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治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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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番搬出去的乃是夏金桂，起因却是夏金桂险些打死了小妾碧莲。闹出这等事儿来，换做寻常人家早没脸面在贾家寄居了，不想薛家干脆来了个断尾求生，惹得李惟俭好一番赞叹。</p>

所以世道就是如此，舍得下脸面就能得了实惠。荣府老太太贾母碍于亲戚情分，一直舍不得撂下脸子来，只能暗里讥讽，偏生人家装着听不懂，于是乎老太太干脆就没了辙。</p>

又想起王、王仁这兄弟俩，不过两个鼠辈罢了，李惟俭实在懒得搭理。有那功夫不如思量思量那化学书册该如何写呢。</p>

稍晚一些，陪着黛玉用过晚饭的宝琴回返，去到书房里叽叽喳喳与李惟俭说了好一通。</p>

小姑娘明眸皓齿、声似黄鹂，瞧着、听着便让人赏心悦目。于是李惟俭扯了宝琴的手，忽而起身一手按在宝琴头顶比量了下，说道：“琴妹妹好似长高了些许，如今都到我锁骨了？”</p>

“果真？”宝琴顿时欢喜不已，咯咯笑着凑在李惟俭怀里。她心下极为艳羡黛玉，却知凭着自己的出身万难如黛玉那般与四哥哥两情相悦。</p>

于是她便想开了，做不得正妻，做个宠妾也是极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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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五日，黛玉自胡家回返。</p>

往常都是黛玉迎送旁的姊妹，如今反过来，倒是好一番新奇。探春、惜春、湘云、宝钗与邢岫烟将黛玉迎到荣庆堂里，小别重逢一众金钗自是好一番叙话。</p>

贾母眼瞅着外孙女不曾清减，面上反倒红润了少许，顿时没口子得赞张宜人果然用心。</p>

说过半晌，贾母忽而说道：“明儿便是云丫头的生儿，探丫头可安置好了？”</p>

探春笑道：“本道循着旧例就好，可昨儿伯府的红玉寻来，特意送过来二百两银子，说是专门给湘云庆生用的。”</p>

贾母顿时乐不可支道：“还是俭哥儿想的周到……是了，如今这等事儿可不用咱们操心了，自有俭哥儿替云丫头张罗。”</p>

湘云顿时又高兴又羞恼，不禁起身嗔道：“姑祖母再打趣，我可就回去了。”</p>

贾母仰头大笑一番，又问探春明儿如何办。因着贾赦方才发引，一众金钗多是沾亲带故的，是以不好大操大办。女先儿与戏班子自然不好再请，酒水也免了，余下的便只能在席面上着手。</p>

足足二百两银子呢，探春便想着，总要为湘云多置办几套衣裳，再叫来一席上好的席面。</p>

探春说过了，众人纷纷赞其想得周到，唯独一袭道袍的二姑娘迎春面容恬淡。</p>

湘云观量其一眼这才恍然，是了，明儿再如何热闹，还在服中的二姐姐迎春也不好参与。</p>

内中其乐融融间，大丫鬟鸳鸯悄然行了进来，屈身一福道：“老太太，前头又来了天使。”</p>

贾母顿时敛去笑容，蹙眉忧心不已，生怕宫中再传来不好的消息。于是紧忙打发婆子往外头去扫听。</p>

待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婆子方才回返道：“回老太太，天使来是告知贵妃出了月子，如今便能探视。方才已知会了太太，太太说明儿正是日子，一早儿便要往宫里探视。”</p>

贾母这才松了口气，叹息道：“苦了贵妃了……太太身子骨可还好？”</p>

婆子便道：“太太原本还病恹恹的，一听能探视贵妃，顿时就起了来。”</p>

这两年贾家倒霉事接连不断，贾母生怕王夫人再折腾出个好歹来，紧忙打发探春过去观量着，可不能再死人了。</p>

待到得晚饭时，王夫人过来问安，贾母见其面色虽不大好，可行走却并无大碍，当即嘱咐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p>

