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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河口村南广阔的晒谷场,或蹲或坐或站的围了上千人,观看一年一度比赛盛会。不仅有去年就开展的羽毛球,还有棋牌比赛。今年的奖励可是出奇的丰厚啊。不再是莫杵榆的仙膳坊全包,村政所出资一部分,一些厂房作坊提供一部分产品作为奖励。莫杵榆只贡献一百块年糕。贾亥的窑厂贡献了一百套碗具,杯碗碟盆一并俱全,且都是最新的印花瓷器,不是以前的老陶器了。杨仝的轻工厂贡献了二十台新式缝纫机。邬启泰与钢厂合作,贡献了一百个钢皮煤炉。纺织厂贡献羊毛大衣五十套。染布作坊贡献十匹蚕丝布,颜色任选。莫广柱大哥,莫广栋的家具厂,贡献十张八仙桌,每张搭配四张椅。朱天蓬开的被褥厂,贡献羽绒被十床,可不是他小气,这一床羽绒被的价格高达二十贯,都是精挑细选的鸭鹅羽绒,用蚕丝布缝制,是目前奖品中最贵的,也是一等奖。小胖的被褥厂开了两个多月,眼下总共才生产了五十多床,在十二月前只卖了六床,直至京里那帮生员来后,一下给他清了大半。再就是一些小奖励,印刷厂的书本,钢笔作坊的钢笔,百货楼的香料等。连莫杵榆老娘许氏都参合了一脚,从她刚开的内衣厂里,加工了二十套睡衣,小小贡献了一把。“榆哥不参加吗?”王家姑娘来到莫杵榆身边问。莫杵榆摇摇头:“你呢?”王家姑娘也是摇头:“最近有点累。”“辛苦。”莫杵榆知道她很累,毕竟三娃只在开始提供图纸,后来的改良都是王家姑娘从以往经验里构思总结出来的。现在的三娃忙着给电厂铺路呢,哪有闲情逸致管蒸汽。而没有新图纸的王家姑娘,为避免走弯路,是时刻督促钢厂的技术是否有突破,还有加工小作坊的技术提升,连杨仝的轻工厂她也不放过。毕竟她需要的零件难度越来越大,老村区的加工小作坊单靠手工已经无法满足了,为此她还要投入精力到加工器械上。除此之外她也在上学,与几个京里来的生员跟三爷学习力学。在上了几堂课后,王家姑娘坚信,之前榆哥带来的图纸,不是这人,就是这人的师兄弟绘制的。只有了解了力的定律,才好掌握固体动力的逻辑,如此构图才不会异想天开。几堂课学下来,王家姑娘发现路又宽了,所幸这方面有人辅助就行,比如材料测试,钢材的承重极限,目前的一号钢丝绳究竟能吊多重的物体以及长期悬吊的时间又是多久,从而推断它的寿命,再进而规定更换日期。这不需要她时刻盯着,只要钱到位就行,有的是人帮她测。不过这些也是需要统筹的,她没这闲心,于是来找榆哥。“回头我安排,你也别这么忙,事永远做不完,该注意休息。”“不是在休了吗。”王家姑娘道。莫杵榆无语。如果不是全村都休息了,她会休息才怪!要不督促零件加工,要不找老张请教,而大家都休息了,她还能干什么?绘图?以前倒是可能,现在不会,因为接触了力学后,她发现以前想法太异想天开,难怪很多工具都造失败了。“要不我们打打球。”莫杵榆提议。王家姑娘浅笑道:“你跟打,太累。”“不是比赛,就是小小娱乐一下。”王家姑娘想了想,轻轻点头。两人没在晒谷场打,而是回到老村,这里现在很清静。去年春节后,就有制作羽毛球、球拍和球网的作坊了,销量还不错,很多工人,特别是老村民,没事干的时候就打打,不是夫妻俩,就是父子俩或父女、母女这类的亲子运动。主要也是陆老师和林季刻意推广,提高全民体力。有了需求,羽毛球和球拍质量也越来越好。两人你来我往,散步般的娱乐了一个时辰都没坏。“朝廷有意招我爹进京。”王家姑娘突然道。“你呢?”莫杵榆接球问。王家姑娘往右走了两步,回击道:“你知道我爹不可能去那是非之地,我,更不会,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特别是下课时。”莫杵榆愣了愣,然后突然疾行一步,将球击回道:“今年我也十六了,是时候提了。”王家姑娘玉质般的脸蛋微微一红,无声无息的将球重重回击过去。仙膳坊,三楼茶室外的阳台。