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隔阂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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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了，”李惟俭玩味道：“恩师只说无碍。”</p>

听得此言，傅秋芳方才放下心来，说道：“阁老总比咱们有见识，阁老既说了无碍，那定是无碍的。料想是圣人不愿再给老爷升爵，这才赐下了宅邸？”</p>

“大略是吧。”</p>

实则严希尧浑不在意此事。用严希尧的话讲：“复生又不是幸进之徒，何惧之有？”</p>

是了，如今李惟俭在朝堂上的人设可是能臣、活财神！莫说只是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便是真有不法之举，圣人离不得其能为，这板子也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p>

再者果然如李惟俭所料，他这般年岁，今上当政时又怎会大用？</p>

恩师严希尧忙着给新党下绊子，略略说了几句便将李惟俭打发了出来。</p>

李惟俭接过晴雯送来的茶盏，捧在手心道：“其后又去了一趟工部，才知山子野业已去了苏州。庄侍郎倒是给介绍了一位，过几日便去筹划一番。”</p>

傅秋芳问明其人身份，得知不过是一介举人，便思忖道：“老爷不得闲，不如让吴管家与红玉一道儿陪着去瞧瞧？”</p>

李惟俭颔首应下，正要说些旁的，茜雪便进来禀报道：“老爷，贾芸求见。”</p>

李惟俭纳罕道：“贾芸回来了？”</p>

当下命茜雪将其引到外书房，自己起身也移步过去。到了外书房，果然便见来者是贾芸。</p>

瞥见李惟俭，贾芸顿时笑着躬身一揖：“侄儿见过俭四叔。”</p>

李惟俭落座，命人奉茶，这才问道：“何时回来的？”</p>

贾芸便道：“昨儿下晌进的京师，在家歇息一晚，料想俭四叔得下晌才回，侄儿方才这会子来看看。”</p>

“升官儿了？”</p>

贾芸拱手笑道：“托俭四叔福，如今升了从七品经历，此番述职若无意外，大抵会领正七品知事之职，去广西办理糖务。”</p>

贾芸年岁比李惟俭还大一些，如今正好二十。他原本就沉稳周详，这二年又在广州历练了出来，内敛沉稳，看着极为稳妥。</p>

李惟俭问及蔗糖务事宜，贾芸便一一说将起来。工业化制糖，自然不是手工业可比，如今广州蔗糖务尽数用了机器，贾芸还待人改造了榨糖等机器，也就是受限于甘蔗种植面积，不过迟早蔗糖务所得银钱会直追桑麻织造。</p>

李惟俭听得连连颔首，思忖道：“你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去广西如何办蔗糖务也无需我叮嘱。此番难得回京师，你年岁也够了，须得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p>

贾芸顿时羞赧起来，不好意思道：“俭四叔不知，侄儿在广州已与人定了亲事。”</p>

“哦？”</p>

贾芸仪表堂堂，又为李惟俭所信重，自是有广州士绅上赶着将女儿推过来。一来二去，便相中一张姓女子，其父不过是举人，两厢门第相当，此番贾芸回京，禀明其母得了允许，打算南下再经广州，办了婚事再往广西而去。</p>

李惟俭笑道：“如此，回头儿我备下一份贺礼。”</p>

贾芸推拒一番，旋即自怀中掏出书信一封，说道：“俭四叔，侄儿此番途径金陵，造访了叔爷。此是叔爷亲笔所书。”</p>

李惟俭接过，嗔道：“你乘海船哪儿会经过金陵？”</p>

那贾芸只道：“俭四叔提携之恩侄儿不敢或忘，此番不过往四叔家中送了些土仪罢了。”</p>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李惟俭要留饭，贾芸却婉拒，只道定好了与母亲一道儿用饭，随即告辞而去。</p>

送走了贾芸，李惟俭这才展开书信来，那书信果然是大伯亲笔所书。信中关切寥寥，余下多是说教，末尾方才提及，大伯母与寡婶并李纹、李绮两个堂妹不日启程，预计四月中到得京师。</p>

李惟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施施然回返正房里，待晴雯问及，这才纳罕道：“古怪，我那寡婶与两个堂妹来京师，料想是为了堂妹婚事……只是大伯母怎么也来了？”</p>

