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扶苏携仙人之意，面见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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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扶苏携仙人之意，面见始皇</p>

四海归一殿内，李斯正恭敬地正坐于案前。</p>

而始皇帝，则是依然在看着殿外。</p>

蒙山颇高，而琅琊县地势西高东低，自四海归一殿向东看去，若是天晴，可以看到琅琊县外的东海，亦可看见琅玡台。</p>

李斯偷眼打量着始皇帝，他亦不知道始皇帝到底是在看雨，还是在看琅琊台。</p>

抑或，是海外仙山。</p>

良久，始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p>

“斯，若是昨日不雨，琅琊县如何？”</p>

李斯微微一愣。</p>

他是始皇帝门客出身，故始皇帝称呼他很亲密。</p>

然而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出人意料。</p>

而且始皇帝声音虽然漠然，李斯却知，这绝非随口而问之。</p>

他心念急转，斟酌地开口：“启奏始皇帝，若是昨日不雨，恐天时将过，琅琊县颗粒无收！”</p>

“既如此，为何不停石道事，早早挖掘水渠，自沂水引水？”始皇帝目光淡淡地落在李斯的身上。</p>

“始皇帝不知，琅琊郡自去年起便有旱情，至今年，沂水已无法供给诸县。”</p>

李斯恭敬地继续说道：“且受旱情者并非只有琅琊一郡，胶东，临淄，巨鹿，乃至右北平等诸郡，去今两岁皆报少雨，须征发徭役提前修建水渠。”</p>

“故此，虽琅琊县大旱，然为天下计，石道不可停！”他小心地看了始皇帝一眼。</p>

而始皇帝面沉如水，微微点头。</p>

李斯心中大定。</p>

始皇帝此行乃是为了祭祀四时之神，以求风调雨顺。</p>

而李斯的意思是，有旱情的并不只有琅琊县，还包括北地诸郡！</p>

故此，尽管琅琊县秋时可能颗粒无收，石道也不得不修！</p>

显然始皇帝认可这个理由。</p>

他虽然多疑且酷杀，却爱民！</p>

若是杀四十九人可救五十一人，便杀之。此即为始皇帝爱民之道！</p>

“朕听闻，”始皇帝跳过这个话题，幽幽地开口，“琅琊县此番豪雨，乃是一位神仙点化灵蛟，行救民事，此时琅琊县正全城以拜神仙灵蛟。斯可曾闻之？”</p>

“荒谬！”李斯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开口。</p>

他知道，戏肉来了。</p>

李斯如此斩钉截铁，始皇帝倒是一愣。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李斯：“斯何出此言？”</p>

“斯亦已听闻此事，疑此为鼍。”</p>

始皇帝一愣。</p>

鼍便是古鳄鱼，或者叫土龙，古鳄鱼有四足，有鳞甲，和后世鳄鱼差不多。</p>

只不过古鳄鱼有角！</p>

这不是和奏报上那个差不多？</p>

不愧是李斯，天下第一博学矣！</p>

“况且，是否为鼍并不重要，斯有数问，想问此辈言之凿凿者。”李斯信心满满。</p>

“且问之。”始皇帝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斯。</p>

李斯深吸一口气，朗声开口：“自周平王起，诸侯争霸，天下征伐不休。而至周元王时，群雄并起，数百年间，天下无日不战。”</p>

“天下黎元嚎哭于野之时，神仙何处？灵蛟何处？此一问也！”</p>

始皇帝不置可否。</p>

周平王即是周幽王之大子宜臼。周幽王宠信褒姒，无道废王后申后及太子宜臼。申后之父，申国国君申侯于是起兵，联合缯国与犬戎攻周王室，杀周幽王。</p>

而后申，鲁，许等国拥立周幽王所废太子宜臼为周天子，为周平王。因犬戎势大，周平王迁都洛邑，为“东周”。</p>

东迁后周王室丧失了绝大部分土地和子民。天下共主沦落到仅剩一城，即洛邑之地，连一个诸侯都不如，再无威信可言。</p>

故此天下一百四十个诸侯之间征伐不休，此即春秋。而至三家分晋时，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即为战国。</p>

李斯直起身子，继续说道：“天下苦战已久，始皇帝雄才大略，苦心孤诣，终一统六国，终结乱世。因天下方定，百废待兴。乃召天下神仙方士之属，为国朝所用，以泽万民。”</p>

“此时，神仙何处？灵蛟何处？此二问也！”</p>

始皇帝神色微动。</p>

他大召神仙方士，为自己炼制不死之药，说是贪婪可也，说是权力欲亦可，然确实是为了大秦万世，天下长安。</p>

然而结果却是被方士欺瞒，成天下笑柄。</p>

李斯此时已经满脸激昂之色：“然此刻始皇帝大索天下方士，欲平祸乱之源。偏此时却云梦有仙人灵兽，琅琊有神仙灵蛟。此何故也？”</p>

“且，始皇帝至琅琊，而琅琊有雨，此必始皇帝之功！然琅琊人却不拜始皇帝，而去拜所谓神仙灵蛟，此又何故也？”</p>

他声音铿锵：“此即三问，却不知，吾之三问，何人可答？”</p>

始皇帝面露沉吟之色。</p>

说实话，他并不相信琅琊之雨与自己有关，因为所谓自己身负天命之事，他从未信过。</p>

他是一个极度自信之帝王，周天子尚需假借自己为上天长子，称天下皆是上天子民，自己作为长子，管理诸子天经地义，来稳固自己共主的地位。</p>

始皇帝不需要！</p>

他深知，一统六国，乃是自己苦心孤诣三十年，不敢有一刻懈怠，再加上大秦百万军卒流血忘命，方才达成的丰功伟业，跟所谓天命毫无关系。</p>

称天命是对自己，以及那些牺牲将士之不公！</p>

然而，李斯说得对！</p>

天下黎民困苦之时，不曾有神仙蛟龙。自己欲求不死之药，以让天下长安时，不曾有神仙蛟龙。</p>

偏偏自己一杀方士，就有神仙和蛟龙冒出来了。</p>

便纵是真神仙真蛟龙，先前他们又在哪里呢？</p>

且，正如李斯所说，自己至琅琊，而久旱之琅琊突然降下大雨，纵使是巧合，琅琊人该拜的也是自己这个始皇帝！</p>

因为巧合便为天意，自己乃是天下人主，与上天沟通，乃是自己之事！</p>

而现在明明自己就在琅琊，琅琊县人却只拜所谓神仙灵蛟而不拜始皇帝，此君权旁落也！</p>

《韩非子·主道》有言:人主有五壅:臣蔽其主曰壅，臣制财利曰壅，臣擅行令曰壅，臣得行义曰壅，臣得树人曰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