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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止歌喃喃道:“陈晟之?”
丫头轻呼一声:“哇!”
就我一脸迷惑:“你们都认识?”
丫头说:“陈将军刚解了弧淖城之围,草木知威,天下谁人不识?”
三个月前,智虚二十万大军北侵,连克十七座城池,兵临弧淖城下,朝廷派出的几路援军都远在千里之外,没曾想有一支部队竟突破极限,日行一千五百余里,及时赶到,与守军里外夹击,击退了敌军。五师兄跟我讲起这件事的时候似乎也提到过这位将军的名字。
我不由肃然起敬,叱咤风云,力挽狂澜,这不正是我所崇拜的那种英雄豪杰吗?蓑衣人摘下斗笠,露出那张深棕色的脸,太阳穴有一小块烧伤的疤痕,右耳下方留着个箭镞嵌入的印记,整齐精神的头发、棱角分明的额头和坚硬刚毅的下巴都透着军人特有的味道,尤其是那双微微凹陷的眼睛,明亮、锐利、焦点集中,黑色的瞳仁像古井一样深邃,眼白里密布着蜘蛛般的血丝。虽然南征北战的军旅生涯在他身上凿出了累累痕迹,但紧致的毛孔和光滑的眼角说明他最多不过二十来岁。
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这么年轻就当将军了。”
“你们不也一样么,英雄出少年,”他嘴角轻轻牵起一丝谦虚的笑意,语调依旧静如止水,“敢闯到智虚国里来,想必也不简单。”
蓝止歌的表情却前所未有地古怪,冷冷道:“跟您不能比,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不过是几块微不足道的骨头。”
陈晟之淡淡地看着他,脸沉静得像寒潭冰泉:“你是什么人?”
蓝止歌将目光投向别处:“无名小卒。”看上去他对这位少年将军颇为不满,我猜不出所以然,陈晟之却似乎明白了几分缘由:“打仗总要死人的,并非我所愿。”
“端木武先生怎么死的?可如你所愿?”蓝止歌语调平缓,目光如炬。这个名字我闻所未闻,却像一块重重落下的惊堂木,令陈晟之瞬时无语。他绷着脸,双唇紧闭,眼神中阴霾聚集,一股怒火正在酝酿。
半晌,陈晟之阴阴地说:“那老顽固是咎由自取,多管闲事、蛊惑人心,大元帅早就对他恨之入骨,别说军中,朝廷上下想杀他的人都多如牛毛。”
“可他最终是死在你的刀下,别人只是想,你却敢杀,毫不手软。”蓝止歌一字一句地顶回去,每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得陈晟之的眼角震颤不止。
我大致听出些眉目,但眼下显然不是讨论和解决矛盾的好时机,丫头机灵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噫,有件事很奇怪,我后来听人说,陈将军在州府解围后的庆功宴上忽然神秘失踪了。”
陈晟之从爆发边缘抽回神来,冷静而谨慎地看了丫头一眼,继而陷入另一种情绪,语气也由愠怒转为忧伤:“那不是失踪,而是阴谋。”
顺着陈晟之的回忆,我们回到一年前那个庆功之夜。
朝廷的特使带来了犒赏三军的圣旨,军民同欢,觥筹交错,陈晟之和他的亲兵们都没喝酒,因为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时候智虚人最有可能发动突袭。半夜,陈晟之带着三百亲兵巡城到东门,忽然发现城墙上有几个黑影一晃,眨眼翻出了城外。他们尾随紧追,行出五十里,来到一处旷野,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这时,身后传来清脆的琴声,忽而淡雅,忽而飘逸,听者无不失神。不一会儿,琴声就像一口大钟将这片区域笼在其中,曲调悄然出现变化,婉转之中渐渐浮起杀气。陈晟之发现不对劲,没等他喊出声来,琴声骤止,紧接着一个尖锐的长音刺破夜空,脚下的大地瞬间剧烈摇晃起来,土层纷纷爆开,向各个方向撕扯出去,裂成一道道深沟。“呼隆”一声,整片区域如同散了架的屋顶一般轰然陷落,旷野上赫然出现一个数百丈见方、数十尺深的巨坑,像是被盘古大帝狠狠踩了一脚。
陈晟之和他的三百名亲兵全部坠入坑中,落在下面的人大多被直接压死。幸存者们刚扒开土层和尸堆,一阵箭雨又从天而降,顿时血流成河,腥气冲天。陈晟之和数名亲兵顺着坑壁往上爬,只听隆隆的轰鸣声贴地而来,无数碎石和泥土从坑顶倾泻而下,将他们重新送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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