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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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 蔺承佑起身朝窗外掷出一物，伴随着长长的尖啸声，那东西径直蹿到了半空中, 很快廊道里脚步声响起, 绝圣和弃智赶来了。</p>

两人显然早有准备，绝圣怀里抱着蔺承佑的箭囊, 弃智肩上挂着蔺承佑那把金灿灿的长弓，到了门口齐声道：“师兄！”</p>

蔺承佑将箭囊斜挂在背后，又从弃智手中接过长弓，末了看了彭玉桂和滕玉意一眼，对绝圣道：“好好照管此处，凶手受了重伤，别让他死了。”</p>

接着对弃智说：“把严司直他们领到小佛堂去。趁尸邪还未来，我先去追杀金衣公子。”</p>

说罢跃上窗台, 双臂一展, 如白鹤般纵出窗外。</p>

弃智愣了愣, 高声对严司直等人说：“快随贫道走。”</p>

人一走，屋子里立刻恢复寂静, 绝圣怔忪片刻，跑过来察看彭玉桂的伤情。</p>

滕玉意唯恐压不住伤口，手上一直不敢松劲，好在压着压着, 那血流得缓了，而且许是吃了药丸的缘故, 彭玉桂的脸色也稍稍亮堂了些。</p>

“是被金衣公子伤的么。”绝圣只知贺明生是凶手，却并不清楚来龙去脉，看贺明生性命垂危, 难免觉得惊讶。</p>

滕玉意正要答话，外头的声息却骤然杂乱起来，先是无数小孩子在廊道里奔跑戏耍，接着又传来女子们的莺声燕语。楼里绝不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那是什么东西滕玉意心知肚明。</p>

绝圣嘘声道：“别理会，不过是些煞魅，道行并不高明，门上有师兄画的符箓，它们闯不进来的。”</p>

滕玉意松了口气，却又开始担心程伯和霍丘的安危，先前为了引彭玉桂上钩，她扮成卷儿梨待在这边厢房，而程伯和霍丘，则一直伴着卷儿梨守在对面屋里。</p>

程伯和霍丘此刻一定也担心着她，万一尸邪利用这一点设陷阱，不知他们能不能应对。</p>

她对绝圣道：“程伯和霍丘在对屋，我怕尸邪用这个做文章，得尽快给他们送个话。”</p>

绝圣拍拍胸脯：“王公子放心吧，师兄早就想到这点了，待会弃智回来，就会去对面屋里守着卷儿梨，你要是还不放心，等弃智来了，我去把程伯和霍大哥接过来。”</p>

“那就好说了。”滕玉意凝神听去，那些煞魅果真只敢在廊道里撒野，想必只要不开门，妖魔鬼怪就闯不进去，程伯是个胸有韬略之人，一定早就觉察出了这一点。</p>

她定了定神，回眸看向彭玉桂，他咬牙流汗，显然正默默忍耐伤口的疼痛。</p>

她凝视着彭玉桂空着的右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种雨丝般的暗器她只见过两回，一次是前世遇害前，她亲眼看到那个黑袍男子用这暗器杀害了端福，另一次就是在彭玉桂手中了。</p>

可惜没等她仔细察看，暗器就被蔺承佑收走了。</p>

她想了想，低头从腰间蹀躞带里取下一个小小漆盒，温声对彭玉桂道：“我这有些上好的胡药，颇能止痛，这就给你用上吧，多少能舒服点。”</p>

彭玉桂勉强笑道：“多谢王公子的美意，不过不必了，我刚才险些害了你，这药彭某委实不配领受。”</p>

滕玉意不容分说揭开布料，把药粉撒到伤口上。</p>

彭玉桂默了默，那药有些麻痹肌体的作用，本来火烧火燎的伤口，立时清凉不少。</p>

他试着昂起头，艰难道：“谢谢，。”</p>

绝圣忙将彭玉桂摁回地面：“当心扯动伤口。”</p>

滕玉意重新盖好布料，心里却暗忖，往日只见此人油滑贪财，真到了伤重之时，倒是露出了一点真性情，这种谦和的风度是刻在骨子里的，任凭岁月如何摧残也不会损折，可见当年彭家虽清贫，在教导子女上却不曾含糊。</p>

