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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兴儿如坠五里云雾之中,完全搞不懂锦屏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分明和蒙面女子一起跳渠逃跑,又被人撤去了身下的幕笠,沉入龙首渠底,怎么就变得醉卧太掖池边,还恰巧被锦屏碰到?难道是有人救了自己?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身上哪儿来得一身酒气呢?
同时,他寻思着自己身上那点小秘密这回可叫锦屏瞧了个一清二楚,心头不禁一阵慌乱,涨红着脸跳下床,拿过锦屏送来的衣服迅速穿上,硬着头皮走出房,连抬起头看一眼守在门外的锦屏的勇气都没有,只乖乖地跟随她身后,一同去见景暄。
景暄昨日已从锦屏口中得知了来兴儿入宫在延英殿当差的消息,不料想到了夜里他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后宫的太掖池边,尽管她相信来兴儿与宫内发生的行刺事件无涉,但联想起两年前来兴儿进入东宫到自己身边当差是受了张皇后所派充做眼线的往事,也不得不格外加了份小心,决定亲自问他一问。
来兴儿暗地里曾在心中将景暄和婉容两人做过比较:都是一样的娘娘主子,景暄却更像是一位大姐姐,虽然自己犯了错,她也会严厉地申斥,甚至惩罚,但一旦自己有了危难,她总会关爱地施以援手;而婉容截然不同,按说她的出身和来兴儿更为相似,既不如景暄那样显贵,也并非汪才人那样卑下,为人处事自应有一份淡然与亲和,但来兴儿虽在凝香轩当差时间不长,却常常从婉容的笑脸背后体味出浓浓的尊卑有别式的疏远和冷淡。两人皆貌美如花,景暄仿佛是初春迎风绽放的一丛迎春,让人时时感觉到温暖和希望,而婉容恰如盛夏时节的一片睡莲,看着赏心悦目,却始终隔着一池水,令人轻易靠近不得。
正因有了这番比较,来兴儿心底里对景暄有着亲人般的信赖,当景暄问起昨晚的事时,来兴儿除了没有提及蒙面女子就是尚服局的织补宫女果儿外,几乎是毫无隐瞒地把吴弼要自己充当钓饵,借到张氏埋尸地祭拜之机,诱捕张氏宫内残党的前前后后尽皆向景暄作了禀告。
“如此看来,他们用的是将计就计,声东击西之法,派蒙面女子跟随你到东夹城祭拜张氏是虚,另遣高手入宫行刺是实。”景暄听了来兴儿的遭遇,思忖着说道,“但奇怪的是,那蒙面女子为何要带着你这个不习水性的累赘一同逃走,事后又将你装扮成醉酒的模样置于太掖池边,难道是你与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瓜葛,他们不忍加害你,反把你有意送至毓秀宫外,要本宫着力庇护于你?”
来兴儿心知景暄分析地颇近于实情,但却没有勇气和胆量向景暄承认他入宫前曾与芙蓉有过一面之晤,只得红着脸强辩道:“小的虽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如此对待小的,但小的与他们自两年前太子离京后便素无往来,否则小的也不会答应吴大将军去诱捕他们。”
景暄见他额头竟沁出一层细汗来,误以为他担心自己被牵扯进宫内行刺的逆案里而心怀焦虑,绝想不到来兴儿是因在自己面前说了谎话,心中有愧,才憋出一脑门子汗来。她站起身,亲手将一方丝帕递给来兴儿,温言抚慰道:“无论事情究竟是怎样,昨晚锦屏在太掖池边发现你时,你正烂醉如泥,昏睡不醒,显见你并非他们的同谋。况且你与吴大将军有约在先,他也可替你说话,因此,你大可不必为了这件事而担心什么。本宫听闻延英殿乃是皇上接见朝中重臣,会商军政要务的场所,皇上调你到延英殿当差,足见对你的宠信更胜过旁人几分,你今后再不要像入宫前那样率性而为,做事、说话都要中规中矩才行。行了,今儿的事就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来兴儿一面诺诺连声,却又忍不住问道:“皇上他老人家没事吧,昨晚行刺的凶手抓到了没有?”
景暄面色一沉,才欲喝斥他多此一问。旁边站着的锦屏一向与来兴儿打闹惯了,开口抢白他道:“皇上自有天神护着,哪儿会有事?倒是你自己,害人家昨晚到彩鸾房中凑和了一宿,改日要罚你摆酒赔礼才是。”
来兴儿想起自己身上尚穿着不知谁的袍服,又不便当着景暄的面儿向锦屏打听是谁脱去自己的衣衫,替他清洗的身子,窘立在那里,傻傻地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暄将两人的神情尽瞧在眼里,她见来兴儿懵懵懂懂间似乎对男女大防有了些意识,而锦屏虽年纪比来兴儿还要大两岁,因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倒像是未曾开窍一般,依然如昔日那样天真烂漫,口没遮拦,遂笑着替锦屏抱不平道:“昨晚本要把你安置到朱双他们那去,锦屏担心你睡不安稳,特意将自己的房间让与你,你怎么没有一个谢字,只一个劲儿傻笑作甚?”
来兴儿平日身上那股机灵劲儿不知被丢到了何处,冲着锦屏深深鞠了一躬,撒开腿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景暄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地对锦屏说道:“可惜了,他是个宦者。”
锦屏一怔,旋即羞红了脸嗔道:“娘娘,您说的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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