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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拓做好准备,免不了也先猜猜他们要说什么。见那个人认真的道:“走私,你肯吗?”他的手比划着钱:“出息多,利润厚。”
韩世拓暗中打个激灵,他以前是驿站里走军需的官,和走私的人没少打交道。暗扣军需中的损耗卖给商人,商人再卖出去,就是走私中的一种。
没官做的韩大人心中冷笑,对我说走私,算你们一头扎进罗网里来。福王造反,聚集的人刀剑等东西从哪里来的?大多是走私来的。
他出来见这些人,为打听的是有没有对袁家动手脚。烟花巷子里,时常是传递消息的好渠道。但这会儿他们拐到走私东西上,韩世拓心想先有一件功劳也不错。就问道:“你们一直找我,就为带我分钱?”
笑起来:“听上去没用我的地方?”
“进出城门指望你。”随着话说出来,在场的人目光炯炯,全都放在韩世拓面上。韩世拓失笑:“管城门的我不认得,我也不能把货放口袋里带进带出?”
见他们还盯着,韩世拓有所明白:“袁家?他最近官都没有,门也少出,”
那人把他话打断:“你当官当傻了。”
韩世拓虚心请教:“你说。”
“袁家按月有车进出京城,你不知道?”
韩世拓抬抬眼,又垂下眼帘。面上没有表情的他,心头激荡起来。就知道有人是不会放过袁家的,他们打听的还真仔细。按月进出的车,是山西运往京中的各色货物。还有一部分直达宫里,送给加寿小镇上用的,这车队的确通行无阻。
想这些人的心都用得足了,四妹夫虽然不当官,如今也是权贵一流,就像高山上的青松,别人眼睛里看到的只能是你。
这就庆幸着自己幸亏出来,总抱着书当个书呆子也并不好。不是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就韩世拓此时来说,书也要读,路也要行,人也要交,不然上哪儿能听到这个。
一时不能回答,他装做沉吟,起来踱步,难免的,又往窗前去。
问话的人也不急着他回答,大家慢慢喝着酒。
他们事先打听过韩家,那大车有一部分往铺子里去,这跟在大车后面就能知道。而那铺子,韩家当家的世子奶奶有份。
她若是让运出什么东西,也应正当。
山西能运进京里货物,京里土产也有运回山西,不然满车走一回,空车走一回,浪费路上花费。
韩世拓如果肯答应,他占的份额将成最大,他考虑也在情理之中。
慢慢想着的韩世拓,此时在窗前睁大眼睛。
兰花厅后面是合欢厅,合欢厅后面也是兰花厅。欢场中的地方,有一些格外僻静。里面就是虐待人,外面也听不到。
这几个厅修在后院子里,为的就是清静,收的银子也高。
叫韩世拓来的人,要和他说走私的事情,越静越好,别人越不能偷听越好,就到这里。
几个厅都各自开门,门往东西南北四处开,中间有幽静花木,什么桂花等常绿植物挡上一挡,不是有心的人,不会往后面看。
韩世拓刚才是这久违的奢迷薰的不习惯往后面看,现在是想着怎么再套他们的话往后面看,他看外面黑沉沉,外面看里面也差不多。
有一个人就让他看在眼中。
他先站在窗前,那个人后面走来。如果那个人是先站在那里的,树底下暗,韩世拓就看不到他。
见他一身黑衣,韩世拓先起疑惑。往这里来的人,不是挂金就是挂银。因为姐儿爱钞,得先显摆自己。
而这个,活似当刺客似的,这七月初,秋风都不浓,他把风帽也戴得端正。这是后院子里来了贼?
有这样的想法出来,韩世拓就专心打量。见他在树下发出细碎声音,原来是小解。不经意的,他扬了扬脸,似乎在看这附近安然,眸光如刀,面容露出大半。
他的肌肤白,风帽黑,面容似暗泽微灯,能看出来。
韩世拓目瞪口呆,这是……林公孙!
……
这不是定边郡王的人吗?
…。
林公孙不止一次催粮草,从韩世拓管辖的驿站里过,韩世拓认得清楚。随即,他就想到林公孙在京中为定边郡王族人奔走。
那他在这里,这打扮,是做什么?
黑衣遮脸,这肯定不是来嫖院子的。数年外官,风也有过险也经,凡有奇怪,必有内幕。韩世拓大气也不喘,刚才是随意吹风,现在是生怕让林公孙看到,见林公孙整好衣裳,往后面那厅过去。
认一认,这里他来过,这里四个厅,但那方位是兰花厅。“轰”地一声,韩世拓心急如焚,他又见到另外几个人,一样的打扮,黑衣黑帽看不到面目,走进兰花厅。
这里必然有事!