彭玉桂道过谢后，无声望向房梁，也不知想起什么，神态有种异样的空白。</p>

滕玉意若有所思看着他，光从彭玉桂这副神情来看，完全看不出活下去的渴念。</p>

“彭老板执意要赶回越州，是有什么心愿未了么。”她冷不丁道。</p>

彭玉桂怔了一瞬，苦笑道：“被王公子看出来了。”</p>

然而他并未往下说，只默默转眸看着窗外。</p>

滕玉意顺着往外看，恰好看见了前楼屋檐的一角，幽蓝夜幕下，一轮暗红的圆月悬挂在庑梁上，那月色空前诡异，仿佛随时能滴出血来。诡异光辉洒落下来，给青色琉璃瓦铺上了一层赤色的薄纱。</p>

她记得彭玉桂的卧房正设在三楼，他盯着那一处瞧，可是有什么想头？</p>

看了一阵没看出究竟，她只得另起话头：“先前为了引彭老板上当，蔺承佑招了些厉鬼充作尸邪，这刻却不同，二怪是真的闯进来了。看这天象，也不知现在谁占上风。”</p>

彭玉桂自嘲道：“都怪我学艺不精，我看那东西怨气冲人只当是尸邪，哪知其中有诈，我要是功力再深些就好了，也就不会闹出把寻常厉鬼当作尸邪的笑话了。”</p>

“彭老板何必自谦。”滕玉意说，“我在彩凤楼住了这些日子，从未看出彭老板身怀绝技，不只我一个，连蔺承佑和五位道长也没觉察出不妥。”</p>

彭玉桂勉强笑道：“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真论起道家功力，远不及世子这样的名门正道，本领太低微，掩饰起来自然毫不费力。”</p>

滕玉意讶道：“可彭老板刚才使的那几手功夫，已经令人刮目相看了。不知彭老板学的是道家的哪派，先前扮作逍遥散人出门，仅仅……”</p>

仅仅只是为了跟踪青芝么？</p>

彭玉桂显然猜到滕玉意怀疑什么，脸色变了一变，立刻垂目不答。</p>

滕玉意跟绝圣对了个眼色，取出袖中的小涯剑，苦笑道：“实不相瞒，我近日因为误服某种道家灵草，也在习练道家剑术，但哪怕最基础的入门剑法，于我而言也是颇吃力。五道说我半路才开始学，再难也是应该的，但刚才听彭老板一说才知道，你认识那位异士时年岁也不小了？”</p>

彭玉桂点了点头：“彭某习练此术的时候已经二十出头了。”</p>

“所以照我说，一个人学得好与坏，不光与自己有关，与师父也大有关系。彭老板入门的时候比我还年长几岁，短短几年就能习练出这样一身功夫，足见那位异士本事了得，方才我看彭老板使暗器的手法炉火纯青，也是异士教的吧？”</p>

彭玉桂略一迟疑，嗯了一声。</p>

滕玉意很是钦佩的样子：“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细软如雨丝的暗器，要是卷在手中，大约只有一团丝线大小。难怪蔺承佑带人搜查几轮都没能搜到，彭老板一直把它藏在袖中？”</p>

彭玉桂眼波微动，过片刻方答：“这是我用来防身的，平日就缝在袖口里，若非性命攸关绝不会动用。”</p>

滕玉意好奇道：“这东西非金非银，不知用什么做的，我听人说，南诏国也曾有过类似的暗器，尸王作乱时，当地军营的将领用‘琴弦’锯断了尸王的一对獠牙，听说那对琴弦也极细极韧，不知与你这根是不是同一种，彭老板，你这暗器是从那位异士处得的？”</p>

彭玉桂思量片刻，淡淡一笑：“王公子学得再慢，也是东明观的正派道术，邪术虽能速成，带来的却是无穷害处。实不相瞒，当初我要不是急于复仇，绝不会沾染邪术，王公子不必羡慕，慢有慢的好处。”</p>

滕玉意顿了顿，点头笑道：“彭老板说得有理。”</p>

心中却道，彭玉桂故意岔开这话题，究竟是顾忌那位异士，还是顾忌旁的。从这根古怪暗器来看，他分明与前世害她的那位怪人有些渊源，可每当她想深入打听，他就会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可见这异术藏着些秘密，而且对彭玉桂来说，这秘密绝不能对外人说。</p>

