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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诗人都有点傻眼,愣了半响,凶恶地喊道:“喂,别哭了。”

他不吭声还好,他一喊,我哭得更带劲,一边哭一边打嗝:“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结结巴巴地说着,摸一把眼睛,发现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流下。

“我坏掉了,我一定坏掉了!”怕阳光,新陈代谢越来越差,现在连眼泪都掉不下来,我一定是坏掉了。

我没有开玩笑,种种压力下,我在那一刻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

仇诗人再次烦躁的出手,我又一次被他吓得一抖,谁知他抓住我的胳膊往他身上一拽,就把我抱进怀里,笨拙地拍着我的背,把我都拍疼了:“别哭了,哪个女的哭得像你这么搞笑的?”

我打着嗝地反驳:“你、你才搞、搞笑呢。”

这么说女孩子,像话吗?

我报复地蹭着他的衣服,想把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蹭,蹭完才发现,我脸上什么液体都没有。

不甘心,我便学上次那样,在他胸口上咬上一口,虽然牙齿疼,但疼得痛快。

“你属狗的?”

“我是属狗的啊!”

“……”

在仇诗人无语的时候,我们身后的别墅再一次升起了熊熊火焰,这一次再看,只觉得那火焰像特效一样加在房子上,可只有站在别墅前的人知道,那烧灼感是真实的,那看似虚拟的火,真的会将人活活烧死。

我忘了哭,先是震惊地看着这栋相当于鬼屋的别墅,随后一想到小猪就消失在这别墅里,又难掩愤怒。

仇诗人将大手压在我肩头:“这只鬼执念很深,力量不弱,可以依附在某一件死物上,与其融为一体。”

“说白点,现在这栋房子就是孟鸿。”

我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一跳,回头就见夏右不知何时也下了车,就站在我们后头,一边啃着一颗苹果一边解说。

刚刚那丢脸的嚎哭她看到了多少?

我一秒钟恢复庄重,企图掩盖“过去”。

而我们跟前的大门,像是为了应和夏右的话,明明没有电控,却自己开了,发出一声古老的锈铁旋转的声音,好像这扇门不是最近新装上去的,而是已经存在了好几十年。

夏右不为所动地继续说:“……他想让这房子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就像现在这样。”

我想到了那辆黑色轿车,和那辆公交车,似乎,都有了解释。

盯着那扇大开的门,我目光凝重,仇诗人却拍了下我的肩:“他想跟我们谈谈,走吧,我们进去。”

“进去?”我诧异,“不是说这房子现在被那只鬼掌控,我们进去算不算自投罗网?”

仇诗人嗤笑:“那也得看他网不网得住我。”

他拔出那把木剑,在手中转了一圈后,用力地插进地里,正对着大门的位置。

同一时刻,别墅上燃烧的火焰就熄了,恢复那被火摧残过的模样,而后,仇诗人当先朝大门走去,我看了眼那柄笔直瞬间震慑住孟鸿的木剑,再看看眼前的别墅,想到朱子言,我咬咬牙跟上了仇诗人。

别墅一楼,已经不是最初看到的样子了,墙壁都是斑驳乌黑,有些地方被贴上了墙纸,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只有几样应该是大火后添置的家具,但没了我原本看到的精致,只有简易的桌椅,应该是手工自己秀的抱枕,地板也残留着大火弥漫过的痕迹,可看得出来,已经被人洗得很干净了。

孟鸿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仍是那斯文温和的模样,拿着我之前弄掉过的相框,凝望着跟他相拥的那个女孩,目光柔得能掐出水来。

仇诗人带着我堂堂正正地进去,拉过来两张沉重的木椅,我见他不客气地坐下,稍显拘谨地坐在他旁边。

孟鸿也不管我们,一边擦拭着相框,一边自说自话起来:“我妹妹很傻,这房子都烧成这样了,她还坚持要住在这里,固执地认定我一定在,要在这里陪着我。”

他抚摸着相框里的人:“明明胆子小,小时候跟她讲个鬼故事,吓得好几晚都不敢一个人睡,却一个人住在这里。”

每天给他做纸扎,各式各样的,就怕他缺个什么。

孟萌还没出生时,爸爸就出了事故,妈妈得了抑郁症,她生下来身体就没好过,长大了都是病秧子,妈妈在她一岁的时候就自杀,她等于是哥哥养大的,可是孟鸿,在五年前,也因为家中起火,为了救她,烧死在这栋别墅里。

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身体又不好,让孟鸿如何放心得下,五年里,他们彼此间凭借着妹妹的那份感应,“相依相守”着。

孟鸿的目光,终于从相框上离开,一改之前的温和,阴测测地盯着我:“要不是朱子言他们,我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哪怕他们当时能下车看看,及时送她去医院,她就可能得救!”

“我打听过了,”我顶着他怨恨的目光,为小猪辩驳,“车祸那会,死的只有小猪,没有你妹妹!”

“你的意思是,我妹妹还活着?”他勾起嘴角,讽刺地笑着,“我为莫须有的罪名找他们索命?”

