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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囫囵吃过晚饭，李惟俭将宁国府的糟乱事儿丢在一旁，将傅秋芳与红玉叫到身旁，说道：“许是过几日我还要出去一趟，这回大概月余光景能回来。”</p>

“老爷还是去乐亭？”傅秋芳问道。</p>

见李惟俭颔首，傅秋芳便蹙眉道：“这会子天气渐凉，老爷一去月余，除了多添些衣物，总要带个人在身边儿使唤着。”</p>

一旁的红玉便道：“不若四爷将念夏带在身边儿？”</p>

李惟俭顿时乐道：“念夏？带了她去，是我照料她，还是她照料我啊？”</p>

傅秋芳瞥了红玉一眼，自是知晓红玉的心思，当下便道：“念夏怕是不妥，再者妾身用惯了的，一时不在身边儿还有些别扭呢。我看老爷带回来的碧桐是个本分的，不若此番老爷带了碧桐去？”</p>

红玉面上不动，暗地里满是小心思，生怕那碧桐趁机爬了四爷的床，从此越过她得了宠。</p>

李惟俭想着这回只怕要在外头待上月余方才回返，因是也不拿捏，当即点头道：“成，那就碧桐了。”</p>

此事就此定下，刚巧今儿是红玉值夜，小姑娘痴缠了两回，临了还双腿紧紧箍住李惟俭的腰身。亏得李惟俭力气失足，这才没种瓜得瓜，转头儿红玉只道是方才一时情难自禁。</p>

李惟俭哪里肯信？红玉的小心思他自是知晓的。</p>

因是揽了红玉入怀，宽慰道：“都许了你了，哪儿来那么多鬼心思？你这会子若是有了身子，来日让旁的怎么想？倘若一个个都学了伱，老爷我还不曾娶亲岂非就要儿女遍地？”</p>

红玉哼哼唧唧不依，说道：“都是四爷愈发厉害了，方才的确是受不住嘛。”</p>

李惟俭探手轻轻抽了几巴掌，道：“跟我也耍心思？”</p>

眼看李惟俭又来了兴致，吓得红玉连连告饶，只道再也不敢了，这才将此事揭过。</p>

如此又过两日，这日一早傅秋芳与红玉拾掇停当，将随行的马车塞得满满当当。此时已是九月下，说不得李惟俭再回来就得冬月了，这冬装总要预备了。</p>

除此之外，吃穿用度，取暖用的熏笼、手炉，替换了几套被褥，掺在木炭中的香片，预防冻疮的獾子油，林林种种不一而足。</p>

傅秋芳还拉过碧桐仔细嘱咐，碧桐只不迭的点头应声，心思却早已飘远。到得李家两月有余，碧桐处处被红玉严防死守，全然没靠近李惟俭的机会。这让碧桐暗恼了许久，寻思着再这般下去，只怕连情妇都没得做，哪儿还有出头之日？</p>

天可怜见，老爷这回要外出月余，姨娘须得照料家中，走不开；那可恶的红玉也要操持着暖棚的营生，总算轮到她了！</p>

一时间碧桐遐想不已，就差魂游天外了。傅秋芳见此，略略叹息一声，悄然将碧桐拉在一旁，肃容嘱咐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谁都知晓。只是有一桩，不许勾搭着老爷不顾惜身体。再有——”</p>

傅秋芳转身，自丫鬟念夏手中接过小巧盒子，回身塞到碧桐手中。随即一语双关道：“——总不好闹出人命来。”</p>

碧桐纳罕，打开盒子，便见内中是缝制的羊肠与红花饼，前者碧桐自是知晓，可这后者……料想也与前者相类？</p>

与大顺女子不同，碧桐并不觉得此事有何难为情的，大抵忖度了傅秋芳的心思，她便操着一口不太熟的官话道：“姨娘放心，我知道分寸的。”</p>

傅秋芳又道：“若你安分，来日少不得你的好处。此番若是开了脸儿，回来就来我身边儿吧。”</p>

碧桐乖顺应下，旋即才被傅秋芳打发走。</p>

傅秋芳送至仪门，待李惟俭与碧桐乘车启程，这才与红玉回返。路上与红玉说过，红玉只道：“到底是西夷女子，不知礼义廉耻，姨娘来日还得看顾着才是。”</p>

傅秋芳顿时苦笑道：“也亏得是西夷女子，不知礼法，不然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威吓一番只怕反倒惹了笑话。哎，这等事儿本该主母操心，如今我却要越俎代庖……”</p>

