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两更合一】令嫒或能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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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玉儿跟他坦诚之后，他连夜拿定了主意，今日一早起来，他便赶回西营嘱托心腹暗中行事，成王听了他带去的口信，不论信或是不信，定然会留意儿子身边的人，但这件事毕竟三年以后才发生，那人又是军中的士兵，如何能提前查出是谁。</p>

一旦时日久了，难免会掉以轻心。</p>

要不要现在就当面提醒蔺承佑一次？</p>

可即便蔺承佑见惯了神鬼，又如何能妄信旁人的一个梦？女儿来长安之前与蔺承佑素无来往，突然梦到蔺承佑，本就匪夷所思，若是说辞不当，万一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p>

缘觉方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滕将军，令嫒的事——”</p>

蔺承佑笑道：“晚辈来得不巧，滕将军稍俟片刻，晚辈与方丈说几句话便走。”</p>

滕绍已经想好了如何提醒蔺承佑，便道：“不妨事。上回对付二怪时，世子估计早已听说此事了。方丈，滕某对幽冥之事一概不知，小女突然邪祟缠身，会不会与她溺水有关？”</p>

蔺承佑漫不经心翻着一本经卷，闻言手上一顿。</p>

缘觉方丈沉吟片刻：“可还记得令嫒是在何处落的水？”</p>

滕绍一怔，这事他虽早就查过了，却没想过此事会与女儿的异常有什么关联。</p>

“小女是来长安途中溺的水，当时岸上有间佛寺，名叫菩提寺……”</p>

说到此处，滕绍面色黯了一黯，当年他携蕙娘回扬州时曾路过这间佛寺，那时阿玉已经四岁了，但不知为何，蕙娘那段时日总是心事重重，阿玉性子活泼好动，在船舱里待久了烦闷，便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蕙娘把阿玉捉回船舱教女儿念书……看到寺中梅花开得好，蕙娘心生欢喜，同他说要去寺中赏花上香。</p>

难得看到妻子有此兴致，他当即下令泊船上岸。晚上蕙娘在他耳边说，她抽签时顺便在佛前许了一个愿，他笑问是什么，蕙娘却微笑着不说，只抬起一只手，轻轻贴着他的脸庞摩挲，那柔情似水的神态，至今鲜明可触。</p>

滕绍晃了晃神，那件事过去后才一年，蕙娘便病故了，他日日摧心剖肝，关于这间佛寺的一切也在他记忆中慢慢褪色了，要不是因为阿玉溺水的缘故让程安等人细查，他也不知道女儿就是在那间佛寺附近溺的水。</p>

听程安和端福说，当日阿玉也是看到佛寺梅花开得好才要上岸游玩，孰料登岸时脚下不慎一滑，一下子跌入了水中，万幸的是，端福即刻就把玉儿捞起来了。</p>

听说这件事后，有那么一瞬间，他一厢情愿地相信是蕙娘在泉下庇佑玉儿，但只要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一切只是凑巧罢了。</p>

他将当日的事详细说了。</p>

缘觉又问：“听说令嫒突然得了一把灵剑，也是回长安途中得的么？”</p>

滕绍颔首：“正是那回得的。”</p>

经端福和程伯事后回禀，他二人刚将阿玉从水里捞起来，就发现玉儿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剑。</p>

端福和程伯认为此剑不祥，自作主张将此剑扔回了水中，怎知剑一离手，玉儿就开始发高热，白日里也惊叫不断，俨然被噩梦纠缠。</p>

随船的几位老嬷嬷在船舱里，一个个都吓坏了，说周围的邪祟像一下子全被引到了船上似的，大白日也能看到船舱有鬼影出入。</p>

程伯早年在军中见过不少古怪之事，与几位大管事商量一番，只好把船开回原地，让水性最好的端福下水把剑捞回来，奇怪的是，船身明明行了几里了，端福却是一下水就捞到了此剑，仿佛那剑一直在水里等着他们似的。</p>

而此剑一回来，船上那些鬼影就不见了，女儿的高烧也退了。</p>

到了晚间，人就彻底无恙了。</p>

蔺承佑心中微异，原来小涯剑是这样来的，滕玉意想必也觉得这剑来得古怪，每回被人问到此剑的来历时，都谎称是阿娘留给她的遗物。</p>

缘觉道：“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上古神器，绝不可能随意挑选主人，它既认了令嫒做主人，自有其中的缘故。”</p>