张三爷看着老村口两人,微微一笑:“老板姻缘,应在此啊!”“羡慕吧。”一旁的林季笑道。“我倒是想,可惜我孩子都快有了。”林季错愕问:“你结婚了?”“一年多了。”“我去。”屋内喝茶的老魏笑道:“三爷要不是结了婚,也就不会是三爷了,该是三哥。”“唉,成家立业……我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魏求苦笑:“融入太深,未必是好事,当然,我是支持你们的选择,有了家庭,孩子,才能有更大的动力前进!”“这么一搞,我们就不是局外人了!”林季有些怅然若失。晒谷场的掌声,远隔一里地就能听得到。显然那边的比赛到了精彩阶段。热闹的氛围感染了每一个人。“太差了,回不回啊?”六皇子手持羽毛球拍,得意洋洋的看着颓然的余晨炳。余晨炳心里那个鄙夷啊,他就一普通人,殿下你可是无竭高手,参加普通的人比赛已经够没脸,还嘲讽!“技不如人,你赢了。”余晨炳无奈的退下。“还有谁。”六皇子傲然的扫视周边。“我来。”村民不知他身份和真实实力,自然敢应战。结局毫无疑问,零封。又有几个初生牛犊无所畏惧的上去,包括莠儿和荇菜,可惜最后全部被零封收场。六皇子更得意了。他不是打比赛,就是单纯的娱乐,不过为了吸引对手,他开出了奖励,赢了他就能得到十两纹银。挑战者众多,奈何十几人打下来,没有一个能拿到一分。直至众人看到柳弃衣拿着球拍上场后,六皇子笑容瞬间垮台。“太不要脸了。”六皇子冷哼一声,用球拍将一锭银子打过去,然后挥袖道:“下去,谁要跟你打啊。”柳弃衣抓着银子苦笑。“我来跟柳先生打打。”章珪瑞商场道。整个河口,除了那帮不知深浅的家伙,章珪瑞自认也只有他能接国师两招了。柳弃衣不是比武,打得很随意,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章珪瑞见此也随意起来。“装。”六皇子鄙夷,让人拿来球网,到旁边继续叫嚣。白天有赛事,晚上也不闲着。林季可是筹备了篝火晚会!今天没去晒谷场凑热闹,就是因为他在准备这件大事。“啥,不够?”小胖没好气道:“肯定啦,你也不想想,光昨天,村民就购买了三千只鸡,四百头猪,一千尾鱼,都快把我的养殖基地掏空了,哪里还有肉食给你搞篝火晚会啊,随便上去说点相声完事了。”林季无语。他不是没考虑,只是没法实现,去年是因为人少,今年多了好几倍,甭管说书说相声,很多人肯定听不清,这就没意义了。舞蹈嘛,他们又不会。找当代舞姬只会破坏村里的和谐氛围。“难道就没有啥表演的了。”林季不甘心。陆老师道:“临时做的话,灯船吧。”“灯船?”林季不解的看向陆老师。“用油纸折叠一个,放一个小泥碗装一滴灯油,剪根棉线就能点着。”张三爷笑道:“可以啊,让每人做一艘,到河口码头放,顺着河水流入巨野泽,在堤坝上看肯定很漂亮。”趁着下午还有时间,众人商讨完就干。联系印刷坊的人把纸裁好,到晒谷场分发,当场教导村民怎么折纸。小泥碗更简单了,指头块大的泥巴,指尖一压一个。不到一个时辰,每人手里都有了一只小船。林季检查一遍回来,哭笑不得道:“做得好的太少,好在用盆测试了一下,扛不住摇晃的让他们重做了。”陆老师道:“能飘就行,好不好看不重要,要的就是一个参与的氛围。”林季点头:“嗯,开心才最重要。”张三爷一乐,点燃根烟草道:“组织这样的团体活动并非单纯追求开心,它能将人心一点点的联系起来,加强新人代入感,减少与老村民的摩擦,还能净化一些人的心灵,多来几次,就能将人心掐得死死的,不然搞团建干嘛。”林季一脸无奈的白了他一眼。陆老师则笑道:“团建也要讲究技巧的,很多人误会了团建的本意,以为吃吃喝喝就能让公司员工团结起来,殊不知依然是小团体们各玩各的,就算打乱各部门顺序,杯一碰,酒一喝,上头后还是找相熟的员工聚成他们的小团队,孤僻的人依然被孤立。”张三爷点头:“末了还要一起去开小灶,然后对别的部门员工评头论足,当下酒菜。”“卧槽,你们这么一说,好难受啊,不会我们这里也这样吧。”林季担忧道。