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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忠以为陶臣末是在担心自己先前与研冰郡主的约定,于是也不再追问。
“我总感觉事情不这么简单,但到底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准。”陶臣末道。
“如果让余怀群顺利的投靠了北弃,到时候朝廷会不会……”魏文忠担忧道。
“这一次的对手很有意思,竟然限制住了我的手脚,文忠你这样,立马传令南下,让秦筅将军暂缓进驻南境城池,移师北上,与我保持一日路程,我们暂且往长垣移动,我倒要看看这出戏怎么落幕。”
图兰骨柔对自己王兄的安排向来就不会有任何怀疑,图兰冰穆让他将主力暗中调往北阳,她没有丝毫犹豫,让她派人假意诱降余怀群,她也立马执行,尽管现如今长垣只有两三千守军,她也不带丝毫慌乱,在她看来,除了陶臣末,其他对手都不相关,更重要的是她相信就算陶臣末最终看出来长垣只是一座空城,也不会置她于死地,这是她毫无畏惧的底气。
按照她们的计划,余怀群的近十万人马是不可能都持械进入北阳的,而且北阳西边的潼关驻军也做好了随时驰援北阳的准备,尽管如此,图兰骨柔却并不知道自己王兄这样的安排实际上对付余怀群是假,诱捕陶臣末才是真,因为图兰冰穆只是告诉她,余怀群已经归顺陶臣末,只要拿下这个马前卒,陶臣末必然会实力大减。
余怀群向北阳进军的速度并不快,他在等着天黑。
月上枝头,余怀群按照聂无相的指示立马掉头,却是朝着那长垣而去。
不到丑时,近十万人马已悄然涌到了长垣城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这些当年被北弃人打得丢盔弃甲的大渊军咬牙切齿的冲向了长垣城池。
听闻敌袭,图兰骨柔第一反应是陶臣末还是攻来了,但当她站上墙头,却发现这些人的甲胄根本就不是云卫,一时间恍然讶异,她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很清楚,长垣城内此时的守军不到三千人,别无他法,只有死守。
当看清楚对方是余怀群部时,图兰骨柔这才明白过来,看样子余怀群当真是归顺陶臣末了,自己的王兄想要将计就计,最终却还是被陶臣末反将一军,她不由得苦笑起来。
聂无相很周密的安排好了一切,今夜的长垣城,城破之前,连一只蚊子都出不去,因为除了余怀群的大军,他在城外各个路口还安排了精心挑选的杀手,目的就是要让长垣求救无门。
因为突袭,加之城内守军寥寥,天刚蒙蒙亮,长垣城破。
图兰博拜以自己巨人般的身躯护着图兰骨柔突围,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硬抗了多少刀,此时此刻他也根本没想过要活着,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护住郡主周全,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又在路口遭遇伏击,自己的前胸后背几乎都快要被剁成肉泥了,随之而出的数十骑也荡然无存,马匹倒下,他就扛着图兰骨柔亡命的奔跑,不问去处,只管跑,因为图兰骨柔周身不断涌出的鲜血告诉他,再不逃离包围,自己的郡主就快要没了。
这个凶悍无比的北弃汉子硬生生用自己就快被撕碎的身躯撞出了一条路,揣着粗气,眼含热泪。
“博拜大哥,别管我,你先走。”图兰骨柔柔弱的说道,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图兰博拜并未说话,只是心有不甘的怒吼了一声。
“什么人?”不知跑了多久,图兰博拜突闻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图兰博拜哪管那么多,打算继续往前冲。
“云卫驻地,谁敢放肆?”前方继续传来呵斥之声。
图兰博拜突然停下脚步,这一停,全身的劲就卸了,然后轰然跪地,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图兰骨柔轻轻放到了地上,悲泣道:“郡主,我再也跑不动了,他们是云卫,你求求陶臣末,他会给你一条生路,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图兰博拜边说嘴里边冒着血泡。
“博拜大哥,博拜大哥……”图兰骨柔虚弱的呼喊着,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云卫守卫见这情形,亦是不知所以。
“你们是什么人?”守卫的嗓门明显没有刚才大了,还带着几分关切。
“你去告诉陶臣末,研冰郡主找他还债来了。”图兰博拜嘶哑着吼道。
云卫将士自然是知道研冰郡主的,严格来说,这些人都受过她的恩惠,所以他们自然不敢有丝毫耽搁,立马便跑向陶臣末的帅帐。
听闻消息,陶臣末赶紧跑了出来。
这一看,把他吓得不轻,眼前的人再熟悉不过,一个是当年在泰安便相识的,一个则是数次相救于他的。
“博拜兄弟,郡主?怎么回事儿?”陶臣末蹲在地上一把抱住图兰骨柔。
“你真的不知道?”图兰骨柔虚弱的问道。
“快叫医官!”陶臣末大叫道。
图兰博拜用仅有的力气抓住陶臣末的手臂,说道:“郡主数次救你,你为何要害她,事已至此,长垣城你也拿下了,看在郡主数次救你的份儿上,求你放郡主一条生路。”
“博拜兄弟,你在说什么?长垣城破了?谁干的?”