就此打住是不可能的，她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可能认识凶徒的人，要是这次打听不出来，往后再上哪去找寻线索。眼下不肯说没关系，她总有办法让他开口。</p>

她小心翼翼揭开布料，愕然发现彭玉桂的伤口还在渗血，几处被巨爪撕得翻卷起来的死肉边缘，已经隐约透出一种诡异的青金色。</p>

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她一颗心直往下沉，怪不得蔺承佑把彭玉桂留在此处，他是怕一挪动，彭玉桂的伤势会加速恶化吧。</p>

她忙将伤口重新压住，彭玉桂像是料到什么，惨然道：“王公子不必再费心了，我活不了今晚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一切都是命，人这一生，穷通寿夭早有定数。”</p>

滕玉意冷笑道：“尸邪是冲我来的，今晚我胸膛里的心究竟能不能保得住，眼下还说不准。我都还没说什么，彭老板倒先丧气上了。命，什么叫命？彭老板要是肯认命，当初也就不会卧薪尝胆了。所以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丧气话，我向来是不信命，也不认命的。”</p>

彭玉桂愣了愣，他早就打听过这位王公子的底细，她阿爷是滕绍，阿娘是太原王氏之后，这样的名门之女，理应如娇花一般被爷娘捧在手心里长大，但这位滕娘子的果决沉稳，委实让人觉得困惑。</p>

看她年纪，充其量也就是及笄之年，这种超乎年龄的沉毅，不知从何处来的。忽又想到宝娇跟滕娘子差不多大，倘若当初能活下来——</p>

他心里牵痛起来，摇摇头道：“彭某倒不是想认命，只是我这伤——”</p>

重伤之人能不能活下来，有时候全凭一口气支撑，滕玉意打算拿话再激他一激，这时窗外传来怪响，听着像令箭发出的，但鸣声更绵长也更高亢。</p>

滕玉意和绝圣迅速一对眼：“尸邪来了。”</p>

这是早前蔺承佑和众人约好的尸邪出现时的暗号，假如令箭只响一声，说明尸邪露面时扮作了胡人，那么它的第一个目标正是卷儿梨。</p>

若是响两声和三声，目标则分别是滕玉意和葛巾。</p>

刚才的令箭只有一声，尸邪的目标自然是……</p>

“卷儿梨！”绝圣又紧张又高兴，“叫师兄和王公子猜中了，尸邪果真是按照顺序来的。卷儿梨不能再在房里待着了，得赶快到扼邪大祝中去。我这就去通知她，迟了尸邪就不会上钩了。”</p>

滕玉意忙拽住他：“别自乱阵脚，你师兄必定早有准备，这时候胡乱开门，当心被邪魔趁虚而入。”</p>

绝圣一拍脑门：“王公子说的对，我急昏头了。”</p>

话音未落，廊道里“吱呀”一声，对面厢房的门打开，有人咚咚咚跑了出来，紧接着就响起敲门声，一个少女在外颤声道：“王公子、小道长，是我。”</p>

滕玉意大吃一惊，卷儿梨怎么自己跑出来了。</p>

“卷儿梨娘子，快回房！”程伯和霍丘也追了出来。</p>

绝圣风一般奔到门口，急声道：“回房待着，待会师兄会派人带你走的。”</p>

卷儿梨把手扒在门上，哆哆嗦嗦道：“奴家听到那声令箭有些害怕，老担心尸邪会从窗外跳进来，世子不是说要带我走吗，为何还不见人影。”</p>

“这些娘子不要管，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绝圣急得跺脚，“你只要在房里待着，任谁也伤不了你。”</p>

这话颇能宽慰人，卷儿梨的语气很快镇定下来：“有小道长这话奴家就放心了，奴家吓破了胆，白白闹了笑话，小道长莫焦急，奴家这就回房去。”</p>

滕玉意贴到门边嘱咐：“程伯，霍丘，待会趁绝圣他们来接卷儿梨时，你们到这边房里来，省得我们主仆分作两地，对彼此的情况全不知情，在那之前你们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哪怕我叫门也不要理会。”</p>

