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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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正色道：“你且听我说……你跟了俭兄弟，也不用多久，二三年后，待你二爷除服前我定寻个错漏将你打发出去。俭兄弟如何待你且不提，我私下贴补你一万两的嫁妆。到时连同身契一并给了你！</p>

此话若是哄了你，来日叫我遭雷殛不得好死！”</p>

“奶奶！”</p>

凤姐儿厉声道：“你好生思量了！便是做个外室进不得家门，好歹也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出来进去都是奶奶做派。总好过在这荣国府里孤独终老吧？”</p>

平儿咬着下唇拿不定主意。她情知王熙凤素来狠辣，若依着她也就罢了，但有忤逆，只怕便会被其揉搓……</p>

因是半晌才道：“此事……此事我一时没主意，奶奶容我思量几日可好？”</p>

凤姐儿素来知晓平儿性情，见其并不一口回绝，便知有门儿。于是笑道：“好，那就容你几日。”</p>

平儿舒了口气，起身端着茶具蹙眉而出，心下估量着万两嫁妆、奶奶做派，忽而眼前浮现李惟俭身形。少年伯爷本就不比贾琏容貌差，最难得才略胆识样样不缺，又对身边女子体贴有加。</p>

想着要与其颠鸾倒凤，平儿顿时面上一红，暗啐自己个儿乱想，却又禁不住浮想联翩。</p>

……………………………………………………</p>

太安侯胡同，薛家。</p>

薛姨妈、宝钗搬回此地已有了些日子，薛姨妈每日家忙着走访亲友，宝姐姐忙着炒股，此时薛蟠又不曾回来，于是夏金桂便是心下憋闷也寻不着由头发火。</p>

却说这日母女二人难得闲暇，宝姐姐笑着与薛姨妈说了近来炒股情形，顿时惹得薛姨妈惊喜不已，笑道：“天爷！我的儿果然厉害，这外头炒股的不知多少人赔的倾家荡产，偏我的儿只月余光景便赚了八千两！”</p>

宝钗笑道：“也是运气……都是俭四哥那些营生上时，女儿入手的早，那些营生逐渐生发，这股子可不就水涨船高？”</p>

薛姨妈乐滋滋盘算道：“月余八千两，一年下来岂不是……”</p>

宝姐姐赶忙道：“妈妈想多了，下回哪儿还有这等好事儿？如今这股价也平稳了，我瞧着过几日便尽数脱手，也好落袋为安才是。”</p>

薛姨妈诧异道：“不留着吃股息？”</p>

宝姐姐摇头道：“俭四哥那些营生都发文了，说近三年不分股息，出息尽数用来扩充营生。”</p>

薛姨妈惋惜不已，自是不提。</p>

此时忽而听得外间吵嚷，须臾便见莺儿入内嘟着嘴道：“太太、姑娘，奶奶又与碧莲闹了起来。”</p>

“这！”薛姨妈顿时蹙眉道：“早知是这般性子，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你哥哥娶进门。”</p>

宝钗叹息一声便道：“妈妈不用动，我去瞧瞧吧。”</p>

说话间起身往外，须臾到得二进院儿，便见夏金桂领着宝蟾正与碧莲吵个不停。</p>

宝姐姐紧忙上前道：“嫂子这又是为哪般？”</p>

夏金桂嚷道：“我好心送她桂花糕，她却以为我要害了她。不过是个贱婢，哪儿来的奶奶谱？”</p>

宝蟾添油加醋道：“姑娘不知，奶奶昨儿指使碧莲绣个帕子，碧莲偏说如今是姑娘屋里的，不用紧着奶奶来伺候。姑娘说说，这天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p>

宝钗思量道：“嫂子不知，我如今忙着盯着股子，实在无暇做女红，因是便把许多活计推给了碧莲。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别与碧莲计较了吧？”</p>

