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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路上见到杏娘被人欺负却哑忍不还手,一怒之下,没忍住出了手,把对方狠狠地教训一顿。同时,她也狠狠地骂了杏娘一通,说她不该这样懦弱,不该这样隐忍。声色俱厉的一通叱骂之后,徐婆惜见杏娘既没哭也没恼,便喜欢上了杏娘这个孩子,当街就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收了杏娘为徒。
杏娘不敢随口应承,只说此事须得父母同意。而后二人就一道回了崔宅,崔氏夫妇的反对,在杏娘的意料之中。
然则,徐婆惜是何等厉害的妇人,她哪容得崔氏夫妇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推搪,没等崔氏夫妇把话说完,就扬起那根六亲不认的长鞭于半空中虎虎生风地一通乱扫,逼得崔氏夫妇不得不“欣然”同意了杏娘学武的请求,还千恩万谢地送去了一份拜师的厚礼。
尽管这是崔氏夫妇屈于那根长鞭的威势而妥协的,但是在崔洵看来,这也是杏娘某种“叛逆”的表现。作为家长,他不仅为之忧心,还更为之痛心。
对于杏娘的将来,何琼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结婚生子;但在崔洵这边,却还有更为“深远”的打算。
他让杏娘学习诗词歌赋,学习琴棋书画,还让杏娘重点学习轻歌曼舞,无非是希望长袖善舞的杏娘能够在另一个层面为他那身不由己的仕途多一些可能。
然而,当杏娘的长鞭凌厉地划过天空时,他的眉头紧张地急皱了一下。何琼芝是在很久之后才注意到丈夫对鞭声之敏感反应,为此,她还默默地自责了好久。
后来,何琼芝刻意地让杏娘“偃武修文”了一段时间。可没过两天,杏娘这位师父就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门。她一面以鞫狱官的口吻严厉地审问着崔氏夫妇,问得崔氏夫妇哑口无言;一面又以定谳者的口吻列举崔氏夫妇对其大不敬之数条罪名,羞得崔氏夫妇面红耳赤。
不得已,敢怒而不敢言的崔氏夫妇俩又继续让杏娘学武,崔洵为表其意之坚,还让小缃一同学了绳镖。也是从那时起,小缃在杏娘的身边多了一项“监视”的任务。
冷暖斋,就是崔宅的掖庭狱。因其夏天热得像个蒸笼,冬天冷得像个冰窟,故名。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座椅,再无余物。
每次有犯事的女使被关入其中时,房间四面的窗格都会密密地钉上一层隔板,把这个就算白日也鬼气森森的房间弄得不透一丝光亮,但无缝不入的风儿还是会从木板与窗格之间的缝隙之间钻进来,带着惨厉的呼啸声从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一角穿到另一个角落里,或者如鬼魅一般从你的身后飘然而过,然后不知去向。
身处其中,除了绝望无边的永夜,还有缠绵无尽的恐惧。这种令人窒息的人身拘禁,并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只会给人的精神造成一种看不见的细微创伤。这种创伤因人而异,有些人释放后,若无其事;但有些人被释放之后,就很难再复昔日之朝气与烂漫了。
小缃被投入冷暖斋约摸两个时辰后,何琼芝和周嬷嬷进来了。时小缃正抱头蜷缩在一个墙角里,全身或因恐惧或因寒冷而瑟瑟发抖着。
待何琼芝在那张座椅上坐定后,周嬷嬷带着一种威严咳了两声,小缃闻声,抽泣了一会,慢慢安静了下来。
冷暖斋里死一般的肃静,连角角缝缝里的风都停止了声息。
“你为何要将杏娘的一举一动偷偷摸摸地报知周管家?”周嬷嬷肃声问道,声音里的冷峻让周围的空气都不由得为之一颤。
听见周嬷嬷问话,小缃不敢抬头,只怯怯地回道:“周管家说,杏娘是大娘子和郎主的心头肉,她的一饮一食一言一行,二老都十分放在心上,他身为一家之总管,理当爱屋及乌,多关心关心杏娘的起居生活。只碍于他是男子,与杏娘也身份有别,不好时时跟在杏娘跟前效劳,所以他就让我帮着多留意着。”
“所以,你就答应了?”周嬷嬷以怀疑的口吻问道。
小缃低着头,跪伏在地,惴惴不安地答道:“起初我也是觉得这样做不合规矩,可自打我把杏娘的事情告诉周管家之后,周管家也没对杏娘做什么不好的事啊。反而,还得了好多便利。有些事情,杏娘喜欢把它藏在心里而不说出口,我时常见了,都觉得心疼,然后我就报知了周管家,这周管家人脉广本事大,总能悄悄地帮杏娘把事情给解决了。”
“杏娘就没怀疑过?”
“没有。周管家思虑周详,办事滴水不漏,不着一丝痕迹。就算杏娘有过疑心,但看事情如其所愿顺利解决,也只会对周管家心存感激,而不会详查其中的来龙去脉的。”小缃语声局促地回道。
一直以来,小缃都相信,周秉仁这样做是出于好意,是对杏娘的一种爱护,这是无可置疑的,也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在杏娘面前,她也不少为他打圆场说好话。就算到得此刻,她也还不忘殷勤地为周秉仁说几句“公道”话。
她以为,只要何琼芝问清了周秉仁的意图,她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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