“老奴心里有数。”程伯在门外道，“公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p>

房门砰地一声，三个人显然又回到房里了。</p>

然而只安静了一瞬，廊道又有人来了，见天和弃智敲门道：“卷儿梨娘子，你要的胡饼买好了，快出来拿吧。”</p>

卷儿梨在房里回说：“一缗钱够不够？”</p>

“不够，得再加一缗。”</p>

这话没头没脑，却也是早前约好的暗号，只有两方都对上，才能保证对方不是尸邪假扮的。</p>

卷儿梨果然又开了门，趁弃智和她在廊道里说话时，程伯和霍丘迅速移到了滕玉意这边。</p>

说了几句话，卷儿梨随弃智等人走了，滕玉意侧耳凝听前楼方向的动静，卷儿梨一出现，尸邪定会钻入扼邪大祝，只要及时收网，尸邪就别想逃得掉了。</p>

这几日她老是提心吊胆，直到这一刻才找回了一点踏实感，低头发现彭玉桂的脸色又差了起来，忙对程伯道：“你们身上是不是还有金创粉，快拿出来给彭老板用。”</p>

程伯取了药，接过滕玉意手中的活计：“他颈上的穴道解了，光压着不顶用，得重新封锁穴道。”</p>

滕玉意点了点头：“他失血太多，若有酒水或是蔗浆就好了。”</p>

说着起身环顾房中，见桌上有个酒壶，急忙走过去，刚一拿起酒盏，腕子上的玄音铃响了起来。铃铃铃、铃铃铃……起先铃音还算清脆，蓦然尖锐起来。</p>

滕玉意一惊，这串铃今晚就没安静过，尤其是金衣公子出现的时候几乎吵个不停，但响得这么凶、这么急，却是头一回。</p>

绝圣拔出背上的佩剑，缓慢地直起身：“当心，好像来大家伙了。”</p>

仿佛为了回应这句话，寂静的廊道里，幽然响起了“兹拉”的怪声。</p>

那是长长指甲刮过墙壁发出的动静，明明离得够远，却因为声音极硬极细，活像刮在心上，滕玉意面色悚然，就在前不久尸邪闯入成王府时，她曾在黑暗中听到过这声音。</p>

“尸邪！”她如临大敌，拔出小涯剑快速后退几步，“它不是被卷儿梨引到扼邪大祝去了吗，为何会来了此处。“</p>

绝圣惊疑不定：“我也不知道！”</p>

“会不会阵法出了差错，否则为何没困住尸邪？”</p>

“不会的。”绝圣急急忙忙摸向自己的前襟，“师兄明明检查过很多遍了，况且阵法现有五位道长把守，他们不会放任尸邪到处乱跑的。”</p>

滕玉意心乱如麻：“先不说这个了，有没有令箭，赶快通知你师兄！”</p>

绝圣早将东西摸出来点燃，反手扔向窗外。</p>

“师兄正在后苑独自对付金衣公子，抽不出空来帮我们，眼下只能指望五道快点赶过来了。”</p>

程伯沉声道：“如果真是尸邪，留在屋中凶多吉少，公子，要不要先从窗口逃出去？”</p>

“不行。”绝圣忙道，“师兄说过，留在屋里最安全。尸邪的手段层出不穷，万一外头是障眼法，贸然跳出去反而会中计。”</p>

说话这当口，走廊里那东西越迫越近，奇怪马上要到门前了，怪声却戛然而止。</p>

滕玉意一颗心在腔子里乱跳，隐约听见那东西在门口徘徊，却始终没再进一步。</p>

绝圣吞了口唾沫道：“门上有师兄画的符箓，照理尸邪是闯不进来的。”</p>

又观察了一阵，尸邪似乎仍不敢硬闯，滕玉意稍稍松了口气，看来绝圣并未说错，尸邪的确畏惧门上的符箓。她身子一矮，便要把跌落在脚边的茶盏捡起来，忽然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让她全身一僵。</p>

不对。</p>

“绝圣。”她惊疑不定开了腔，“你觉不觉得尸邪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p>

“怎么说？”绝圣漫不经心擦着头上的汗。</p>

滕玉意紧张地想，先不说卷儿梨已入阵，尸邪却撇下她跑到了倚玉轩，单说头先令箭响起的那一刻，卷儿梨竟自发从房中跑出来。</p>

当时卷儿梨敲门说自己害怕，一改连日来的痴怔，一口气说了好多话。</p>

但事实上，自从卷儿梨被金衣公子掳走，回来后人就变得有些呆傻了，而且听抱珠和萼姬说，她近来似乎有越来越痴的迹象，结果今晚尸邪刚一闯入府中，卷儿梨就乍然恢复了原样。</p>

