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比邻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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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须臾，平儿推着凤姐儿到得暖阁里，自是一番嘘寒问暖。薛姨妈再不好抨击贾政，只略略陪坐了，眼见王夫人并无大碍，便起身领着宝钗告辞而去。</p>

王熙凤还要布置酒宴，因是只略略说过几句话便道：“太太好生歇着，这外间的事儿自有我去料理。”</p>

言罢了，平儿便推着王熙凤离去。</p>

王夫人心下怪异，什么叫‘好生歇着’，莫不是这侄女眼看承嗣落在大房，便起了攀附的心思？推己及人，王夫人认定王熙凤别有心思，因是蹙眉不已。</p>

转眼又见庶女探春煎了药来，王夫人这会子心下别扭，连看探春也有些不顺眼。便忍着火气道：“你也回去拾掇一番，待会子还有酒宴呢。”</p>

探春极有眼色，乖顺应下，撂下汤药告退而去。探春出得门来便蹙眉叹息，近来真真儿是目不暇接。先是宁国陨落，随即一桩桩就没消停过。</p>

往后琏二哥承嗣，大房、二房得以分庭抗礼，这家中还指不定斗成什么情形呢。方今之际，还是不声不响为妙。正思忖着，就见亲娘赵姨娘领了小吉祥儿出了偏房往正房行来。</p>

探春赶忙截住：“姨娘这是往哪儿去？”</p>

“你个小没良心的，太太挨了打，我总要来瞧上一眼。”</p>

探春顿时好一阵无语，看亲妈眉飞色舞的情形，这哪里是去探病？分明就是去瞧乐子的！</p>

到底是亲妈，探春便蹙眉道：“太太这会子火气正旺，姨娘可不要自寻晦气。”</p>

赵姨娘为之一噎，恼道：“我去探视也成了错儿了？”顿了顿，又道：“再有，那族田、宁国田庄可是不少，承嗣落在咱们家，可不能平白让大房得了去，我不得与太太好好说道说道？”</p>

探春唬了一跳：“姨娘快住口，这事儿哪是旁人能置喙的？宗法自有成例在，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且传下不传上，再如何也是琏二哥承嗣，怎么也轮不到二房头上。姨娘这般浑说，闹了笑话不说，回头儿定会惹得老爷不喜！”</p>

“还有这说道呢？”赵姨娘家生子出身，又哪里知道宗法的门道儿？她不在意王夫人如何，外人又如何，可涉及老爷贾政就不得不在意了。她有今时今日，全凭着贾政宠爱。</p>

若失了宠，岂非沦落成周姨娘那般冷灶冷锅的凄凄惨惨？转念又想这女儿素来与自己不亲，便狐疑看过去：“你莫不是唬我？”</p>

探春急得顿足连连：“这般大事，我哪里会唬姨娘？老爷方才也动了肝火，这会子只怕还在梦坡斋，姨娘有这心思不若去好生照料了老爷去！”</p>

赵姨娘眼睛一亮，喜道：“到底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再怎么不亲，偶尔也替我着想一回。小吉祥儿，去厨房叫一盏参茶来，我亲自给老爷送去。”</p>

好容易将赵姨娘哄走，探春只觉得心累不已。亲妈是个不省心的糊涂虫，嫡母又是个蛇蝎心肠的，她夹在当中，稍有不慎就会沦落为二姐姐迎春那般。</p>

这几年她在嫡母王夫人面前乖顺，任谁也挑不出错儿来，一则改善自己际遇，二则顺带帮一帮亲妈、亲兄弟。偏生亲妈是个蠢的，连这等阳谋都瞧不出来。探春又怕亲妈赵姨娘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因是也不敢明说。</p>

这一来二去，反倒闹出了许多事端。</p>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左右她早晚都要嫁人的。念及婚嫁，忽而便想起了俭四哥，小姑娘探春心下仰慕得紧。俭四哥文韬武略，当世无人能及。奈何如今身份太高，自己再也配不上，只不知哪个姑娘这般好运，最后会与俭四哥配在一处。</p>

