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你不仁 我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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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嗫嚅半晌，到底将此事揭开来，直把宝玉听了个魂游天外。过得好半晌，便见宝玉将胸前挂着的通灵宝玉取了下来，嘀嘀咕咕念叨半晌。袭人紧忙上前防着宝玉又要摔了那通灵宝玉。</p>

却见宝玉忽而跳脚喜道：“原来我也是个没玉的，好啊，好！”</p>

宝玉这般情形，直把袭人看了个目瞪口呆，不知这宝玉又发了什么癔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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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开丧之后，又过了几日。</p>

那外间的风言风语终于引得有御史上书，圣人念及贾妃临盆在即，干脆留中不发。不料此举惹得言官纷纷上奏！</p>

圣人‘无奈’之下，只得责成验封司、五军部并都察院御使勘验贾赦一事。</p>

旨意降下，当日验封司郎中、都察院御使与五军部三品将军马尚，一并往荣国府而来。</p>

凤姐儿、贾琏昨儿便得了李惟俭知会，只道那验封司郎中与都察院御史定会秉公处置，凤姐儿又想此番来的马尚乃是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四王八公素来同气连枝，料想此番应该无恙？</p>

不知为何，凤姐儿心中忐忑，却只得在后宅等着听信儿。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凤姐儿心下实在不耐，打发了小厮去瞧东院儿情形，无奈这会子东院儿锁了，内外人等不得进出。</p>

直到过了晌午，那勘验人等方才匆匆离去。凤姐儿赶忙去了东院儿，便见贾琏蹙眉呆立，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形。</p>

凤姐儿紧忙上前过问：“勘验的如何了？”</p>

贾琏回过神来，苦笑道：“实在是……一言难尽。”</p>

那验封司郎中也就罢了，此番果然秉公处置。来的都察院御使，乃是李惟俭的师兄詹崇，此人出言颇有维护之意。贾琏眼见来人心中便落定大半，只道此番定然平安无事。</p>

谁料仵作与太医勘验过了，那后脑海的伤情果然勘验了出来，仵作却与太医争执不休。一个说是致命伤，一个说不是。</p>

二人吵嚷到验封司郎中、都察院御史乃至马尚跟前儿，那验封司郎中只说拿不定主意，回去定然上奏；御史詹崇好似得了俭兄弟嘱咐，寥寥几句却颇有回护之意；偏在那马尚处出了岔子！</p>

此人一口咬定贾赦死的蹊跷，理应按死于非命处置，还要详查内中情形。</p>

这三人各执一词，吵嚷半晌不得结果，只得回返奏明了朝廷，请圣人拿主意。</p>

王熙凤听罢，凤眸一挑，顿时骂道：“那马尚吃错了药不成？为何来寻咱们晦气？”</p>

贾琏苦恼道：“谁知马尚是个什么心思？开丧那日还好好儿的，谁知今儿竟变了嘴脸！”</p>

王熙凤气得七窍生烟，错非那马尚横生枝节，此番勘验大抵便过关了。自己个儿先前托付了俭兄弟，还道俭兄弟根基前，验封司郎中未必会卖俭兄弟脸面。谁想非但是验封司，连都察院御史都是俭兄弟的师兄，偏那五军部的马尚出了问题！</p>

如今细细想来，说不得便是王夫人暗中使了气力！</p>

此时就听贾琏道：“这事儿还有的闹，便是官司打到圣人面前只怕也闹不清楚。”</p>

王熙凤就道：“二爷如今有何打算？”</p>

贾琏拧眉道：“如今只好去寻北静王讨个主意了。”顿了顿，又道：“你得空再去寻俭兄弟说道说道？”</p>

王熙凤只叹息一声没言语。俭兄弟再是手眼通天，又如何管得了五军部？那可是四王八公等勋贵的自留地，莫说俭兄弟，连首辅陈宏谋都管束不得。</p>

贾琏也自知失言，叹息一声干脆去寻北静王。</p>

后头的贾母还在等信儿，王熙凤拾掇心绪，便领着平儿往荣庆堂而来。不想方才自角门行出来，迎面便撞见鼻青脸肿的薛蟠自夹道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p>

王熙凤瞧了个稀奇，纳罕问道：“蟠兄弟这是怎地了？”</p>

薛蟠尴尬捂着脸，瓮声瓮气道：“不小心摔了马，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说罢甩开大步便转过了梦坡斋。</p>

王熙凤与平儿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平儿便道：“这薛大爷说不得在外头惹了什么事端呢。”</p>

凤姐儿心下鄙夷，嗤笑道：“还能什么事端？定是又惹了一身骚！”</p>

凤姐儿此言大差不差，这薛蟠一早兴冲冲往卫若兰家中而去，盖因这日卫若兰为母亲做寿，此人也是王孙公子，薛蟠一心攀附，便一早来送贺礼。</p>

偏巧这日柳湘莲也在，此人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份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p>

薛蟠送过贺礼，卫若兰暗忖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忍着心下厌嫌到底让薛蟠进了门。这薛蟠沾了酒就发了性子，瞧那柳湘莲生得貌美，顿时又生了龙阳之好！</p>

只待柳湘莲心中不快，便意欲走开完事，奈何卫若兰不曾瞧见，只一心挽留。</p>

结果就坏了事，那薛蟠喝多了酒再也不管不顾，干脆寻机拦了柳湘莲。柳湘莲不想搅了寿宴，干脆假意与其相好，引着薛蟠到了城外。随即抽出马鞭抽了薛蟠三四十下，其后又按着薛蟠脑袋侵入河沟里。</p>

直把薛蟠打得‘诶唷诶唷’乱叫，又没口子的求饶道：“好老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以后，我敬你怕伱了。”</p>