夏金桂冷哼一声，看向宝钗道：“姑娘整日介盯着股子，也不知是赚了还是亏了，若是赚了，不知我那嫁妆何时还回来。”</p>

说罢，也不待宝钗回应，转头领着宝蟾就走。</p>

碧莲在一旁气得满面通红，看着夏金桂进了屋，便委屈道：“姑娘还是将我卖了吧，这日子我是一日都过不下去了！”</p>

宝钗心下叹息，除了安抚碧莲，还能说些什么？</p>

宝姐姐是个要脸面的，凡事讲道理，向来以理服人……偏摊上个不讲理的夏金桂做嫂子；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那夏金桂与妈妈吵嚷，便是夏金桂不孝。若此时宝姐姐帮腔，那传出去就是宝钗泼辣。此等有损名声的事儿宝姐姐可不干；再者，一家之主是哥哥薛蟠，宝姐姐一个女儿家迟早要嫁人，再是厉害又如何能做得了主？</p>

方才将碧莲劝回屋，忽听得外间吵嚷，跟着同喜便进来慌慌张张道：“太太、姑娘，大爷被人抬回来了！”</p>

薛姨妈还不曾反应过来，只惊喜道：“文龙回来了？不是说此番行商总要在外头一年吗？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p>

宝姐姐心细，赶忙道：“抬回来的？哥哥到底如何了？”</p>

薛姨妈顿时面色一变，紧忙起身往外就迎。母女二人到得仪门左近，便见两个小厮小心将薛蟠抬了进来，瞥见薛姨妈、宝钗与夏金桂，薛蟠呲牙挣扎落地，一瘸一拐朝这边厢走来。</p>

薛姨妈大惊失色，赶忙上前道：“我的儿，你这是……这是……”</p>

薛蟠恼道：“别提了，原本路上都好好儿的，谁知前几日过平安州路遇强盗，连人带货竟被强盗一并劫了去。那些强盗杀人不眨眼，亏得我夜里灵醒，瞧着情形不对便用藤条做绳自山崖上坠了下来，不然妈妈只怕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p>

“啊？”</p>

薛蟠一拍右腿：“我这腿就是自山崖上坠下来一时不慎摔瘸的。”</p>

薛姨妈顿时眼泪汪汪，与夏金桂、宝钗紧忙扶着薛蟠入得内中，又赶忙打发家中下人去请郎中。</p>

不片刻郎中到来，诊治过便断定，此时断骨已然长歪了，若想重新接续只怕不易。即便是接续上了，只怕薛蟠往后也只能做个瘸子。</p>

薛姨妈与宝钗自是心疼不已，那夏金桂在一旁假模假样抹了眼泪，此时心下愈发瞧不上薛蟠，又暗恨那薛蝌自前回之后便避而不见。心下不由得暗自拿定心思，总要与那薛蝌再续前缘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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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惟俭与黛玉陪着贾母用过一顿家宴，又足足盘桓到下晌时分，这才要起身离去。</p>

贾母又扯着黛玉极为不舍，李惟俭见此便笑道：“老太太，林妹妹如今就在隔壁，老太太想了，打发人来知会一声儿，妹妹后脚儿就过来了。”</p>

黛玉也笑道：“正是，外祖母若想我了，叫我过来就是……再不成来伯府看我也是一样。”</p>

贾母幽幽道：“你如今嫁做人妇，总是不太方便。”</p>

李惟俭说道：“老太太多想了，我家中便是我来做主，莫说是林妹妹，便是下头的丫鬟、婆子也不曾拘着。我今儿说个准的，林妹妹几时想过来，只管过来就是，我绝没二话。”</p>