正思忖着，出得王夫人院儿，转上夹道便迎面儿撞见了邢夫人。</p>

邢夫人便笑道：“哟，是探春啊，你母亲可好些了？方才瞧见你姨娘急匆匆而去，也不知是去忙什么。”</p>

内中揶揄之意溢于言表，探春心下刺痛却只做不知，笑道：“母亲方才上了棒疮膏，这会子正歇着呢。大伯母快去吧，说不得过会子母亲就歇下了。”</p>

“那你快去吧。”</p>

笑吟吟目送探春而去，邢夫人拾掇心绪，命丫鬟婆子开道，径直进了王夫人院儿。</p>

丫鬟入内通禀，旋即引着邢夫人入得内中。宝玉虽有孝心，却正是贪顽的年纪，眼见王夫人无事便有些坐不住。</p>

王夫人眼见妯娌到来，便打发宝玉道：“快去吧，躲着些老爷，莫再胡闹了。”</p>

宝玉唯唯应下，又与邢夫人打过招呼，这才领着袭人、媚人等丫鬟匆匆而去。</p>

邢夫人坐在炕边儿，嘘寒问暖一番，见王夫人果然死不了，心下惋惜之余这才说起正题。</p>

“方才我与大老爷说过承嗣之事，大老爷顾虑颇多。”</p>

“怎么说？”</p>

邢夫人就道：“弟妹也知，大老爷早前中过一次风，如今虽大愈了，可就怕来日再复发。这定下承嗣之人，总要照应族里才是，大老爷这般身子骨，只怕是有心无力啊。”</p>

王夫人心下大喜，又顾虑重重，生怕邢夫人是在下套坑自己。因是便道：“再如何说，也是该当大老爷承嗣。再者你也知晓，老爷素日里万事不管，便是承嗣了，只怕凡事也得由着大老爷、琏哥儿去处置。”</p>

邢夫人道：“弟妹这话极是，大老爷方才与我便说了，由老爷承嗣，只消掌个总，在老太太那儿也好言说。这来日啊，但有族中事务，只管打发大老爷与琏儿处置就是了。”</p>

王夫人心下暗忖，原是怕过不去老太太那一关，这倒是说得过去。这妯娌还想着来日老爷万事不管，由着大房处置族中事务，真真儿是想瞎了心！如今那爵位还在大房，承嗣一事万万不可落在大房头上，不然这家中岂非失了掌控？</p>

不拘如何，总要先将承嗣落在二房头上才好，如此方可再谋算那爵位。既然妯娌邢夫人这般说，何不将计就计？</p>

王夫人拿定心思，面上蹙眉道：“这怕是难了，你也知晓，老爷素来不愿管这些闲事儿。”</p>

邢夫人便笑道：“自然知道，这不是来寻弟妹了嘛。”</p>

王夫人故作为难好半晌，方才颔首道：“也罢，大老爷的确须得好生将养着……那我便劝劝老爷？”</p>

“哎，那便说定了。”</p>

当下妯娌二人俱都满面堆笑，心下各有谋算。</p>

……………………………………………………</p>

转眼申时过，大丫鬟玻璃来到园中，告知李惟俭等酒宴齐备，李惟俭便与黛玉、惜春、迎春出得大观园，一路到得荣庆堂里。</p>

这日不过是家宴，又赶上黛玉生儿，席面上多了两道黛玉爱吃的，又多了两道李惟俭爱吃的。</p>

那王夫人因着方才受创，便留在家中修养。</p>

大老爷贾赦、老爷贾政自持身份也不曾来，邢夫人倒是赶来了。还是贾琏陪着李惟俭隔着屏风就坐，另一头又开了两桌，贾母单将黛玉留在身旁，情知这外孙女今儿受了委屈，便好一番嘘寒问暖。</p>

因着黛玉还在孝中，众兄弟姊妹不过恭贺两句，也不曾叫来戏班子热闹。再加之今日事务繁杂，这会子大家伙也没多少心绪，因是这酒宴便有些寡淡。饶是王熙凤再回插科打诨，也不曾热络起来。</p>

李惟俭不时观量过去，却隔着屏风影影倬倬，实在看不分明。好容易捱到酒宴散去，撤了屏风才与黛玉恭贺一句，又与贾母说过几句话，便怅然告辞离去。</p>

出得荣国府坐在马车上，香菱又凑过来为其揉捏，李惟俭便笑着婉拒：“不用，今儿也没喝几杯。”</p>

香菱就道：“林姑娘收了诗词，心里头很高兴呢。还托我说给四爷听，说是‘若有心，一句话儿便是情意；若无心，财宝满箱又有何用’呢。”</p>

李惟俭不禁莞尔，黛玉果然是这般性子。心中但有彼此，避居山野粗茶淡饭也从容，可谓‘有情饮水饱’。</p>

忽而心思一动，瞧着香菱明艳的笑颜，问道：“香菱好似极得意林姑娘？”</p>

香菱笑道：“林姑娘率真，对我又不藏私，的确很好呢。”</p>

“那与宝姑娘做比呢？”</p>

香菱顿时为了难，蹙眉思忖道：“错非宝姑娘护着，我哪里还有际遇跟在四爷身边儿？只是……宝姑娘素日里心思太多，有时虽笑着，却说不定心中多苦呢。”</p>

李惟俭探手戳了下其眉间胭脂，笑道：“谁说香菱呆的？分明很机灵嘛。”</p>

香菱便嗔道：“我不过是有时看书看得痴了，传来传去就成了呆。”</p>

李惟俭笑着揽过其身形，香菱便乖顺贴在其肩头，低声说道：“万万想不到搬出去了，如今又要搬回来……是了，四爷，此事不用去寻阁老商议一番嘛？圣人这赏赐，怎么想都是别有心思。”</p>

李惟俭道：“你都看出来了，我又如何不知？只是此事不急。”</p>

有些话不好宣之于口，他起势须得借助皇权，待成势，只怕就要与皇权为敌。亏得今上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换个雄主，他万万不可行此风险之事。</p>

