可被替代,但掌握了生产资料的商贾,却是会大为不同,甚至可以反过来威胁朝廷。生产资料才是根本。商贾也好,关东势力也罢。都只是生产资料易主下矛盾的冲突罢了。在嵇恒的设想中,给商贾戴上的枷锁,就是控制住生产资料。让商贾只能成为可替代的二道贩子!嵇恒道:“至于具体如何操作,这是大秦朝廷的事。”“我不会掺和。”“我拿的是讲课的酒,就只干讲故事的事。”“其他的与我无关。”“什么事都让我去做,还要大秦朝廷干什么?要底下的官吏做什么?”“在其位,谋其政!”胡亥尴尬的笑了笑,却是根本不敢接话。一旁。扶苏道:“幼弟只是一时情急,嵇先生切莫上心。”“我刚才细想了一下,关中朝廷尚且能监管,但关东呢?若是关东官吏欺上瞒下,囤积居奇,甚至是私下贩卖,朝廷岂非无计可施?”“敢问先生,可有监督手段?”嵇恒神色古怪的看了扶苏一眼,嗤笑道:“大秦现在对关东的控制力有这么强?”扶苏摇头。“既然大秦控制不住关东,那就当不知道。”嵇恒平静的说着。扶苏一愣,“当不知道?”嵇恒微微额首,面色如常道:“就是当不知道。”“或许会感觉有些荒谬,大秦推行的是集权中央,为何我却说要忽略关东?”扶苏点点头。嵇恒冷笑一声,淡淡道:“人要学会脚踏实地,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大秦现在对关东的控制力明显不足,连楚地余孽项梁都难以抓捕,你认为朝廷还能管得住关东的官吏?”“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时候,不要强行给自己添事。”“哪怕你本身是占理的。”扶苏面色一白。嵇恒冷冷的看了扶苏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担心关东会因这次的事,爆发一些动乱冲突,继而让本就民心不集的关东,更加跟朝廷背离。”“你有这担心,我可以理解。”“但你太高看自己了。”“大秦这次所为,为的是什么?”“是与商争利!”“只要目的达到,过程并不重要。”“固然关东会发生不小动荡,但眼下朝廷是顾及不了的,本就顾及不了的事,何必去白费心神?”“关东具体情况会怎样,那是关东贵族、官吏、商贾三方的争斗,最终结果如何,也是关东内部决出来的。”“跟朝廷无关!”“关东是关东,关中是关中。”“有时需要分开。”“关东之事也不太可能闹得沸反盈天。”“盐铁牵涉的利益极大,没有谁想引狼进入,若真引起朝廷注意,朝廷势必会杀鸡儆猴,以威慑地方,而盐铁又跟人不一样,朝廷只需查到盐池、盐井、矿山的所在地,地方是死的,一查一个准。”“朝廷知晓了盐铁产量,地方很多手脚就不好做了。”“这个道理朝廷明白,地方同样知晓。”“关东的人很清楚,一旦朝廷插手,势必会卷走大量利益。”“这不是他们想见到的。”“因而关东的事,只会烂在地方,没那么容易捅破天的。”“只要事情不闹大,朝廷就当不知道。”“而你现在的关注点,并不当在治天下,而当在固关中。”“关中为重。”“人有亲疏之分,事有轻重缓急。”“你现在需分得清。”“朝廷目下对关东的要求很明确。”“要钱!”“只要关东能给多的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始皇尚在,威势还足以震慑地方,关东官吏、贵族都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跳反,姑且就忍他们一时,静观关东内部狗咬狗。”“等局势稍微安定,再去收拾屋子也不迟。”“等关中彻底稳固,到时再寻个由头,插手关东盐铁,行拨乱发正也不迟。”“处事之道,谋而后动!”“治大国如烹小鲜,需一步一步的来。”“欲速则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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