贾母这才释然笑道：“好好，有俭哥儿这话我就放心了。”</p>

当下叫人来送，探春本要上前，却被李纨抢了差事。于是李纨便引着黛玉、李惟俭往外行去。</p>

须臾进得大观园里，李惟俭就道：“头晌大姐姐给兰哥儿要了个丫鬟？”</p>

李纨笑道：“是厨房的柳家的求了素云，说是为女儿寻个轻省的差事，素云又好一番夸赞，我生怕是个狐媚性儿的，就亲自瞧了瞧。”</p>

黛玉笑问：“瞧大姐姐情形，料想那丫鬟是个好的？”</p>

李纨笑道：“弟妹说的是，虽身子病弱了些，可瞧着是个机灵、本分的。”</p>

李惟俭心下一动，不由得问道：“那丫鬟可有名儿？”</p>

李纨道：“在家行五，就叫柳五儿。”</p>

果然是她。料想此番因缘际会到了贾兰身边伺候，从此便没了那些乌七八糟的烂事儿，而后将这柳五儿活生生气死了吧？</p>

黛玉闻言瞥了眼李惟俭，却见其听过就算也不多问，便只当是担忧外甥，旋即与李惟俭一道儿回了伯府。</p>

却说临近申时时，贾琏满面倦色回返府中。径直到了凤姐儿院儿，落座后牛饮了两盏茶这才道：“你可知你两个兄弟出事了？”</p>

凤姐儿故作纳罕道：“出事了？”</p>

贾琏掐头去尾，只说王仁、王夜里去了暗门子，被巡城御史逮了个正着。其后又说闻听此事紧忙往王家报信，随即又去寻了北静王商议对策。</p>

此等大不敬之事，北静王也是无法，只说来日上殿求肯圣人宽宥，又劝贾琏紧忙让王家去寻路子。</p>

不得已，王舅母只得撇下脸面，四下求肯亲朋故旧帮衬。偏到了晌午时听闻，缀朝三日后，今儿朝会方开，那巡城御史便上了弹劾奏疏，将昨夜所逮之人连带其父辈尽数弹劾了一遍。</p>

圣人大怒！命将一干人等打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过后数罪并罚。</p>

待贾琏絮絮叨叨说过，凤姐儿只是蹙眉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p>

贾琏道：“王仁可是你亲哥哥，你不着急？”</p>

凤姐儿道：“我一女宅妇人再是急切又有什么法子？”</p>

贾琏眨眨眼，低声道：“舅母的意思是，咱们与俭兄弟亲厚，不若求一求俭兄弟？严阁老如今还兼着大司寇，若有俭兄弟帮着转圜，此事就好办了。”</p>

凤姐儿偏过头去道：“这等掉脑袋的事儿，俭兄弟又不傻，如何肯这会子出头？”</p>

“这……”贾琏急了，道：“我为你王家之事奔走，怎地你倒漠不关心？”</p>

凤姐儿张张口，那怨怼的话又不好说出口，没得让贾琏轻看了自己个儿。因是便道：“俭兄弟与林妹妹方才回去，总不好再请过来。我如今又身子不便，不如你自己去求他吧。”</p>

贾琏一琢磨也是，干脆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求他。”</p>

说罢急匆匆出了凤姐儿院儿，不好从后头园子穿行，干脆出了正门绕行半晌到了伯府门前。</p>

与门子知会一声儿，旋即便被吴海平引到了外书房里等候。</p>

不片刻，便见李惟俭快步行来。</p>

贾琏紧忙上前见礼，落座后三言两句将求肯之事说了。李惟俭心下哭笑不得，自己个儿恨不得整死那俩货，贾琏偏来求自己高抬贵手？想什么了？</p>

这心思一转，忽而计上心来，李惟俭说道：“琏二哥也知，我老师只怕不好徇私……依我看来，此事全在圣意。若不扭转了圣人心思，单是大不敬的罪名就够掉脑袋的。”</p>

“哎，如之奈何？”</p>

李惟俭又道：“我听闻长乐宫那位最是宽仁，若能走通那位的门路，说不得能保全两位王兄啊。”</p>

贾琏闻言先是点点头，继而猛地怔住。</p>

是了！王仁、王昨儿去暗门子为的可是太子的差事，如今虽说出了差池，可那桩事办成了啊！这等时候，太子须得出面保全，不然来日谁还敢给太子奔走？</p>

“着啊！”贾琏豁然而起，兴冲冲道：“若非俭兄弟点拨，愚兄还不知如何行事……哦，王家兄弟素来与太子交好，料想太子定不会袖手旁观。俭兄弟留步，我这就去寻太子求肯！”</p>

“啊？我送琏二哥。”</p>

“不用，留步留步，我走了！”</p>

停在书房门口，眼看贾琏匆匆而去，李惟俭顿时乐了。心下不由得暗忖，那慧纹案只怕这会子就要发了，到时候且看东宫那位救是不救。</p>

不救，丢了人心；救，丢了圣眷。</p>

这就叫祸水东引！</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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