“你确定你妹妹死了吗?”

可能我问到他痛楚了,我们脚下的地板瞬间又窜起了火苗,他挺直了身子,阴狠地瞪着:“就在15号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我妹妹的灵魂出现在我面前!”

熟悉而令人厌恶的灼烧感袭来,我本能地瑟缩了下,身旁的仇诗人冷着脸,右脚往地面上一跺,无形的飓风,将地面上的火苗吹得两边倒。

飓风没有停止,直刮到孟鸿跟前,将灵体的他吹得头发都飘扬起来,他马上收起火苗,心悸地瞄向仇诗人。

仇诗人双脚微分,身子往后靠着,看似随意的坐姿,配上他的体魄和凶恶的面容,也霸气满满。

“要谈就好好谈,”他扭一下脖子,骨骼发出声响,“否则,我不介意,把你这壳子一起打包送走!”

孟鸿跟他对视半响,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也能好好思考刚才的问题。

孟萌真的死了?闫斌没有查清楚吗?

“我不清楚你妹妹现在什么情况,可你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小猪更是车祸当晚就死了,就算她有错,她也赔上她自己的命了,你还想怎么样?”

孟鸿冷冷地问:“你是不是还想说,她是无辜的?”

我抿着嘴没有回答,有一度,我心里确实这么想过,小猪告诉我,她是坐副驾驶的,闫斌也证实了这点,但看孟鸿这态度,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你可知道,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吗?”他又问。

眉头微蹙,我老实地摇头。

十五号晚,朱子言跟同事聚会,还喝了酒,有点小醉,就有两个男同事要送她回去,开的自然是朱子言的车。

朱子言在副驾驶上小憩一会,醒来后发现车子开往的方向并不是她家,当下就急了,问男同事要带她去到哪去。

同样喝了不少酒的两个男同事,吴亮开车,张叁坐在后面,都起哄着说还早,再去玩。

朱子言觉得不妥,别看她平时闹得开,可从小的教育,她并不是一个胡来的姑娘,当场就拒绝了,要吴亮马上改道,不然他们就下车自己打车。

身为大小姐,在生气的情况下,她行为和语气确实比较傲慢,说的话也不中听,酒精上脑的两人被朱子言颇为不善的言语刺激,哪里肯从,酒壮怂人胆,就是要把朱子言带走,好好玩一把,看她还能不能嚣张。

特别是后座的张叁,一直撺掇着吴亮,吴亮哪怕有一刻要听朱子言的,都被张叁给刺激了。

朱子言气急之下,就去抢夺方向盘,当时车,就跟吴亮死前一样,左转右转的跟蛇一样弯曲,然后不知怎么的,忽然失控地朝马路边冲撞过去。

当时朱子言清楚地看到那里站了个姑娘,也清楚地看到姑娘被撞飞时掉落了帽子,然而下一秒,她坐的这边首当其冲地撞上护栏,整个车门都变了形,朱子言趴在挡风玻璃的台上,透过如蜘蛛丝一样裂开的挡风玻璃,看到倒在马路上的光头姑娘一动不动,而她的眼前都是血。

她分不清,那些血,是被撞的那个姑娘的,还是从她额头上流下来的!

更不知道,她看到的,就是她活着的最后一眼。

那辆车里三个人,朱子言“昏”了,吴亮和张叁都只是受了轻伤。

吴亮张叁当时都吓傻了,吴亮想都没想就重新启动车子,开着坏掉的车子开出好远的距离,他们才想起检查一直没有动静的朱子言的情况,惊恐地发现,她已经没气了。

这种情况下,谁也顾不上那个被撞的姑娘了,倒是朱子言死了,她家里人不会放过吴亮张叁,吴亮还好,家里有点关系,张叁就不行了,被朱子言家里一搞,第二天就被辞退。

不然也不会喝酒喝到天黑,坐公车被孟鸿搞死,吴亮也没好到哪去,毕竟死了人,还是自己心仪的女人,睡不着天没亮就开车出门,还晃神,同样被孟鸿逮着机会弄死。

至于孟萌,交警后来去过车祸的地方,除了地上一滩血外,并没有她的踪迹,那路段没有监控,试着找过也没找到,便判定她可能没什么事,自己爬起来走了。

吴亮将此事推给朱子言,因为车是她的,她也死了没法对证,朱子言家人不希望朱子言死后还不名誉,就压下了这件事。

反正被撞的没死(不见了),撞人的死了,谁能像谁索赔?

听完这些,我心里闷闷的疼,嚎哭时发泄过的燥郁再一次归拢,我默默吸一口气,压抑住了情绪。

尽可能忽略小猪死的事,分析孟萌的情况:“我觉得,她要是死了,不可能还跑了,有没有可能,是被谁救了?”

“你认为,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孟鸿阴狠痛恨地说道,“这事,是在棠溪路段的小鬼亲眼看到的,他们说,撞人的车开走后,孟萌几乎已经没有呼吸了,然后,突然就不见了。”

“不见了?”