“上回你师兄把楼里的人挨个叫去泡浴汤。”滕玉意忽道，“是因为怀疑尸邪在楼里安插了傀儡？”</p>

绝圣一愕：“没错。”</p>

“你师兄把楼中的伶妓都试遍了，为何漏下了卷儿梨？”</p>

绝圣怔然：“因为你们三个都是尸邪的猎物，尸邪下手前喜欢保持猎物的神智，既然把卷儿梨当作猎物，就不会把她变成神智不全的傀儡。而且在那之前，卷儿梨曾经被金衣公子掳走过，救下她之后我们给她喝过几剂符汤，如果她是傀儡，喝下符汤当场就会有反应。符纸又是师兄亲自画的，所以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卷儿梨。”</p>

“假如一个人不是近日中的邪，符汤也能试出来吗？”</p>

“这……如果邪气已经侵入了心脉，普通的符汤的确试不出来，不过那至少需一月以上。”绝圣渐渐有些不安，“王公子，你该不是怀疑卷儿梨——”</p>

滕玉意仔细回想方才卷儿梨扒在门上的情形：“她今晚太不对劲了，你觉不觉得她刚才不像在敲门，反倒有点像……”</p>

门外脚步声响起，俨然又逼近了一步，并且这一回，那长长的指甲悄悄摸上了门板。</p>

绝圣大惊失色，滕玉意转身就往窗前跑：“不好，这门根本拦不住尸邪，它存心在逗弄我们，程伯、霍丘，把彭老板架起来，快走！”</p>

绝圣猛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该死，我早该发现卷儿梨有问题，她趴在门上敲门时，就已经把符箓破坏了。”</p>

“王公子，你们快走。”他头上的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淌，飞速把符纸戳到剑尖上，“我先拖住它，五道应该快赶来了。”</p>

滕玉意指挥霍丘背着彭玉桂往窗前去，口中却道：“我想不明白，卷儿梨究竟何时变成的傀儡。”</p>

“兴许在金衣公子把她掳走之前她就已经是了。”绝圣快速在房中画了一个拘魔阵，“王公子你想想，那晚金衣公子不掳别人偏掳走她，可不就是为了让人不怀疑卷儿梨吗。”</p>

滕玉意脑中飞转，的确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她攀住窗檐提醒霍丘：“底下就是水池，跳下去免不了沾染伤口，药粉一冲散，必定血流不止。霍丘你记得使轻功，莫要跌到水中。”</p>

彭玉桂已如风中之烛，断乎经不起折腾了。</p>

彭玉桂的脑袋无力地垂在霍丘的肩上，哑声道：“王公子，你们先逃命。我身受重伤，行动又不便，非要带上我的话，只会连累所有人。</p>

滕玉意并不答话，只用目光示意霍丘，霍丘两手扒住窗棱，不容分说往下跳，不料一下子，房门被人从外头破开了，一道窈窕的身影闪现在门口，伴随着咯咯咯的笑声，一阵阴风直冲进来。</p>

那笑声欢快活泼，乍一听像少女在春日里嬉笑玩闹，霍丘刚探出半截身子，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大网给困住，一下子定在了窗前。</p>

绝圣断喝一声，当即步罡踏斗，挥舞着符剑刺向尸邪，哪知还未挨到尸邪的面门，剑身就当空裂成了两半，紧接着身体一轻，他整个人如同破布般飞了出去。</p>

那东西快如旋风，迅即又掠到了窗前，直挺挺往前一倾，笑着将窗台上的几人统统揪了下来。</p>

滕玉意身体僵硬如石，就这样重重摔回了屋内，一时间头晕眼花，胸口也哑闷得喊都喊不出。</p>

好不容易能动弹，她握紧小涯剑试图爬起来，哪知项上一紧，有人拽住她的衣领把她提溜了起来。</p>

滕玉意吃力地抬起头，正对上面前少女的目光，一看清对方的模样，她心里就咯噔一声，尸邪何止是扮作了胡人，扮相上几乎与她一模一样。</p>

蕃帽和胡裳一样也就罢了，就连脸上那副络腮胡也如出一辙，恰好露出的那双眸子也是乌黑溜圆，若是打扮成这样在楼中跑动，任谁都会把它错认成她滕玉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