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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枫笑道:“说的是,你朝中有苏凔,自瞧不起江府文臣,你京中有李敬思,也用不上江府几个暗卫,西北也是你的,随便拨个城池给薛璃挂名,断不会抢了江府一分一毫。

既如此,我如何才能与你共谋呢,日日盼着你大发慈悲既往不咎?

仔细想来,薛少爷也不是个慈悲客啊。

而今是没旁的办法,只能指望你慈悲些,倒不是怜悯这宅子,就如你所言,占个妇人肚子便宜,谁让他与你一母同胞。看似你手上筹码多些,奈何我手上的贵。

你让太子登基,江府总有几日安稳。你要自己登基,总是需要个男身掩人耳目,古来未闻牝鸡司晨。

他在,你才能在那把椅子上坐稳当。他不在,你去荒郊野外”他娓娓道来,哄着薛凌一般,笑道:“我倒忘了,你去了荒郊野外也找不着坟哭。”

薛凌也笑,门外薛璃急急跑来,他住处本就与江玉枫相近,又赶着趟,东西平日也是谨慎收着的,无需花力气找。故而薛凌与江玉枫才几句话的功夫,人就抓着盒子冲到了门口。

天上惊雷,一瞬亮如白昼,薛璃下意识打了个颤,“轰隆”雷声盖过别的,他只听见薛凌轻描淡写的在与江玉枫说什么“死干净的,对大家都好”。

没等他仔细辨别究竟说的是什么,薛凌察觉动静,转头见是他,登时起了身,上前两步,一手将盒子扯过去,打开瞧过一眼又“啪嗒”扣上。

约莫是见薛璃身上还穿着那件斩衰,她冷眼瞧着薛璃,片刻只嗤了声夺门而去,什么也没说。

江玉枫复拿着那褥子往腿上盖,自得上元事后,他一直话不多。薛璃哑声问可知道薛凌要做什么,连问数声仍没得到回应,只能进里屋悻悻拿了两块半雕的石头回自己院。

薛凌一路火气往来时门处,空中已是骤雨如注。薛暝等人都在门内候着,马车也牵去了厩篷处。

瞧着到了地方,弓匕不咸不淡的问:“姑娘可要等雨稍微小些。”

薛凌一概没理,见了迎上来的薛暝即道:“现在走,立刻给我走,你们不走我走。”说着话脚步也没停,跟被鬼追一样往门外风雨冲。

薛暝忙转向跟上,在门侧取了伞,劝道:“要走也慢点,来时算着有雨,备了雨伞雨披,不耽误的。”

薛凌这才好些,撇开脸放慢了步子,弓匕再要上前相送,薛暝伸手,就着手里伞拦了拦。弓匕笑笑,转身头也不回离了去。薛暝又劝薛凌稍等,底下人先将马车赶过来。

薛凌住脚站在门中间,进未进,出未出,一手死死抠着那盒子像是捏破。薛暝知是解不了她执拗,忙让人去备置马车。

倒也快的很,供给客人的留马地相距不远,难得她依言撑了伞弯腰进了车里,只这会雨实是又大又急,地面上滚水如浅溪,踩了三五步,鞋袜便湿透。

她不多上心,薛暝瞧见别有计较,沉声催了驾马的要走。薛凌撩开帘子道:“你们不要跟着,自个儿捡个干净点回。”

车夫身有有雨锥蓑衣,连马都盖了一层油纸裁的披风,行路无妨。底下人虽也遮的严实,到底两条腿不好迈步。

薛暝稍有迟疑,便听得她不耐斥道:“蠢的么,来往巡值的狗那么多,一群人顶着雨走,去偷龙王庙啊。”说罢冲着前头车夫喝道:“走。”话落烦躁丢了帘子。

车夫回首瞧了眼薛暝,薛暝莫名笑了笑,与旁人商议让他们自行回壑园,自个儿却是上前两步,去了蓑衣,先撩了门帘,见薛凌并未出言让他下去,方整个身子上了马车。

片刻停顿,马车顶上的水下来将后背都浇透。他自找了个角落,坐的笔直,这才招呼车夫走。

薛凌瞧他两眼,出了声重气没说旁的,另将那盒子拿到了眼前。方才在江府不觉,这会细瞧来,像是整块白玉造就,连铰链处都是活雕的,唯有锁扣用到了些许金银。

马车里只一盏孤灯,点滴烛火间仍见得盒子温润流光,一看即知不菲。薛暝反生好奇,他知能让薛凌刻意来讨要的必然是贵重东西,只是这盒子,不像是江玉枫能用的东西。

正想着,薛凌将扣子再次打开,手伸进去捞出样东西连穗带绳,长约四寸余,看摸样,像是个腰佩或妇人压襟。

前头车夫“哎呀”一声,说是风大,挂着的灯燃不起来,这路实在走不得。薛凌再次撩帘,顶着一头雨水回看,已瞧不太清江府院墙,勉强道:“那就在此处歇着吧。”

车夫喊天谢地停了马,薛凌将盒子搁到一旁,只拿了穗子在手,薛暝宽慰道是:“这雨急,下不久的。看这天势,估计雨停就彻底晴了。”

薛凌随口道:“你如今也能去司天监谋职了。”

她一贯嫌弃语调,听来像讥讽。薛暝缄口,见她将那穗子拿手里,翻来覆去在看,他也瞧得仔细,浓青线色编了结,串了枚浅黄皮白玉平安扣,再往下是枚一寸见方的金物,四四方方的底儿托着各什么小兽。

都是精巧东西,但串在一起,还是有些不搭,饶是主家特意用了浅黄玉去配,但那金物似有年头,色泽偏暗,线条硬朗带有棱角,不像是做配子的东西。

薛凌看过许久,揽过盒子将东西放了回去,忽道:“呆会雨停了,你回江府替我传个话,传与他家二”

她改口:“小公爷。”江闳死了,底下鸡犬都升了辈分,儿子成了爷。薛凌道:“就说,叫他安心些,我拿了东西,不会损江府分毫。”

薛暝还在诧异,这话怎么要传给小的,他思量着要提醒薛凌,虽然江玉枫废了,但是江府做主的,只怕轮不到那个不成器的。

又听薛凌颇有无奈样,轻道:“顺便跟他说,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东西”

东西如何,还是不要给出去的好,难保哪天又要用上。道:“算了,你另江玉枫说一声,若无旁事,椅子也稳当的很,别的休管。”

话间含糊,薛暝听不出前因后果,只听出她踌躇犹豫,像什么东西,拿不起又放不下。

他应了声,不多时风雨渐小,车夫重新挂了灯。薛暝依言往回转,马车上只剩薛凌一人。

原那会薛璃未听全的话,是薛凌自嘲:“找不着坟哭也好,省了日日担心被人刨。由此想来,要死就死干净些,对大家都好。”

寻常争执尔,江玉枫嘲薛弋寒尸骨无处,她事不关己的说薛家满门死绝了更好,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拿捏。

她手摸索着又搭到了盒子上,车马摇晃间天人交战许久,还是今日现状好些。宁叫人惧,不叫人轻。卑躬屈膝俯首这事儿,想想更恶心些。

她死死抓着手里金玉不肯放,旧疤在玉盒上蜿蜒的分外恐怖,青黑凸起,像薛宅老井旁还没死透的沙杨。这本是西北处的植木,原是喜阳喜风。

孰料长在了井旁,近日又连月雨涝,泡的根都要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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