实则贾母不放心也没法子，她上了年岁，邢夫人还在服，尤氏被贾珍拖累着没了诰命，凤姐儿有了身子不说，诰命还一直不曾落下，算来算去，能往宫中探视元春的可不只剩下王夫人一个了？</p>

转眼到得翌日，湘云一早起来依着规矩先行往各处问安，得了各处长辈贺礼，又在院中摆了香案祭告一番，这才往贾母处去请安。</p>

难得家中有热闹，正巧王夫人一早儿又去了宫中，宝玉便没了管束，任凭袭人等如何劝说也不肯去金台书院。</p>

待过了时辰，宝玉这才笑嘻嘻往贾母跟前儿来。</p>

因着真假通灵宝玉之故，这会子贾母对宝玉的心思淡了不少。又想着宝玉就是这般性子，再如何催逼只怕也不能上进，来日贾家说不得就得指望着贾兰。因是见了宝玉也不曾说什么，只是叮嘱其不许胡闹。</p>

宝玉笑着应下，随即一众金钗到来，这个送湘云一幅画，那个送个汗巾子，大抵都是凑趣的物件儿。</p>

湘云仔细将众人贺礼收过了，面上的笑容就不曾断过。她自幼没了父母，二叔、三叔、两个婶子待她再如何好，也比不过生身父母。也唯有每次庆生时，湘云才会陶醉于那一件件心意中。</p>

众人在荣庆堂闹了半晌，贾母便笑道：“今儿是云丫头的生儿，也不用在我跟前拘着，你们只管往园子里耍顽就是。”</p>

一众金钗应下，随即往怡红院而来。那宝玉厚着脸皮缀行其后，也进了怡红院。</p>

到底又长了一岁，湘云又下了小聘，自知往后再不好与宝玉多言，黛玉更是视宝玉如无物，便是宝玉主动搭茬，黛玉方才会不咸不淡的回上一嘴。</p>

没一会子功夫，宝玉便自觉无趣。虽探春、惜春与宝钗还与其言语，可黛玉、湘云不与其说话又有什么意趣？心下忽而想起栊翠庵的妙玉来，干脆不声不响自怡红院溜出来，往那栊翠庵而去。</p>

待宝玉一走，怡红院里果然欢腾起来。姊妹们顽笑半晌，惜春忽道：“如今云姐姐还差一份贺礼，就是不知今年俭四哥会送来什么心意了。”</p>

正说话间，丫鬟翠缕笑着进来道：“姑娘，琴姑娘代俭四爷来送贺礼了。”</p>

金钗们齐声哄笑，生生将湘云笑了个红脸儿。</p>

须臾光景，便见宝琴笑吟吟入得内中，一一见过礼，这才将个小巧包袱奉上：“云姐姐，四哥哥只怕今日不得空，因是让我来送贺礼。”</p>

所谓不得空不过是托词，实则是因着李惟俭如今年岁大了，实在不好再与姑娘家聚在一处。</p>

惜春眨眼盯着那包袱，催促道：“云姐姐快打开瞧瞧，俭四哥的贺礼定然别出心裁。”</p>

“有，有什么好瞧的。”嘴上嘟囔着，湘云却期许着打开包袱，便见内中只一副精致日历。</p>

湘云抄起来蹙眉观量了半晌，这才发觉这日历与外间的不同，起始的这日便是她的生儿，往后翻动，内中五彩斑斓，果然胜过外间寻常货色。</p>

再仔细观量，又见每一页日历上都有细碎小孔连起来的撕痕，且每一页都略微不同。</p>

湘云赶忙问宝琴：“这日历可还有别的名堂？”</p>

宝琴就笑道：“云姐姐也瞧见那撕痕了，四哥哥说了，待云姐姐将这日历撕过大半，大抵就能瞧出内中模样了。”</p>

惜春看得艳羡不已，问过了湘云，这才将日历捧在手上。她一页页翻动，将那撕痕仔细记下，脑中思忖了好半晌，忽而展颜笑道：“俭四哥好精巧的心思！这内中的模样，来日云姐姐定然喜欢。”</p>

