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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皇城北门、和宁门外。
和宁门是大宋临安皇城北门,是文武百官进入皇宫的主要入口,和宁门向北,一条笔直的御街贯穿主城,和宁门是临安城御街的南起点,而御街两旁,也是临安城的商业和文化中心。
皇宫、御街,一切都是复制北宋东京城而来,只不过东京城皇宫面南背北,而临安城皇宫面北背南罢了。
也不知道,这是故国情深、江山北望,还是无奈之下的苟且?
才过四更,和宁门外,御街周围已经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店铺、小摊都已开张,灯火辉煌下,珠玉珍异、花果时新、海鲜、野味、奇器,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虽是寒冬腊月,石板路上的雪却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北地的严寒,反而有一种清冷振奋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南北地气的差异了。
赵竑和李唐一起,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煎饼铺,赵竑在临窗的位置坐下,李唐则是满脸严肃,在一旁侍立。
“李唐,一起坐下吃吧。”
旁边杵着个人,赵竑还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尊卑有别。要是让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
李唐黑着脸立刻拒绝,还不忘叮嘱赵竑。
赵竑看了看李唐,不再坚持。
能说这些话,看样子这家伙不是无间道。
不过,这家伙一板一眼,太过古板了些。
一碗冒着热气的七宝素粥,一份香气扑鼻的鸡蛋煎饼,赵竑慢慢吃着,边打量周围,边向外观看。
初来乍到,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他过去的人生过于失败,以至于他再也不想念及。
“李唐,此时此刻,我想吟诗一首,来抒发我心中的喜悦!”
赵竑心中,忽然起了玩世不恭的念想。
他的那三四十年,是不是活得太拘谨,太沉闷了?
“什么?”
李唐一头雾水看着赵竑,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李唐乘船不给钱,船夫一脚踢下船。桃花潭水深千尺,不知李唐死没死。”
赵竑说完,哈哈一笑,拍了拍懵懵懂懂的李唐的肩膀,自己吃起饭来。
充满希望的清晨,热气腾腾的食物,赵竑喜欢这样的烟火气,真实而充满生气。
习惯了无欲无求、随波逐流的他,来到了这个时代,他唯一感觉的,就是朋友太少,太寂寞,不热闹。
想起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时空隔离,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赵竑心头微微一酸。
这些狗日的,有没有在想他?
“殿下,李唐盛世,李白不差钱,乘船一定会给钱的。”
李唐站的笔直,在一旁小声说道。
“李唐,不要那么严肃,生活本就够苦!”
赵竑一本正经说道。
作为师范毕业生,热爱文学,他肚子里的墨水不少。在文风鼎盛的南宋,也许可以卖弄一下。
这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困境。
上朝的官员纷纷云集于北门外,各色轿子、牛车,一时间人满为患。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枢密院,各色身着六品以上朝服的官员,紫、绯、深绿各等,幞头硬翅翘然,腰悬银印红绶,宽衣大袖,风度翩翩,好不得意。
不过他们大多数人和赵竑一样,都是要填饱肚子,才进宫门。
黎明前的夜市,烟火味十足,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让赵竑心头亲切温馨,不由得想起支教的那些日子,一望无垠的戈壁滩,满地的骆驼刺,热气腾腾的拉面、豆腐脑、包子、油条……
人生虽然失败,还是有些温馨的回忆。
“殿下,早!”
几个挤进来吃早饭的官员,看到赵竑在,嘴里哈着热气,满脸笑容打过招呼,便在另外的桌边纷纷坐下,叫起吃喝。
大宋的读书人、士大夫,自有他们的傲骨。不过也足可以看出,宋代皇权的没落。
宋朝上朝虽然早,四更一点开宫门,五更上朝,但一般都是两天一次或五天一次。到了赵扩朝,因为大宋官家本人身体原因,已经是十天一次,逢五上朝,再加上娱乐节目太少,睡的早,因此上朝的官员并不辛苦。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看来是春节前的最后一次上朝了。
一个花甲之年的紫袍官员进来,他打量着店内情形,看到正在用饭的赵竑,微微一怔,就要悄悄退出。
“殿下,薛极这个老木头。看样子并不想见你。”
李唐弯下腰,在赵竑耳边轻声说道。
赵竑不由得一惊。
这个白胡子老头,居然是史弥远的帮凶,“四木三凶”之一的薛极?
瞧这白胡子,应该有六十了吧。
“薛相公,进来用饭吧。我没带钱!”
赵竑站了起来,朗声喊了起来。
依据历史上的知识,以及李唐刚才的精辟短语,这个薛极,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堂堂士大夫,妥妥的国家重臣。
同时,也是有名的墙头草,唯宰相史弥远马首是瞻,见风使舵,八面玲珑。
四木三凶,一个“木”字,已经概括一切。
不过,史弥远权倾朝野,炙手可热,大多数朝臣还不是和薛极一样,唯史弥远马首是瞻。
“殿下,打扰了!”
薛极无奈,转过头来进了店,不苟言笑向赵竑拱手行礼,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和赵竑远远避开。
赵竑微微一笑。这个老滑头,站队倒是一点也不糊涂。
不过,身为“四木”之一,史弥远执掌大权,薛极也只能恭恭敬敬做“提线木偶”了。
“薛相公,今天我忘了带钱钞,麻烦你帮我先垫上。”
赵竑笑容满面,喊话着薛极。
“殿下,知道了。”
薛极紧张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小声回道。
赵竑微微一笑,这个薛极,可是够小心的。
“殿下,你也在此用饭。”
一个圆白脸,三缕清须的中年官员走了进来,看到赵竑,肃拜一礼。
“小人见过真相公。”
李唐黑脸柔和了许多,赶紧躬身行礼。
脸再黑,碰上权贵,腰照样得弯下来。
“真公,你也入朝了。快坐!”
赵竑稍稍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行礼。
姓真的大臣满朝只有一个,除了他的老师真德秀,还能有谁?
老者叫真德秀,官居潭州知州兼湖南安抚使,乃是南宋理学大师,性情耿介,以个性刚直、勇于直谏而名震朝廷。其人以汉时的袁盎和汲黯自比,很是有些性格。
更重要的是,真德秀以前曾是赵竑的老师,因丁母忧,守孝期满后外出为官。
不过,也可以看出,真德秀对他的失望,不然也不会主动闪人,远离朝廷中枢。
历史上,此人性烈如火,对教育这位赵竑本身倒也尽力,虽然半途离开,有趋吉避凶的意思,倒也不是奸人。
“殿下,好久不见。听说你近来醉心声乐,又近女色,须知玩物丧志,不可不戒啊。”
真德秀向薛极拱拱手,在赵竑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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