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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师潇羽向着杏娘娓娓道来,直如亲见。马车外,吴希夷和祁穆飞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你没把那个消息告诉她啊?”吴希夷背倚着马车,脚踩着车辕,一边听着车内的动静,一边跟祁穆飞说着暗语。
“你不也没告诉人家吗?”祁穆飞明白吴希夷口中的“那个消息”指的是那道悬赏令。
“我以为你会说呢,她知道了,那她不也就知道了。”吴希夷含糊地说着两个同音不同义的“她”,祁穆飞倒也没听糊涂,嘿然一笑道:“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得,现在好了,咱们谁也不用发愁该怎么开口了。别人都替咱说了。”吴希夷以酒浇愁,脸上的愁云惨雾却有增无减。
“我可没有发愁过。”祁穆飞的回答让吴希夷的愁云惨雾显得有些庸人自扰。
“那你是怎么想的?”吴希夷望着远处愈来愈厚的云层问道。
“我?”祁穆飞微微愣了一下,好似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少顷,他才望着前方半开玩笑地说道,“虞四娘曾经说过,我可比您长寿。”
吴希夷不屑地白了祁穆飞一眼,似乎在说“虞四娘这张嘴从来不饶人!只要看到我喝酒,她就咒我短命!她的话,你也能当真?”
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问道:“那羽儿呢?”
“她?”祁穆飞佯作苦思无果貌,怅怅地说道,“那虞四娘可没说。”
祁穆飞故意答非所问,气得吴希夷猛地扬起酒囊来,急欲打将过去,“臭小子,我没跟你开玩笑。”口里小声地叱骂,手里的酒囊却始终未忍心落到实处。
倒是祁穆飞乖觉,两肩一耸身子一矮,见机做出了一个求饶的动作。
一个佯打,一个虚闪,两个人犹似哑子做戏般,将打与被打的两副表情绘在了各自的脸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未免车内察觉,吴希夷吹了两下胡子瞪了两下眼睛,复又摆回了原来的坐姿。
“她刚才就没跟你说什么?”
“刚才?”祁穆飞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啊。”
吴希夷转头瞥
了祁穆飞一眼,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祁穆飞有些心不在焉,但他没有开口问,因为他知道祁穆飞是不会跟他实话实说的,就像他此刻正在忍受的痛苦一样。
祁穆飞会时不时地用他的左手揉搓两个膝盖,右手则佯若无事地驾驭马车,绝不让身边人察觉到一丝异样,也绝不让身边人为他担忧分毫。
吴希夷已经记不得他的腿疾是何时落下的,只记得那是一个梅雪压枝的时节,天气极冷,他在自家的清徽堂跪了三天三夜,之后每年一到冬天,他的腿疾就会发作。至于他跪祠堂的理由,吴希夷不得而知。
刻下,吴希夷按下酒囊,以半是商量半是规劝的口吻说道:“还是想办法劝羽儿回去吧。”
“劝,怎么劝?跟她说有人要取你的性命,你赶紧回家躲一躲。等那些人不要你的命了,你再出来?十几年前你跟她说这话,她都能啐你一脸;十几年后你跟她说这话,她能乖乖听话?”
祁穆飞懊丧地摇了摇头,“反正我说不动她,要去,你去,或者你让杏娘去劝劝她?”
师潇羽已从白石桥的口中得知了悬赏令的消息,可从刚才到现在,她都只字未提。很显然,这不是她忘了,而是故意选择了忽略不提。
她很清楚,吴希夷本来就不同意她出行,若此时自己再因为这一张悬赏令而露出忧虑或惊惶的言语或神色,那她一定会被遣送回家。这可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结果。
所以尽管她对悬赏令的内容有些想法有些疑惑,但都没有宣之于口,还故意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这边都打退堂鼓了,还叫我们去?”吴希夷瘪了瘪嘴,悻悻然将脸偷偷转到了一边。
吴希夷心中嘀咕道:“疑难杂症,你会断;墨家暗器,你能解;刀山火海,你敢去。遇到自己的娘子,你倒是没办法了。哼,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肯定想到对策了,不告诉我。成!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我也懒得操这个心。没得又说我是庸人自扰之。”
这位似醉犹醒的酒客犹似一位一辈子为儿女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明明知道孩子都
已经长大,但他还是不肯放手,生怕自己这一松手,手里曾经紧握的某样东西就会永远离他而去。
悬在马车上的曼音铃铎随着车身摇晃着,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脆响,初时吴希夷还觉得这铃声叮叮当当的甚为招摇也甚为聒耳,但如今他听习惯了,倒觉得这铃声轻灵悦耳,既解乏,又解闷。有时候,清风徐来,拨动铃心,不期然两意相投,碰撞出一段缠绵而灵动的铃音,绕耳萦心,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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