柳湘莲兀自不解气，又逼着薛蟠喝了一肚子脏水，这才洒然而去。</p>

不想此事还没完！那卫若兰眼见柳湘莲、薛蟠二人一先一后而去，当即心下存疑，待安置了寿宴紧忙追出城来。遥遥看得二人情形，卫若兰顿时动了真火！</p>

柳湘莲是落魄世家子，多少畏惧薛蟠三分，不好下死手，可那卫若兰却无此等顾忌！当下抽了宝剑便要斩了薛蟠狗头。</p>

也就亏着柳湘莲阻拦了，卫若兰这才打得薛蟠肋骨折了两根方才罢手。其后割袍断义自不多提。</p>

暂且不说凤姐儿往荣庆堂而去，却说薛蟠捂着肋条倒吸着凉气进得家中，因不想让薛姨妈与宝钗担心，便径直往自家小院儿而去。</p>

方才进得内中，就见夏金桂满面寒霜，那箱笼更是被翻了个底儿朝天。</p>

薛蟠憋着火气问道：“好生生的拾掇箱笼作甚？”</p>

夏金桂正要开口，忽见薛蟠鼻青脸肿，紧忙问道：“你这是如何弄的？”</p>

“莫问了，骑马摔了。”</p>

夏金桂也不以为意，当即冷着脸儿道：“我且问你，我那地契、铺契怎地成了假的？”</p>

薛蟠明知故问道：“怎么就成了假的了？”</p>

却见夏金桂扬起一张地契拍在桌案上，横眉竖目道：“你道我好糊弄？这般地契上的大印歪歪扭扭，定是萝卜雕的。真的哪里去了？”</p>

薛蟠支支吾吾不肯言语。</p>

夏金桂哪里肯罢休，当即哭嚎着闹将起来。薛蟠有苦自知，总不好明说那地契与铺面俱都被薛姨妈拿去典卖了银钱还了薛蝌吧？</p>

因被吵得实在不耐，便知道：“外头欠了人银钱，我拿去典卖了！”</p>

夏金桂顿时更急，上来便要抓薛蟠，偏巧一下碰到薛蟠伤了的肋骨。薛蟠顿时将其推开，那夏金桂倒退两步一跤跌在地上，霎时眼睛一翻没了动静。</p>

宝蟾在一旁顿时胡乱叫嚷起来，薛蟠则好似傻了一般呆立当场。</p>

须臾间，薛姨妈与宝钗匆匆而来，眼见夏金桂如此，紧忙打发人去前头请了太医来。</p>

那太医好一番诊治，只道‘气血相逆，当进宽胸顺气之剂’。</p>

薛姨妈恨得骂了薛蟠一顿，说：“如今娶了亲，眼前抱儿子了，还是这样胡闹。人家凤凰蛋似的，好容易养了一个女儿，比花朵儿还轻巧，原看的你是个人物，才给你作老婆。你不说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计，和和气气的过日子，还是这样胡闹，喝多了黄汤，折磨人家。这会子花钱吃药白操心！”</p>

薛蟠讷讷不言，那夏金桂又哭闹着提及地契之事，薛姨妈顿时面上讪讪。</p>

宝钗在一旁，见此便道：“嫂子莫恼，哥哥也是要脸面的，待我过后仔细问清楚了，总要给嫂子一个交代。”</p>

当下只留了薛姨妈陪夏金桂，宝钗紧忙扯了薛蟠去到隔壁好一番商议。待回返后，那薛蟠蔫头耷脑，只道前一阵做生意让人哄骗了，足足赔了三万两银子。又不想让家中担心，这才偷了地契典卖了顶账。</p>

眼见夏金桂又要哭闹，薛姨妈便道：“好孩子，到底是这孽障的错儿，断没有拿了你的体己贴补的。这样，我这手头还有些京师水务的股子，待回头便都算作你的体己可好？”</p>

听得此言，夏金桂这才止了哭闹。心下不禁暗自得意，有婆婆护着，这薛蟠往后再也张狂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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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凤姐儿与贾母说过了，引得贾母好一番气恼，非要往宫里老太妃跟前去求肯。凤姐儿好一番劝说方才将其劝住，只说须得等贾琏自北静王那边厢回来再计较。</p>

待这日夜里，贾琏雀跃着回返，只说那北静王果然好说话，应承了此番定然帮着转圜。</p>

凤姐儿略略松了口气，想着有了北静王出面儿，想来那马尚此番理应会松口吧？</p>

因着还在丧期，凤姐儿与贾琏须得分房而睡，贾琏便去了前头的书房里。</p>

夜里凤姐儿翻来覆，一想到来日便要得封诰命，便兴奋得睡不着。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方才迷迷糊糊，忽而便听得后院儿传来些许声响。</p>

凤姐儿顿时惊醒，起身便见平儿在外头正睡得香甜。凤姐儿怜惜平儿这些时日跟着自己个儿极为劳累，便也没叫平儿，自己个儿披了衣裳便往厅堂而来。那后门有床，凤姐儿掀了帘子往后头观量，便见一具身形悄然进得尤氏居所。</p>

过会子便有剪影映在卧房，看那剪影，分明便是一男一女！待须臾，那一男一女纠缠起来，灯火旋即熄灭。</p>

王熙凤看得瞠目不已，那男子身形除了贾琏还能是谁！</p>

凤姐儿心下恼怒至极，有心刻下便冲出去揪出那狗男女，转念又想，此番若闹将起来，只怕那袭爵一事便要告吹。</p>

凤姐儿银牙暗，心下憋闷不已，她自问从无一处对不起贾琏，偏这贾琏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沾染，如今竟连尤氏都勾搭上了！</p>

忽而一转念，凤姐儿下定心思，咬牙暗道：“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