“是,”孟鸿咬着发颤的牙,“连尸体一块,消失了,那几个小鬼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楼大厅瞬间静默下来,我两手互相掰了掰,开口:“或许,她已经到下面去了?”

孟鸿面部抽动,咬着牙道:“自从事故发生后,每天晚上十二点,她都会出现在我面前,但每次不到三十秒就会再次消失。”

他瞪着我:“你告诉我,地府是个能让鬼魂每天回来探亲的吗?”

我耐心也告竭了,语气发冲:“那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样才能把小猪还回来!

“我要你们帮我找到我妹妹,活着就见人,死了,就见魂!”孟鸿带着狠意地提出他唯一的要求。

我真想抓狂给他看,我特码就一普通人,遇到鬼都只有跑的份,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强迫我“帮忙”:“不会也是什么人告诉你的吧?”

孟鸿迟疑了下,还是点头:“算是。”

“谁?”被我知道,我非得割了他的舌头,封了他的嘴!

“我妹妹!”

“……”

孟鸿补充道:“每天短暂的相见,她就让我找到你。”

说到这,他扫了眼如大佛一样坐着的,单靠震慑就足够的仇诗人:“或许,她是想让我通过你,找到他吧。我相信,如果是这位,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吧?”

我愣住。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恍然想到,不管是管川,赵阳,如果没有仇诗人帮忙的话,我根本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

可要真这样的话,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去找仇诗人啊,这人虽然面相凶恶,但经过这么几次的相处,我觉得他的心是有柔软的地方的,有他独特的,尊重生命的方式。

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地来找我?要不是因为管川,我和他甚至完全没有交集,完全不认识的。

我下意识地看向仇诗人,他眼帘一掀,哼嗤一声:“所以,你是打算,拿一条魂,来跟我谈条件?”

孟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朱子言怎么说也是我高中同学,我不至于让她魂飞魄散,相比之下,让她无时无刻重复着死去的痛苦,永无休止,不是更有趣吗?”

“你……”我咬着下唇,焦急又没办法,只能求助地再次看向仇诗人。

仇诗人不急不缓地抬抬下巴,看着颇为傲慢:“威胁我?”

“我只是在说我要怎么对付我的仇人。”

“你已经杀了吴亮和张叁了,这件事纵然小猪有错,她也算是受害人啊!”从听到朱子言是怎么死的,这句话就憋到现在了,不想刺激孟鸿就一直忍着。

不敢说朱子言是无辜的,她要是不喝酒,不让同事开车送她回去,不抢方向盘,或许不会出事,但她当时不反抗,谁知道吴亮他们会把她带到哪去,她已经为此赔上自己的生命了,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孟鸿却偏执地说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她是因,她就得承受果。”

“那你手里沾了人命,又怎么说?”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手握成拳,我不断在心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找到你妹妹,你就放过小猪?”

“是!”

我深吸一口气,第三次看向了仇诗人,我知道,这事得靠他才行,我不能擅自替他决定,虽然我很想他能同意。

结果,我哀求政策还没使出来,仇诗人恼了,一巴掌扇在我后肩上:“一直看老子做什么,他是跟你做交易,你想,就同意,不想,就拒绝,懂?”

他控制了力道,打起来并不痛,我呆了两秒才明白过来,激动和感激,让我一时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张了张口后,我选择转身面对孟鸿:“好,你得保证,这中间不会对小猪做什么事。”

“可以,但你也不能让我等太久。否则,当我耐心用尽,所有的保证就都不算数了。”

“呵。”

接下来也就不废话了,事情一谈妥,仇诗人就开始工作了,没有跟我磨叽谈一堆条件,我应承的,他来做,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被附身了,变得这么好。

仇诗人直接要求孟鸿带我们去孟萌平日里最常待的地方,然后,孟鸿就把我们带到地下室,那间装满纸扎,摆着他遗像的房间。

我:“……”

已经努力催眠站在身旁的孟鸿不是鬼了,为什么还要逼我面对?

仇诗人在众多纸扎中找出一件还差一点就完成的,且看起来最精致最耗心神的,摆在中间算起来。

越是尽心尽力去做的,偏偏还没完成的,就越有可能附有那人的“念”,通过这个“念”能找到她的魂。

一根香,没有打火机,仇诗人捻了一下就自己燃了起来,飘出的烟起先还很有规律地往某个方向飘去,没过多久就乱了起来,围绕着香根。

仇诗人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将还剩下一大半的香,随手插在孟鸿遗像前的香炉里,转过身,对着满眼期待紧张的孟鸿说道:“她还活着。”

“真的?”孟鸿先是一喜,随即是更深的担忧,“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我找不到她?为什么我能每天看到她的灵魂出现?”

“咳,”我充当了仇诗人的小助手,小劝一下,“你先别急嘛,一下子问这么多,怎么回答嘛。”

然后,我也巴巴地看着仇诗人,渴望得到解惑。

仇诗人慢条斯理地收起铜钱:“得见到她本人,才能知道。”

他抬头,望着孟鸿:“她的灵,都是什么时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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