正纳罕间，茜雪面色古怪来报：“老爷，吴海宁今儿去看那府邸，听闻大太太领着人自园子角门进了府邸，将内中物件儿一并搬了回去。”</p>

李惟俭瞠目结舌，暗忖这位大太太还真真儿是没下限啊！</p>

……………………………………………………</p>

荣国府。</p>

贾母午睡才醒，鸳鸯便面色古怪寻来。</p>

“何事？”</p>

鸳鸯瘪嘴道：“回老太太，大太太自东府得了个青铜兽头熏笼，打发人抬了过来。”</p>

贾母顿时气急：“快抬回去，莫搬到我眼前气我！”贪鄙、算计的老太太见得多了，这般没下限的还是头一回见识。</p>

慎刑司抄捡一番，东府里的好东西只怕早就被席卷一空，余下些破铜烂铁，偏生邢夫人还当个宝贝。也不知是怎么想瞎了心，竟搬来个破烂熏笼来堵贾母的嘴。也就是贾母年岁大了，心宽了许多，换做早年非得怄死不可。</p>

鸳鸯得了话儿，紧忙朝着暖阁外屏风处候着的两个粗使婆子摆手，那俩婆子便有吭哧吭哧将熏笼抬了出去。</p>

赶巧宝玉这时回返，与两个婆子错身而过，瞥了一眼那兽头熏笼，只觉分外眼熟，进来见贾母由鸳鸯扶着自暖阁出来，宝玉便问道：“老祖宗，那熏笼瞧着眼熟，从何处得来的？”</p>

贾母又怄了一回，连连摆手：“莫提了莫提了。”落座软榻，转而问道：“那山长如何说？”</p>

宝玉郁郁，说道：“说好了，后儿便去读书。”</p>

实则下晌贾政领着宝玉去见那山长，山长汤峎嵩看在荣国府颜面上，随口出了经义考校，《大学》、《中庸》和《论语》还好，《孟子》与五经半点也不知。汤峎嵩问过年岁，随口道：“虽开蒙学迟了些，也算可造之材，后日便来书院读书吧。”</p>

贾政心下懊恼又不好发作，唯唯应下，转头儿自是没给宝玉好脸色。</p>

贾母见此，只叹息一声，并不多说。宝玉眼见一众姊妹都不在，略略陪贾母说了会子话儿，便转而去寻众人耍顽。</p>

过得须臾，有婆子来报，说大老爷、老爷并贾代儒、贾效等一并到来，寻贾母来商议承嗣与宗祠之事。</p>

此为正事，贾母连忙命人搬来椅子。过得半晌，一应人等入内，连邢夫人与王夫人都来了。</p>

众人落座，丫鬟们奉上茶水，贾代儒就道：“承嗣既落在恩侯一房上，这族田、庄子都须得赶紧接手，该换人的换人，该盘账的盘账。”</p>

众人纷纷颔首，独王夫人方才还在盘算着怎么驳斥大房承嗣，忽听此语，禁不住讶然道：“大房承嗣？这是为何？”</p>

眼见众人纷纷看将过来，王夫人便道：“我一妇人也说不好，只是大老爷身子骨欠佳，只怕——”</p>

便听得贾母纳罕道：“谁说是大老爷承嗣了？”</p>

“啊？”王夫人愈发讶然，随口道：“不是大老爷，难不成还是琏哥儿不成？”</p>

话音落下，便见邢夫人嘴角上翘，强忍着笑意；贾政蹙眉不已，显是恼了；贾母木着一张脸，不知如何分说。</p>

下头贾代儒、贾效等更是愕然不已。再看贾琏、王熙凤，这二人纷纷鼻观口、口观心，却是一言不发。</p>

就听贾母道：“太太不知宗法，此事还是莫要说话了吧。”</p>

王夫人悚然，顿时恼恨看向邢夫人。情知是中了邢夫人的奸计，却一时间不得辩驳。</p>

此时就听贾政冷哼道：“内宅蠢妇知道个什么？好好的哥儿让你教成什么了？还不赶快下去！”</p>

王夫人顿时脸面臊红，起身一阵摇晃，几个丫鬟搀扶了方才匆匆而去。</p>

贾政方才因宝玉之事恼火，正憋闷着，结果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当下自是臊得不敢抬头，只四下拱手道：“拙荆不知宗法，一时失言，各位见笑了。”</p>

