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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很难想象,一位峰主会在一次问讯中落入这等境地,孔兰庭所言的“勉强执位,诸峰最下”此时在裴液心中清晰起来。
<div class="contentadv"> 甘子枫提笔记录两行:“勿要激动许峰主,一切以证据说话。”
“那要是没有证据呢?”许裳哑声看着他们,“你们会放了景弼吗?”
两位执事对视一眼:“若没有其他证据,自然就是令子挟私恨残伤同门,视具体情节以伤还伤,三年孤壁悔过。”
“呵呵呵呵.”许裳捂着脸靠了在墙壁上,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甚至无力再驳斥。
裴液来到她面前时,听见她低哑的嘶声:“这种莫名其妙的陷害梅卿当年就走得不明不白.”
“许峰主。”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裴液打断道,“我想令子之事与这柄剑有些关系,明日能否往彩雾峰一叙。”
许裳茫然抬头。
崆峒八百里之外。
太阳将要落下去了。
寅州城外,北少陇最大的湖波澜不兴地卧在这里,湖水南岸,一座巨大的庄子伫在这里,既深且高,博望城的七蛟庄园在这里只能充当一座偏院。
不过庄中并不饰以精致的山光水色,它也不是悠游之处,深广的占地被充分地利用起来,高耸的院墙、堆叠的货物、来往的力工、排列的船只几乎像是寅州之外的一座子城。
金玉斋,做玉石奢物、书画瓷锦生意,是整个少陇可以数进前十的大商会,它们生意的最上层是阵器两道的稀有材料,几十年来早已铸实了名声。
此时天色已暗,一道人影从这一切忙碌的上空一掠而过,青襟猎猎,苍发仗剑,无视了那些猛地抬目而上的目光,径直落进了最深的庭院。
六七道矫健的人影一瞬间围住了他,同一时间老人已面无表情地举起了腰牌,连前行的脚步都没停下:“仙人台鹤检无洞,奉公查办,扰者律处。”
下一刻檐下房门被从里面推开,一华服男人迎了出来,笑道:“无鹤检,怎么这样急?我刚刚收到贵帖,然而现下实在挪不开身,便回了一封明日再约的笺子,没想到您没有收到.”
“我收到了。”无洞面无表情,“所以才即刻过来。”
“.”男人敛起了笑容,“鹤检是有什么急事?”
无洞避过他继续往里:“我要看你们壬戌年十二月往后的所有账本,公账私账都要。”
“这恐怕.不大妥当”
无洞顿住步子,一双锐亮的隼目发寒地盯住了他:“哦?你再讲一遍?”
“.无大人,不是金玉斋要妨碍贵务。”男人即刻含笑,“可二十年来的账本.于哪个商会而言也太过强人所难.”
看了眼无洞面色:“无大人,您看您要查什么,我们立刻帮您翻阅,一定尽实尽全!”
“话是要问的,但账我也一定要亲自查,我不会再说第三遍。”无洞看他一眼,“卫明福是吧,据说伱做了十八年金玉斋的大掌柜。二十年前器署监乔昌岳落了马,你知不知道,在他任期的两个月内,只有金玉斋走了一批心珀的货。”
卫明福愣怔一下,松口气:“哦!这事情啊,前几天贵台也发函问过了。无大人,我们近三十年来都是在年初购六至十斤心珀净料,乔大人任不任那两个月,与我们实在没有关系啊——大人在府衙那边也应能查到记录,乔大人任前任后,我们一直都是这般购售心珀的。”
“我知道。”无洞道,“二十年来所产心珀的所有第一手去向现在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现在我问你,你们的第二手去向是何处?”
“.这,各种各样,而且多有不便透露的.”卫明福为难道,“无大人,我们这些年来一直是正经购置,公文俱全的,和别家一模一样,何以盯上我们啊。”
“取得许可以来,金玉斋共购买心珀二十九次,在壬戌这年之前的九次之中,你们掌柜没有和器署监有过多余交往,但在壬戌这一年,你们掌柜和乔昌岳在长门楼甲字七号阁中单独坐了一个下午。”无洞举起一页泛黄的纸张,“点了很少的菜和酒,并且把隔壁两间阁子也包了下来。从那年以后,心珀生意确实没什么变化,但我相信这一场一定改变了什么。”
“因为乔昌岳的上任落马也很奇怪。”无洞低下头收起这页纸张,“可惜当年不是我查的案子,我总觉得他有些玩火自焚,被欢死楼利用了。”
卫明福怔然无言,他实在想不到此人是怎么从一个已经结去二十年的案子中刨出这条隐秘的踪迹,从收到的消息来看此人从博望回到少陇府也不过才两三天。
“这就是我所有的解释。”无洞低着头,暴露出的脖颈上是枯树般的皱纹,“现在回到我的第一句话,拿来吧。”
“.这真不是我们不配合,无大人。”卫明福露出个苦涩的笑,“既然您一定要查,那我们也只好受些委屈,但偏偏心珀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了。”
“前些年有个不知名的恶徒潜入金玉斋欲行不轨,也是为心珀而来,账本全被烧了。”卫明福陈恳道,“我们千辛万苦才把他陷杀,尸骨现在还在断龙石里呢。”
博望城。
夜幕完全降临了。
夜色越冷就越清透,府衙之中大半吏员都在日暮之前离开了,这座高大的衙门显得有些空落。
沈杳拿着最后的结果走出来时,头顶那棵遮盖庭院的梧桐正被风吹起一阵哗啦。
石灯之前就是那袭修长的青裙,冷橘的一团烛火,只把这道身影照出身前大半,渐渐而弱,下裙就已淹没在了黑暗里。
沈杳走过去,少女闻声转过头来,简单束于脑后的长发拥着一张清白的脸,其人将一支细笔横咬在嘴中,书册摊开支于身前栏杆,正执另一只笔不快不慢地写着什么。
修锐飘扬的眉眼真像一只藏在夜中的鸾鸟。
“都查阅完了。俞朝采当年确实购买了五两心珀,这笔二百八十两银子的出账还能找到。”沈杳在半丈外立定,轻声道,“但确实没有入库之记录.咱们接下来怎么查?”
李缥青摘下唇间细笔,没什么声音地轻笑了下:“那不就对了吗。”
“.对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李缥青修敛起神情,“《崩雪》进了府库却没有留下记录,隋大人说当年官员有置换物品的旧则——现在本应在库中的五两心珀不翼而飞。”
“.”沈杳一时怔然,怪不得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进展少女却不慌不忙。
“他当年来过这里。”少女低眉重新蘸墨道,“而且做过官。我正在写给无鹤检和裴液的信,你且站一站,过会儿帮我投递一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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