牵涉到郡王的人,不会是小事!
韩世子不是以前的浮躁人,心想怎么去打探一下才好。同来的人等不及,在后面叫他:“没想好,也回来坐吧。你若是能办成,你立大功,你是头一份儿,过来我们说点儿别的,让你听听路子有多宽,银子有多少,回去你慢慢的想,几时想好几时回复。”
韩世拓亮了眼睛。
立大功!
他闪动眼睫走回。
打探他们的消息虽然重要,但立功也一样的好。只看他们鬼鬼祟祟模样,就不干好事。哪怕他们是好事,就这打扮……韩世拓有了主意。
回座的就笑:“有话快说,说上几句,把人都叫上来,我出来不仅为钱,也要玩才好。”大家嘲笑一通,一面说话,一面把妓者重新叫进。
妓者进来时,韩世拓搂一个在手里,同时对外面使个眼色。
都有跟的人,有时候他们寻地方坐也喝酒,有时候候在外面。今天外面就有一个候着的,收到后,推说小解走开。
……
掌珠坐在车里,看似静静,其实心头跳得厉害。又像放着一群猫,有抓有搔有咬有蹭,百般不是滋味。
想到兽头们多可爱,隔一阵子接回家来,吃完点心就玩耍,听着她们嬉笑,总觉得天地之美好尽在其中。
再想到,就是自己冲进去……面上现在就滚烫的难过。
车停放的地方,在花街柳巷的外面街道,这里安静,没有杂人。但掌珠由车帘里把进出那街的人看了一遍。
不是面带淫笑的男人,就是嗑着瓜子儿眉梢眼色全是看不得的女人…。自己进到他们队伍里,别说大骂,看一眼都想回去洗眼睛。
真的要去?
还是不去?
家人的回话声把她心思打断:“爷让奶奶这就进去,奶奶别怕,小的们护着您。”
掌珠这就想也不想,此时再想也无用,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这就过去!”家人反身就回,重进留香院后,在大门里面装着看热闹,并不走远。
没盏茶时分,两辆车在大门外停下,先跳下几个大脚婆子,又扶下一个少妇人。往来的人全直了眼睛。
见这个少妇人不过二十岁出头,大红衣裳大红裙子,虽有面纱,但姿容艳丽怒气冲冲可以看出,一对眸子神采更遮不住,似天上繁星光芒俱数到她眼中。
都喝一声:“好!”
问道:“这是哪个院子里的?”
掌珠又惊又羞来的,耳朵竖得直。难免听到,气压过惊和羞,卷卷袖子,想不合适,自己手臂要让外人见到。重重拂袖,把手指尖都遮得看不见,对着大门怒目圆睁去看。
见三个大字,留香院。
字下面几个站门女子,都妖里妖气古里古怪打扮。这下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是什么鬼地方,以前还能容他来?
掌珠奶奶脾气一旦发作,那是惊动天雷和地火。怒喝一声:“给我进去搜!”几个婆子们齐声道:“是!”
卷袖子提衣角,有的后腰上插着棍棒,这就抽出来,簇拥掌珠就往里面去。守门女子拦上一声:“哎,你们走错没有?”身上就着了一下,往里就跑,尖叫道:“快来人啊,有人打劫。”
掌珠等人跟着进来,怒吼一声:“好奴才,你果然在这里!”传话的家人装着避不开,让掌珠提着手里,掌珠大骂:“你那不要脸的爷在这里,快带我去!去晚了,小心你狗头!”家人一路哎哟求饶,一路把掌珠带进来。
……
留香院中顿时乱了,他们有护院的,急匆匆过来时,见闯进的女人们已到后院,他们就往后院里追。
哄笑声,看热闹声,有些客人姑娘也不要了,争着看这难遇的大热闹。
乱声一起来,韩世拓这里也看热闹。全是玩乐的人,有玩乐不会放过。大家伸头往外面看,嘻嘻道:“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争女人?”
“打架喽……。”
正想出去帮着掀起争斗的,听韩世拓惊叫:“我老婆!”人人愕然,面面相觑还不能理解的回头看,也顾不得看外面那大红衣裳是个丽人,见韩世拓穿窗而出。
“这…。”
下半句还没有说出来,韩世子已经到了窗外。
说话的人搔头,张口结舌说出下半句:“怎么这样?”香风扑鼻而至,大红衣裳到了身边。烛光绰绰下,她更风姿绰约。要不是嗓音似河东狮子到,这里的人都可以酥了骨头。
掌珠觉得说得不对,不是让我揪他出去?他往后面跑什么?看一眼厅中小娘们娇艳动人,掌珠醋坛子打翻,更是真的动怒,咬牙骂道:“给我打!没看几天书就敢往这种地方上来,不打还行!”