贾代儒、贾效不敢开罪贾政，只是纷纷颔首。大老爷贾赦便阴恻恻笑道：“二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p>

贾政不知如何接茬，贾母便道：“许是棒疮之故，这几日让太太在家中好生歇息吧。凤哥儿，你先将家务事代管起来。”</p>

王熙凤垂首应下，心下翻江倒海！老太太一句话，就夺了太太管家之权！</p>

亏得昨儿得了俭兄弟提醒，不然今儿岂非与王夫人一道儿成了笑柄？心有余悸之余，不知怎地，那日情形连同今早怪梦一并浮上心头，倒是让凤姐儿心下好生古怪，一时出神，待回过神来已然漏听了不少。</p>

没了王夫人，这承嗣之责自然落在贾琏身上。琏二爷无可无不可，虽说那族田、庄子都是好处，却要费心打理，心下算是喜忧参半。</p>

眼见此事已定，王熙凤暗自长长舒了口气。成了！贾琏既为族长，家中定不会只让其挂了同知的虚衔，说不得来日运作一番还能补个实缺儿，到那时不拘宜人、安人，总归是有一份诰命在手了！</p>

其后说起宗祠一事，如今宁国府落在李惟俭手中，总要先行将祖先牌位请出来，再不好将祖宗放在别人家中。</p>

贾赦便道：“明儿请了俭哥儿，先将牌位请到家庙安置，待过些时日宗祠重建了，再行安放之事。”</p>

众人纷纷颔首，此事就此定下，贾代儒与贾效旋即告辞而去。待外人离去，只剩下荣国府众人，贾母便道：“也不知重建宗祠要抛费多少银钱啊？”</p>

大老爷正指望工程再赚些油水，因是便思忖道：“若建成一般无二的，总要五七万两银子吧。”</p>

贾母自知大观园掏光了家底儿，便转头看向王熙凤：“凤哥儿，公中银钱可还凑手？”</p>

哪里凑手？只怕今年就要吃亏空。王熙凤却推脱道：“老太太，这事儿须得问过太太才知。”</p>

贾母便颔首：“那你便去寻太太问过了，早些将祖宗安置了，也好让列祖列宗安下心来。”</p>

凤姐应下，众人随即散去。</p>

出得贾母院儿，平儿推着王熙凤一路朝王夫人院儿寻去。到得内中，便见王夫人正在抹泪。</p>

几个丫鬟并宝钗、宝玉正劝慰着，瞥见凤姐儿来了，王夫人顿时恼道：“承嗣一事，你是不是早知了？为何不与我说？”</p>

王熙凤赶忙装作惶恐道：“太太，这承嗣一事都是爷们儿经手，我哪里就知晓了？还是昨儿夜里二爷与我说了，我才知这内中还有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门道儿。我以为太太早就知了，生怕太太笑我没读过书，早间忙忙活活的也就没说。”</p>

王熙凤如此说了，王夫人还能如何？只捶胸道：“我是中了那大太太的奸计了！”</p>

“啊？”王熙凤赶忙过问，王夫人这才垂泪将昨儿邢夫人陷害她一事说了出来。</p>

大太太好歹是婆婆，王熙凤不好置喙，只能变着法儿的宽慰王夫人。心下却对那大太太、大老爷两公婆鄙夷不已。她都瞧见王夫人不明就里了，两公婆何苦这般画蛇添足？</p>

荣国府中明争暗斗，讲究个斗而不破。如大太太这般舍了脸面亲自构陷，真真儿是不要脸了！</p>

念及此处，心下不由得又感念了李惟俭一番。</p>

凤姐却是不知，刻下王夫人早听闻起养伤期间家事一并交给凤姐处置，加之此番贾琏承嗣，这大房隐隐已有与二房分庭抗礼之势。凤姐又是个精明的，倘若来日戳破王夫人心思，那二房谋算岂非落了空？</p>

因是王夫人暗暗盘算，大老爷中风一回，说不得来日还有第二回，不足为惧；贾琏公子哥儿习性，又在女色上荤素不忌，说不得来日也是个大老爷；反倒是这侄女王熙凤不好应对……不若趁着凤姐还听她的话，来一个先下手为强！</p>

要上班了，倒时差，今天就八千了。</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