红玉便道：“主母啊，说不得还要个三两年光景呢。”</p>

黛玉这会子还小，要完婚总要斩衰之后，及笄之年，算算还要好久。傅秋芳闻言不禁暗暗发愁，生怕李惟俭过些时日再带回几个女子来，闹不好家中真真儿就要乱起来了。</p>

刻下还好，唯独一个西夷女子让人不放心，晴雯心直口快，最是爽利；琇莹憨，香菱呆；红玉心思伶俐，却没害人的心思。若老爷果然带回来个心思叵测的……念及此节，傅秋芳巴不得林家姑娘早日进门儿，也免得她名不正、言不顺的为此劳心劳力。</p>

……………………………………………………</p>

车辚辚、马潇潇，秋日里，绵延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儿。丁如松自前方策马回返，到得车架近前兜转马首，那枣红马唏律律一声嘶鸣人立而起，车窗掀开帘子，露出李惟俭的面容来。</p>

丁如松拱手道：“老爷，前头便是通州，小的隐约瞧见慎刑司的吴大人领着个穿鱼皮的往这边厢赶路呢。”</p>

“吴谦？”李惟俭心下纳罕，说道：“我与吴谦来往过几回，既然撞见了，不好不招呼。待到了近前你提醒一声儿。”</p>

“是。”</p>

车帘撂下，李惟俭探手接过碧桐捧着的报纸，继续观量。老师严希尧前日离得京师，知晓扬州事颇为紧要，因是严希尧干脆走了海路。料想十来日光景就能抵达扬州府。</p>

李惟俭心下担忧黛玉，更不知林如海如今情形，不过老师严希尧既然去了，总会照拂一二，因是李惟俭略略放下心事。转眼逐字逐句地扫量那离奇的战报——偏师岳钟琪，八月中攻占乌斯藏全境，准噶尔兵马只逃出二百余骑……</p>

就离谱！都知道岳钟琪猛，可谁也没料到能猛到这般程度！区区四千兵马啊，沿途减员三成，愣是以少胜多，将乌斯藏土兵与准噶尔贼子合计两万兵马打得狼狈奔逃，各土司最后眼见不行，干脆临阵倒戈，险些全歼三千余准噶尔精兵。</p>

打赢了自是好事儿，奈何战线拉得太长，岳钟琪部剩余七千多兵马屯兵打箭炉不敢动弹，四川巡抚连忙组织民夫往乌斯藏运送补给。</p>

这侧面战场旗开得胜，偏生主战场青海风平浪静。半月前忠勇王兵分两路越过日月山，略略接战，那准噶尔贼子果然顺势后撤，至今小战不过几十起，大战一起没有。</p>

准噶尔人估摸着想故技重施，将忠勇王引到瀚海，拖长其补给线，再寻机决战。忠勇王自是知晓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因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还行文内府，自苏州水泥务抽调百多号匠人，准备在西宁办水泥务。</p>

不打？那老子一路将军堡修过去，生生围死你！</p>

李惟俭见此略略松了口气，他就怕忠勇王意气用事。</p>

方才放下报纸，外间便传来丁如松的声音：“老爷，吴大人近了。”</p>

车把式勒马，李惟俭挑开帘栊便自车辕上跳下，扭头观量，便见官道上烟尘滚滚，十几骑疾行而来。丁如峰早早上前交涉，那领头的慎刑司郎中吴谦瞥见李惟俭，顿时打马过来。</p>

到得近前飞身下马，笑着拱手道：“李爵爷这是出去办差？”</p>

李惟俭哈哈笑道：“吴郎中，你我都是内府同僚，也是老熟人了，何必这般见外？”</p>

那吴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啊，早知李郎中迟早发迹，却不料起势好似迅雷啊。”</p>

李惟俭瞥见人群中果然有个穿着鱼皮的，纳罕道：“吴郎中此番是——”</p>

那吴谦扬起马鞭指了指那人，道：“手下人游走关外，说赫真人有一神人，只看足迹便能料定此人男女、年岁、身形、分量，无一不中！我这是见猎心喜啊，抛费了足足二百两银子，才将此人请到京师。”</p>