如今这般正好，便是圣人猜出此番是他的谋算又如何？此时便是圣人起了惩治之心，只要李惟俭不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满朝诸公都得护着他。</p>

此时工业革命刚刚开了个头，越往后李惟俭捆绑的利益集团越多，待日后新旧鼎革，乱象横生之际，他自可抽身事外，遥遥掌控朝堂。</p>

当是之时，须得深耕细作，逐个行业推行动力革命。这阵子大略将毛纺机器理顺了，等过了这一阵儿也该催生一家收‘铸币税’的银行出来了。</p>

车辚辚，内中一片缱绻，转眼到得家门。</p>

李惟俭与香菱入得仪门，行不多远便迎面儿撞见了傅秋芳、红玉、晴雯等。</p>

众女上前见礼，傅秋芳便关切道：“老爷可得了旨意？”</p>

“得了。”李惟俭指了指香菱，傅秋芳眼见其捧着圣旨，紧忙催着李惟俭送入家庙，其后方才纳罕道：“戴公公来家中等了半个时辰，听闻老爷去了荣国府，这才追了过去。这旨意……到底是何事？”</p>

此时进得正房里，晴雯伺候着李惟俭净手，李惟俭便道：“喜忧参半……敕造宁国府不是被圣人收回了吗？转头儿又因着我造新铳有功，将那府邸赐给了我。”</p>

“呀！”</p>

“啊？”</p>

晴雯惊呼一声，心下窃喜不已。笑道：“四爷，这般说来咱们又要搬回去了？”</p>

“是吧。”</p>

晴雯心思最少，喜滋滋道：“那会芳园我还不曾好生游逛过，这下倒好，往后可以随意游逛了。”</p>

琇莹便追着晴雯问：“会芳园好玩吗？”</p>

这俩人说着闲话自是不提。傅秋芳与红玉对视一眼，却面带忧色，红玉便道：“四爷，这般好似不太妥当……今儿荣国府没生产事端来吧？”</p>

“与我无关。”李惟俭擦了手，慢悠悠落座，碧桐紧忙奉上茶水来，李惟俭呷了一口说道：“老太太眼明心亮，只当圣人在行离间之策。”</p>

红玉舒了口气。她是荣国府家生子出身，最是知晓贾家富贵，生怕与之为敌对李惟俭不利。傅秋芳却是有些见识的，便道：“以老爷今时今日之能，等闲人家岂敢开罪？若荣国府果然犯了糊涂，两厢不往来就是了。正好如今大姐姐在王府做西席，老爷想见总能见着。”</p>

顿了顿，又蹙眉道：“就怕圣人有旁的心思，耽搁了老爷前程。”</p>

李惟俭笑道：“我才多大？圣人又多少春秋？再如何能为，圣人也不可能点我入阁吧？”</p>

傅秋芳颔首笑道：“老爷说的是，本朝怕是老爷难以大用，倒是能指望往后……听闻东宫只比老爷小一岁？”</p>

李惟俭肃容正色道：“十三年前旧事历历在目，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啊。”</p>

傅秋芳唬了一跳，连忙道恼：“妾身多嘴了。”</p>

李惟俭又闻言抚慰道：“且秋芳想的差了。朝廷用我，在我生财之能，看的可不是老爷附了谁的势。”</p>

傅秋芳恍然：“是妾身想差了。”</p>

李惟俭这才露出笑模样连连颔首。傅秋芳虽出身小门小户，却聪慧稳重，再培养一番就是上好的贤内助。</p>

此时晴雯便扯着琇莹寻过来，说道：“四爷，那宗祠还在宁国府呢，总不能往后贾家祭祖还来咱们家吧？”</p>

李惟俭故意苦着脸儿道：“是了，险些将此事忘了。若大老爷求肯，我倒不好推拒啊。”</p>

“啊？”晴雯恼了：“姓贾的跑别人家祭祖？天下哪儿有这般道理？”</p>

傅秋芳忍不住道：“老爷逗你呢，偏你当了真。”</p>

晴雯顿时噘嘴嗔道：“四爷又逗弄我！”</p>

李惟俭哈哈大笑，强忍着没说出虎狼之词。随即一众姬妾兴高采烈商议着如何改建那宗祠。</p>

这个说不若推平了，扩建会芳园；那个说不妥，三路四进的宅院，哪儿有偏坠的？实在不美。</p>

吵嚷一番，李惟俭拍板，推平了改建三进宅院，园中景致也有些年头了，趁此之际也一应改建。</p>

刚好自来水早已铺就宁荣街，改建之时也好将暖气、自来水一并铺就了。</p>

说到最后，李惟俭道：“旁的也就罢了，我看着那天香楼实在不爽利，推平了，找园林大家重新设计一处四层楼宇吧。”</p>

傅秋芳心下莫名，转头儿就见红玉欲言又止，想来是知晓内幕。因是她便不曾问明缘由，只待回头儿寻了红玉扫听清楚就是了。</p>

李惟俭心下玩味，不想兜兜转转，如今又要与荣国府比邻而居。那会芳园与大观园不过隔着一道角门，往后说不得还能多见林妹妹几回呢。</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