陆老师摇头:“目前不会。”张三爷道:“等阶级拉开就会了。”“能避免吗?”林季问。两人同时摇头,陆老师道:“只能尽量减小阶级的差距。”张三爷道:“很难,降低阶级差距一个弄不好会把河口玩崩的。”“为啥?”林季追问。“很简单啊,我在这里赚不到钱,获取不了地位,我干嘛不走?那么河口就会成为一个跳板,当人才大批的流出,他们就能联合起来,在外地打造新河口,以更高的待遇笼络河口外流的人才,等百花齐放的时候,也是河口落寞的时候,我们应该接受它,毕竟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河口遍布世界,没必要去纠结这些问题。”“好伤心啊!”林季无奈道。陆老师看着三爷问:“我觉得教育是能降低差距的!”“这很残酷啊。”三爷笑道:“得让他们意识到钱权不是人生的全部,就得教育他们接受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庸的事实。”“这算什么残酷?”林季笑道:“我就很接受啊。”三爷白了他一眼。陆老师苦笑道:“我们能接受是因为我们经历过,你说一个老师,从你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不断告诉你,别做白日梦,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社会的基石,世界工厂的齿轮就行了,这样的老师是好老师吗?答案是否定的,好老师应该教育他们去挑战,去克服困难,不论摔得有多惨,哪怕一辈子碌碌无为,至少努力过。”三爷接口道:“然后将自己无法完成的梦想,寄托下一代,把孩子逼得苦不堪言。”林季明白了。感情这残酷,不单针对学生,还有老师啊!明明知道自己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平庸之辈,却还要教他们怎么往上爬,不能停,停下来就会被社会淘汰。可什么是淘汰?一事无成就是淘汰?那被淘汰的人可太多了。可他们死了吗?人没死,心也会死。没了追求,活得行尸走肉。残酷便在于此。陆老师道:“如果连教育都放弃了,那才是真正的残酷,我不奢望所有学生能正视自己,只求他们对自己多一份清醒的认知,做力所能及的事,避免被不好的风气给带偏。”三爷讥笑道:“引导者的角色,可没这么容易扮演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比放养好。”夜已黑。河口码头大排长龙。放下灯船的村民,沿着河岸登上河堤,追逐着自己的船只,直至看花了眼,才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他们没有因为找不到自己的灯船而气馁,只有被越来越多流入巨野泽的灯火所吸引。此时水面,宛若星空。星星点点的闪耀,在水中倒影的加倍里,越发的夺目摄人,震撼心灵。“太好看了,可是我找不到我的船了!”莠儿焦急道。莫杵榆摸了摸妹子小脑袋,道:“不需要找到它,就当是去年的烦心事被你送走了。”莫杵榆另一边的张三爷道:“好与坏是相互的,人不会没有烦恼,全部送走了心会空的,为了填补心灵的空缺,丫头可以试一试,祈祷新的一年能有更多的好事慢慢回来。”“会吗?”莠儿瞪着杏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张三爷。三爷一笑,十指握拳放在胸前,祈祷道:“心诚则灵。”莠儿忙有样学样,闭上眼睛默默嘀咕起来。旁边荇菜见此,也学了起来。然后更多的人加入了祈祷。有知道怎么回事的,也不明情况,有样学样的,反正祈祷又不花钱,它只是承载着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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