滕绍一怔：“方丈言之有理。”</p>

“至于近日令嫒为何冤祟缠身……”缘觉方丈默然片刻，“以老衲的拙眼，勘不破其中缘故，只是听滕将军方才说起令嫒的生辰八字，命格不像能善终之人……”</p>

此话一出，滕绍和蔺承佑同时变了脸色。</p>

滕绍失声道：“此话怎讲？”</p>

缘觉方丈平静地注视着滕绍：“令嫒生来带劫，从令嫒最近的遭遇来看，似已到了应劫之年。但老衲看了令嫒的面相，又不像福薄之人，为何命格里会出现一劫，老衲也甚是疑惑。依老衲看，天命不可违，令嫒只需随缘行事……若能遇到有缘之人，或可助她渡过此劫，此劫一渡，令嫒当福寿绵长。”</p>

滕绍与蔺承佑从禅室出来，滕绍立在阶前，看天边最后一抹斜阳隐入幽暗的穹窿中，心里像有澎湃的浪，片刻都安宁不下来。</p>

“令嫒为何命格里会突然出现一劫，老衲也甚是疑惑。”</p>

他来回揣摩着这句话，越想越不安。</p>

莫非与……</p>

他不敢深想。</p>

只能试着安慰自己，方丈既然说了“随缘行事”，玉儿该是有福的吧，不然为何会在落水后，凭空多了一把能镇邪的小剑。此剑寓意甚好，没准能助玉儿躲灾渡厄。</p>

想到此处，他脑中忽然萌生一个念头，女儿与那座菩提寺如此有缘，他这个做父亲的要不要去寺里上柱香，若是当年的住持还在，会不会记得当年在寺里许愿的蕙娘。</p>

蔺承佑似乎也在出神，滕绍压下满心的忧虑，转头对蔺承佑道：“世子，滕某有一事要相告。”</p>

他将那个梦告诉了蔺承佑，只是把做梦之人换成了他自己。</p>

蔺承佑面色古怪起来，先不说这个梦的内容有多荒诞，滕绍为何会无缘无故梦见他。</p>

滕绍自然不能说是女儿梦到了蔺承佑，但此事本就诡异至极，再找别的说辞反而有刻意之嫌，只好扯谎道：“世子莫觉此事荒谬，滕某不常做梦，但每回做梦都灵验至极，倘或身边暗藏奸邪之徒，可谓防不胜防，世子多留个神也无妨。”</p>

蔺承佑越琢磨越觉得此事古怪，滕绍可不像是会把一个怪梦放在心上之人，如此郑重其事，会不会有别的缘故……</p>

他思忖半晌，正色道：“多谢滕将军提醒，晚辈会多加留意。”</p>

却见端福迎面走来。</p>

到了近前，端福先是恭谨地冲蔺承佑一礼，接着对滕绍说：“娘子想见老爷一面。”</p>

蔺承佑见状便笑说：“滕将军，晚辈先走一步。”</p>

一面走一面想，滕玉意刚才令端福找他时，也说要亲自见他，应是极为要紧的事，不知绝圣和弃智能不能把话带全。万一说漏了几句话，岂不是会大大地误事。</p>

这样想着，他抬目望了望东翼的方向，东翼还住了其他的小娘子，要去见滕玉意也太麻烦了。再说绝圣和弃智如今也大了，不会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好。</p>

一径到了寺门口，上马前脑中冷不丁又冒出一个念头，绝圣和弃智毛毛躁躁的，真就未必能办好，要不要……只在脑中那么一想，自己先觉得荒谬，再说还急着提审庄穆，哪有空理会这样的琐事，于是翻身上了马，往大理寺去了。</p>

***</p>

今晚月色如银，滕玉意早早就令人备好了酒菜，坐在梨白轩那株梨树下的石桌旁，与阿姐一边赏月一边等消息。</p>

哪知等来等去，既没等到阿爷，也没看到绝圣和弃智。</p>

阿爷早说过要找缘觉方丈，今日这一来，此刻说不定还在与缘觉方丈说话，端福说绝圣和弃智在藏经阁里忙活，也不知何时才能忙完。</p>

忽听隔壁的玄圃阁传来动静，过不一会，春绒满脸诧异进院说：“怪了，两位小道长明明都过来了，又拐到隔壁院子去找李三娘去了。”</p>

杜庭兰觉得纳闷：“是两位小道长自己去的，还是李三娘身边的人请去的？”</p>

“小道长自己去的，听说要还李三娘什么笔。彭大娘听说两位小道长来了，也从屋里出来了，一转眼就令人摆了一桌子的好东西，看着像要留两位小道长用在屋里晚膳。”</p>

碧螺在旁听着，讶笑道：“两位小道长可真够受欢迎的。”</p>

“那就再等一等吧。”滕玉意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酒盏，“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p>

作者有话要说：洪州：今江西南昌。</p>

唐代的广州、洪州、扬州、洛阳、长安，都是很是很繁华的商埠，《太平广记》中屡屡提到洪州的波斯商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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