这时候图兰骨柔却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就知道不会是你,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对我。”
“郡主,博拜兄弟,你们先别说话,医官来了,等治住你们的伤再说。”陶臣末急道,并招呼匆匆赶来的医官赶紧上前查看。
图兰博拜并未放下抓住陶臣末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挤出最后几个字:“陶臣末,你替我保护好郡主,送她回王爷身边。”说罢,涌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而亡。
图兰骨柔泪如雨下,张嘴想要留住图兰博拜,却不见声响,最后只剩下一声呜咽。
陶臣末看向救治图兰博拜的医官,医官摇摇头。
陶臣末又赶紧询问救治图兰骨柔的医官:“郡主怎么样?”
“刀剑刺穿脾肺,怕是……”医官回答着,却不敢看陶臣末的眼睛。
“你是医官,无论如何都要救下郡主!”陶臣末情绪有些失控。
怀中的图兰骨柔突然搂住他的脖子说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陶臣末,我有话对你说。”
“郡主,你别说话,一定有办法……”陶臣末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我不想死不瞑目,你告诉我,余怀群攻打长垣是不是你安排的?”
看着已经越来越虚弱的图兰骨柔,陶臣末急得眼含泪水,哽咽道:“余怀群一直在避免与我正面接触,我也不知道他此番在两州边界徘徊所谓何故,我又怎么能令他去攻打长垣?长垣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就好,起码到死我都没有信错你,你……你要小心……”
“郡主!”
“陶臣末,好可惜……我从来……我从来不曾想过会这样与你重逢,战死沙场并没有什么遗憾,可惜没有能和你一较高下,如果,如果当年我从渝州把你救走,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
世间从来都不会有如果,所以他没有答案,更何况,此刻他只想图兰骨柔能安然无事,于是只得重复说着:“郡主,请你坚持住。”
看着图兰骨柔不断涌出的血水,他试图用手去捂,却无济于事。
陶臣末泪如雨下,却无能为力。
“陶臣末,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郡主你说。”
“你与王兄终将决一死战,我弃人从不畏死,所以王兄定然不会退,如果有那么一丝可能,你可不可以不要赶尽杀绝?”
“我答应郡主,我一定会与王爷正大光明的打一场,只要王爷肯放手,我一定不伤他性命。”
“那就好,那就好。”图兰骨柔已经气若游丝。
陶臣末再一次无助的看向还在为图兰骨柔止血的医官,医官不停的摇着头。
图兰骨柔用额头贴着陶臣末的脖子,柔弱道:“没用了,你让他们退下,我有话对你说。”
陶臣末艰难的向医官挥了挥手。
“陶臣末,你要小心,朝廷……朝廷有卫国暗探,相府,安……安先生……”
陶臣末一时木然,只是不停的呼喊着“郡主”。
“好可惜,好可惜……”图兰骨柔不甘的放开了抱着陶臣末脖子的双手,香消玉损。
“郡主!”陶臣末轻轻呼喊着,紧紧的抱住图兰骨柔。
云卫将士无不动容,皆低头默哀。
陶臣末抱着图兰骨柔,久久不起身。
“文忠,找两副上好的棺材,我要亲自为郡主和博拜兄弟收敛。”良久,陶臣末才说话。
魏文忠领命而去。
收敛好图兰骨柔和图兰博拜的尸身,还穿着一身血衣的陶臣末就这样坐在帅帐台阶上,不言不语。
将士也都识趣,没有人去打扰他,魏文忠与程铭纬各自下去安排防御,因为眼前这一切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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