湘云却是个急性子，禁不住笑道：“你说得我愈发好奇了，好妹妹，快偷偷告诉了我，不然我怕夜里就将一本日历给撕了。”</p>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惜春被缠磨不过，便附耳与湘云耳语了几句，湘云听得顿时红了脸儿，探手夺过日历，口中说着‘我才不信，定是你又来打趣我’，手中却珍而重之的将那日历仔细捧着，生怕折了页脚。</p>

心下不由得愈发期待，莫非果然如四妹妹说的那般，内中是个鸳鸯戏水？</p>

这日到得下晌，先是王夫人疲倦回返，见过了贾母，只说大姑娘元春无恙，又说袭爵之事便在这一两日，旋即便自行回了院儿。</p>

紧跟着果然有天使降下恩旨，准五品同知贾琏袭三等将军爵。得了恩旨，荣府上上下下松了口气，旋即郑重其事将圣旨送进宗祠，这袭爵一事就此尘埃落定。</p>

王熙凤尤其振奋不已，贾琏顺利袭爵，她那心心念念的诰命也不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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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腊月下，离年日近，荣府、伯府张罗治办年事。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果然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p>

且说荣府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p>

此时荣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因着王夫人身子依旧不爽利，这治办年事的差事便落在了凤姐儿与探春头上，这日姑嫂两个正计较着，便有丫头捧了一茶盘押岁锞子进来，回说：“奶奶、三姑娘，前儿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两六钱七分，里头成色不等，共总倾了二百二十个锞子。”说着递上去。</p>

探春看了看，只见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探春便吩咐道：“收起这个来，把银锞子快快交了进来。”丫鬟答应去了。</p>

过得须臾，贾琏施施然入得内中。众人见过礼，</p>

贾琏便问凤姐儿：“咱们春祭的恩赏，可领了不曾？”</p>

凤姐儿如今也得了诰命，便笑道道：“今儿我打发贾芹关去了。”</p>

贾琏道：“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早关了来，给老太太见过，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咱们那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除咱们这样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什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得周到。”</p>

自打贾琏袭爵后，愈发不着家，银子不曾领回来几分，开销却更胜往日。那春祭的恩赏才几个银子？哪里就比得过一万两了？</p>

凤姐儿心下腹诽，口中却道：“正是这话。”</p>

正说话间，又有丫鬟来回话：“二爷、奶奶、三姑娘，芹哥儿关了恩赏回来，问是不是现下就送进来？”</p>

贾琏吩咐道：“快让人送进来。”</p>

须臾光景，便有两个婆子抬了个小巧箱子进来，放置桌案上展开，顿时露出内中银光中透着黄铜色的银币来。</p>

正面牡丹图样留着‘政和通宝’四个字样，中间又有壹两。凤姐儿抄起一枚翻转过来瞧了眼，又见其上写着‘皇恩永锡’四字。</p>

腊月初凤姐儿借故往伯府走了一遭，一早儿就知晓银币事宜，此时却故作纳罕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p>

有婆子笑道：“好叫奶奶知道，芹哥儿说是往后朝廷恩赏、俸禄都用这银币，前几日散出来几万枚，转眼便被抢了个空。如今外头专门有人特意收购这恩赏银币，说是一两能顶外头一两二钱呢。”</p>

贾琏嘿然道：“一两二钱？这等恩赏又有几家有？便是给二两都不兑！”</p>

说话间盎然起身，吩咐凤姐儿道：“芹哥儿到底是初次与衙门打交道，我去问问可还妥帖。”</p>

眼见贾琏龙行虎步而去，凤姐儿心下好一阵腻歪。不过是个区区三等将军，怎么没见人家俭兄弟这般张狂？</p>

强忍着心下腹诽，凤姐儿转头与探春继续道：“探丫头可曾问过太太，这年节里四处走礼的事儿？”</p>

探春道：“一早儿就与太太说了，只是太太还没主意，过会子我再去问过。”</p>

贾敬、贾琏先后而去，今年荣府不好摆酒宴请，但还得往各家走动。</p>

凤姐儿正要说什么，平儿进来回话道：“奶奶，关外的乌庄头到了。”</p>

凤姐儿与探春对视一眼，凤姐儿就冷笑道：“探丫头且瞧着吧，那老砍头的过会子一准儿叫屈！”</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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