她自己呢,从婆子手中要过一个棍棒,到窗前看看半人高,自己过去狼狈,就绕到厅后去追。带她进来的家人急了:“奶奶不要乱跑。”跟在她后面过去。
后面逃避的黑衣人让他们看在眼中,掌珠愣上一愣,就见两个黑衣人对她诧异的一瞥,随即握着手急步走开,还有一个黑衣人归跟上。
兰花厅内,韩世拓揪着一个黑衣人出来,满意的道:“林公孙,你披着衣裳我也认得你!”黑衣下面露出面容,正是愤怒无比的林公孙。
他也认出韩世拓,冷笑道:“韩大人,你揪住我为什么!”他的衣角闪动暗纹,稍有月光就能看得清楚。韩世拓微笑:“我倒要问你,你往这里来做什么!”
掌珠看不明白时,韩世拓对她使个眼色:“当家的人,这回只怕你有一功可立。”掌珠没好气,把手中棍棒对他挥挥:“我不要立功,我只要打你!原来这种地方是这样的不好,你怎么敢往这里来?”
掌珠匆匆进来,也见到半露的衣裳,雪白的肌肤,呸!羞死人了。
……
街上乱起来,古代风月馆是正当的,纳税交银子受官府保护。老鸨问明白是人家里大奶奶来寻丈夫,并不是同行来闹事,自然报官解决。
衙役们平时收他们的钱,也往这里来蹭着玩,就往这里赶得快。黑衣人们见韩世拓直扑进来,按住一个就不放,一哄而散出去。有的人认不得门,后门里跟着人进来的,原本还想跟着人出去,不想半路杀出程咬金,韩世拓过来,掌珠握着棒在后面撵。
他们夺路而逃,有些难免闯到前院去。惊呼声中,龙二龙三暗叫不妙,兄弟两个手扯着手好在不曾分开,手指动上一动,都知道对方心意。转身又往后面来,想寻个院墙出去,又见到跟掌珠进来的护院大汉过来几个。
大汉们也奇怪:“这是包兰花厅的客人?说主人私密不喜欢让人看到,今天后门这一条路都不许人走动,他全包下来,但看看这哪是玩的,这像强盗聚会?”
就抓住两个,取下风帽,露出两张面容,龙二龙三魂飞魄散,这两个他们也认得,一个是定边郡王府上的一个大管家,抓拿时他逃走。一个是定边郡王的幕僚,他倒没让抓拿?
龙二龙三后怕上来,要是跟他们一起让拿,这可就说不清楚。
此时暗恨林公孙和吴参也晚,是他们说商议事情互相不见头脸的好,免得说话以后让人举报。遮住头脸,出的主意就触到律法,也能避一部分耳目。
恰好,大家都不愿意露头脸,各自都有心思,就都这样的来,结果呢,没想到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林公孙要是在面前,龙二龙三咬他的心都有。林公孙不在面前,赶紧想到逃走。
将军们力气足,撒丫子往后就跑。边跑边低声道:“外墙不低,我蹲下你上去,你上去后再拉我。”
互相正点着头,冷不防树丛中出来一个人,他一看就是学过功夫的人,一把攀紧龙二肩头,再一把捂住龙二嘴巴。龙三正要夺哥哥,听到一个低声:“跟我来!”龙三身子一震,留恋的看看墙上已经有人在爬,但还是跟着他走到树丛中。
那人已放开龙二,龙二也不再挣扎,兄弟两个跟着他走到一个房间里,里面摆设华丽,是接客的地方。
有小小烛光,那人关上门,取下风帽,露出英俊面容。龙二龙三瞪大眼:“小弟,真的是你!”看袁训衣裳,和他们一样的黑披风,竟然是刚才那群人中的一个。
袁训面有怒容:“我让你们不要乱走少出门!”龙二龙三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耳后,另一个嗓音响起,娇柔悦耳:“二位表兄也是不想你独力承担的意思,侯爷就不要怪了吧。”
嗓音一入耳,龙二龙三如遭雷击。回过身,这时候才看到屋角还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离开她身前好几步,都是一式一样的黑色披风。
坐着的人取下风帽,露出一张芙蓉娇面,不是别人,正是宝珠。
“弟妹,你也在这里!”龙二龙三惊呼出声的同时,这就能想明白什么。这对夫妻看似不关心,从自己兄弟们进京后没怎么说过连坐朋党的事情,但他们实打实的掺和进来,并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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