码踪术？</p>

李惟俭心下划过此术名称，看向那赫真人，纳罕道：“天下间还有这等能为？”</p>

吴谦笑道：“此人不会官话，须得让人传译了。”</p>

道左相逢，略略寒暄也就是了。李惟俭没问吴谦为何亲自来接此人，吴谦也没问那三十几辆大车上到底装着什么物件儿。李惟俭笑着颔首，又与吴谦言语几句，二人随即各自启程。</p>

李惟俭这一去，虽说算不得风餐露宿，却也吃足了苦头，这且不提。</p>

王熙凤每日家打理两府事宜，转眼便到了五七。这日方才责罚了没眼子的王兴媳妇儿，宝玉又扯着秦钟前来耍顽。</p>

斯人已逝，宝二爷不过伤心几日，转眼便忘在脑后。因见王熙凤与婆子登记交牌分发差事，宝玉禁不住好奇，便猴儿般要夺那牌子观量。</p>

正闹着，丫鬟行来道：“二奶奶，苏州去的昭儿来了。”</p>

王熙凤紧忙传唤进来，那昭儿见过礼，凤姐儿便问：“回来做什么？”</p>

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的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了。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p>

林如海沉疴已久，王熙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是也不以为意，又问过昭儿几嘴，这才打发其退下。</p>

转头凤姐儿便与宝玉说道：“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住长了。”</p>

宝玉面上有喜有忧，别扭道：“了不得！想来这几日她不知哭得怎样呢。”说罢，蹙眉长叹不已。</p>

林如海故去的消息，眨眼间两府皆知。听闻此时，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惆。</p>

大老爷自是欢喜不已，昭儿带的信笺里，贾琏已然明说处置过丧事便会带黛玉回荣国府，不问自知，那家产自然也会带回来。</p>

大老爷贾赦与邢夫人计议一番，生怕贾琏私吞了大头儿，紧忙书信一封，措辞遮遮掩掩，只催着贾琏尽快回返；</p>

老爷贾政唏嘘不已，那林如海年岁比他小了不少，不想就这般故去了。与清客言谈一番，只道人生无常；</p>

王夫人可是掌着荣国府的家业的，心下喜忧参半。贾琏带着黛玉回来，自是也带了家产。旁的不说，小姑子贾敏的那份儿嫁妆就值三万两银钱。如今荣国府出项多，进项少，正发愁日渐入不敷出，此番正好好生进益一番。</p>

忧的是，那黛玉也跟着回了……小姑子贾敏没出阁前，王夫人便与其不睦。黛玉寄居荣国府，虽说万事不管，可瞧着其处置身边儿丫鬟、嬷嬷的样子，分明与那贾敏如出一辙。</p>

这让王夫人如何喜得起来？偏生贾母还一门心思的撮合自家宝玉与黛玉。亏得那婚书不曾带回来，不然王夫人只怕得怄死！</p>

贾琏信笺中说，那林如海临死前上书请圣人赐婚，这倘若赐婚，总要出了服才行。算算不过两年多一点儿的光景，王夫人便谋算着，总要在此之前结亲才是，免得自家宝玉娶了那黛玉！</p>

大奶奶李纨听闻此时，转天去得李惟俭宅第，便将此事与傅秋芳、红玉说了。李纨这会子还不知李惟俭与黛玉定情，只想着从前李惟俭对黛玉极为上心，加之林如海又对李惟俭有提携之恩，这才特意来告知。</p>

此番却是多余，因着红玉昨儿夜里便与傅秋芳说过了。傅秋芳与红玉都是谨慎的，也不知李惟俭与黛玉的事儿李纨知不知晓，也是跟着唏嘘了一番，便将此事遮掩了过去。</p>

唯独贾母一人满心的愁绪。女婿死了，外孙女虽带了回来，却没婚书。鸳鸯劝慰过，说圣人赐婚更妥帖，贾母虽也这般想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极不安稳。总觉得此事好似再也不能掌控一般……</p>

过渡章节，可能不够精彩……但这章从晚上六点写到凌晨四点，太难了。</p>

求几张月票安慰~</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