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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让你奶奶给你找个大茶缸,泡一茶缸来。”闫博年硒笑着说。
“爷爷。”小贝不满地叫着,遗憾地说着:“还说您懂茶呢?您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既然是天物,就应该有天物存在的位置和场合,金丝雀就应该在精美珍贵的笼子里。”闫博年淡淡地说着:“干活的人就应该是粗茶淡饭,这样才消乏解渴,才解决实际问题。”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小贝不禁佩服地说:“怪不得我教授姑父让我给你拿回来呢,敢情就知道您会这样说,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你姑父怎么说。”闫博年笑着看着小贝,目光中有欣慰,也有喜爱。
“我教授姑父说,宾馆里的茶就可以应付了,这样的茶喝习惯了就没有茶可喝了。”小贝撇着嘴说。
“你姑父还是清醒的。”闫博年欣喜地赞叹着,“丫头,我告诉你,再好的东西知道它好也就是了,千万不要都想着占有和拥有。心太小了,放不下那么多东西。”看着小贝关注地望着他的眼神,闫博年如数家珍地说:“我告诉你这茶是怎么来的,南方的春天来的比咱们这里早,惊蛰前后几天,天不明就得进茶园采茶,太阳出来时结束,整个过程不过一个小时左右,而且都是挑选最鲜最嫩的芽尖,一个经验丰富的采茶工一天也不过只能采到一斤左右鲜芽,而且要在一早一晚的温煦的阳光下晾干,绝对不经过炒制和加工,因此产量很少很少,能喝到都是福分,价格自然不菲了。”
“爷爷,您简直太厉害了。”小贝瞪大了眼睛,佩服地说:“昨天回来,我泡了一杯给我们行长,行长只是说好,可怎么也说不上来哪里好,好在哪里,您这一看、一闻、一嚼就说的这么透彻,太厉害了。”
“这就是阅历和经验了”,闫博年点着一支烟吸着,慢条斯理地说:“爷爷去过这个茶山,也曾经见识过采茶制茶的过程,所以就能说出个一二来了。”
“爷爷,你不但品茶厉害,干活也够厉害了,看看这个小花园,这么快就让你整成个菜园子了”,小贝转移了话题,环顾着四周,边看边惊异地夸奖着。
“他能干,他能说。”奶奶接过了话,走过来将一杯茶递到闫博年手里,不满地说:“你说,不错的小花园,人家都是规划好了的,他前几日心血来潮,非要改造成菜园,改就改吧,你倒是干呢,可干的没有歇的时间长,还是我这老婆子一锨一锨地挖了这么一片地,可却种上了些什么啊,你问问他。”
“这你就不懂了吧,要种就种点稀罕的东西。”闫博年自得地说着,看着小贝拷问似地问:“你知道爷爷种的是什么吗?”
“我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你可别问我。”小贝举手做投降状,引得闫博年和王桂芳哈哈大笑。
闫博年笑过之后,得意地说:“这叫马齿苋,是前几日出外散步,走累了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休息时无意中发现的,以往种满了鲜花或绿叶乔木的花坛里竟然种着一种小野花,而且正繁茂地盛开着。仔细辨认发现这是马齿苋,是一种野菜,小时母亲曾经常给我们做马齿苋煎饼,或者拌做凉菜吃,是哪个时代走上我家餐桌众多野菜中的一种。如今看到自然多了一份惊喜,可更惊喜的是这些不起眼的野菜,竟然自如地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红的、粉的、白的、黄的、紫的,一丛丛,一片片,尽管有些杂乱,可却生机盎然。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掐了一些回来,又小心翼翼地栽在这个小花园里,浇上水。你看,昨天刚刚栽上,而且有些微微蔫蔫的野花,今天就精神了很多,好像没有经过任何的移动,也没有任何的变故存在。这种菜说起来的确是太普通了,无论是欣赏,还是入腹,都普通到了无以使人关注的程度。不起眼的花,不起眼的叶,以及不起眼的枝蔓,总那么容易使人忽视,使人淡忘。但关注与否,作为野花它都是自由的,或许它已经适应了野外的生长和生存,只要有适宜的环境和气候,只要有土地和水,无论多么贫瘠,无论多么偏僻、荒凉,它都能够生根、发芽,都能开花、结种,哪怕生命只有从春到秋的短短轮回,也自如地生长、生存。生长在哪里,它们是不知道,也无法左右,但有种子扎下泥土就要顽强地萌芽、生根、绽绿,直至开花、结果,它们不期待外界的欣赏,也不与其他花朵争艳,只是默默地生长,默默地绽放,默默地轮回,任何的关注或关照,都改变不了它们的属性,也不会为获得赞美而将花朵开得更多、更艳。它们是自由的,起码对于生长,对于生存,有它们自由的存在和空间,因此也就有了无所谓的自由和自如。其实,有时候想想,真正的自由来源于心,心的自由才是最大的自由,而不唯天、不唯地的超脱,只能由心而生,随心而去。”
“毁了一个小花园,就得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也真是闲的没事找事。”奶奶亲昵地数落着,看着小贝开心地笑着。
“其实我觉得爷爷这样也挺好的,找点事,既快乐了自己,也锻炼了身体。”小贝由衷地说着,继续亲昵地挨着爷爷坐着。
“还是我孙女会哄我这老头子开心”,闫博年亲切地轻轻拍拍小贝的头,感慨地说:“致仕退休,退居田园,可田园是什么?在王维的眼中,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在陶渊明看来,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郑板桥的希望,却是‘修竹万株根根秀,门前小径日日清’,而在八大山人,就是实实在在的‘山间一庐庇风雨,园中新疏泛清香’。老子青牛一骑过函谷,终南山就是他风尘所向,就是他心目中心向往之的田园,也是他大道所归的完美境界,或者说是他阐述大道的最好归宿。茅庐也好,棚舍也罢,只要是远离尘世,只要是宁静安详,就可以道非常道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玄机,触摸世间万物生生不息的机缘了,而田园就是承载这所有的哪一个方舟了。正因为有了这么多的寄托,田园这一普通生活的所在,在古代中国文人士大夫,是有别于宫廷之外心中最美好的所在,也是可以存放济世理想最真实的沃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古代文人士子毕生信守的理想和希望,而田园也同时成为失意时的寄托和自慰了。宫殿,田园,这一进一退之间,入世出世之中,庙堂是其终极的目标,功利的仕途往往都伴随着世俗的理想,封侯拜相是世俗功利的最高境界,而庙堂就是这境界的完美阐释,在到达这终极目标之前或过程中,田园就是最好的缓释,也是最能体现文人士子虚幻理想短暂的港湾。文人的田园,是清泉、修竹,是敖菊、病梅,是宁静的修身养性,是恬淡的自然生息,有时是一种短暂的停留,而有时只是一种姿态,与‘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真正田园,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更有着文化意蕴上的区别。这样的田园有着太多的美好,而少了些许艰辛劳作的困苦。因为这里的田园,不仅仅为了收获真实,不仅仅为了延续生命,有的只是理想和希图宁静,远离尘嚣的希望,是排解困惑、舒缓心扉的寄托,更是放纵身心的精神家园。因此,田园的美好,是要有必要的物质做基础的,杜甫的草庐不是他的田园,只是庇护身体的所在,所以茅屋被秋风所破也能让其悲呼。曹雪芹更是没有田园,饥寒交迫中的延续,只是为了那呕心沥血的《红楼梦》。朱自清同样没有田园,《荷塘月色》的美好有着心中的期望,之后的日子依旧艰难,依旧需要气节的坚守,而时事的动荡也荡破了文人田园的梦想,但似乎荡不尽心中对宁静的渴望。时至今日,田园仍是美好的希望所在,而且也不是文人士子的专属,成为大众集体的向往,身后是城市的喧嚣,身边是水泥的森林,满眼是繁华的车水马龙,每天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声浪,以及无尽的竞争和倾轧。身心俱疲的仰望,或环顾无助的沉思,入夜的繁灯伴着沉重的躯体,孤独在喧嚣的街头,疲惫中田园有着无尽的吸引力,渴望和期望都对那些真实或虚幻的美好,有着真实的向往,哪怕是短暂的逃离,哪怕是简单的休养生息,哪怕是在寂静的夜仰望一下星空,都可以是奔向田园的理由。远离了农耕的工业时代,田园亦是难寻,宁静安详也只能是心中的希冀,寻找真实的田园,似乎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何处寻找心之田园,寻找老子看到的原始和纯粹,以及心之宁静、心之安详。”
“爷爷,你太伤感了,这样对你的身体可不太好。”小贝关切地说,脸上充满了忧虑,随即就对着闫博年和奶奶大声地宣布说:“告诉你们一件大好事,我们家老闫的事搞定了,下个星期天,我刘阿姨要来看你们,正式来拜见你们二老了。”
“真的,那太好了,这可了了我一块心病了。”奶奶高兴地说着,拉着小贝的手,兴奋地说“走,进屋。宝贝孙女,中午想吃什么饭,奶奶给你做。”
“包饺子吧!我来给奶奶帮忙。”小贝开心地叫着,跟着奶奶往屋里走去,但很快又跑回来,趴到闫博年耳边小声地说:“我教授姑父让我告诉你,让你放心。”
看着小贝跑向屋里的背影,闫博年长舒了一口气,许久才收回目光,点上一支烟,静静地吸着,眼睛慢慢巡视着眼前这郁郁葱葱的院落和渐渐展现生机的菜园,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同时也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享受晚年的退休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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