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文彦博：当今天子，谋定而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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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母用兵如神，运筹帷幄之间，贼众烟消云散，不愧是高武烈公之孙！”</p>

太皇太后被向太后、赵煦母子吹捧得都有些飘飘然了，脸色更是变得无比红润，连连道：“老身只枯坐汴京而已。”</p>

“都是都堂相公们辅佐得力，还有前线的将帅用命之功！”</p>

可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本人的得意与自傲。</p>

赵煦起身下拜，捏着鼻子恭贺道：“孙臣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p>

“而我太母四月臣交趾，今再破西贼。”</p>

“以武功而论，章献明肃也远不如矣！”</p>

“以孙臣所见，便是历代以来，也无几人能与太母比肩！”</p>

“孙臣何幸，能有太母、母后保佑拥护！”</p>

“孙臣以为，当令宰臣，上尊号以张太母、母后垂帘之功！”</p>

被赵煦这么一恭维太皇太后如饮仙酿，连自己是谁，身在何方，都已几乎忘了。</p>

尽管，她其实自己心里面明白。</p>

无论是今年正月，命章惇南征交趾，还是如今的宋夏战争。</p>

她其实都没有做过什么有效的决策。</p>

章惇南征，是孙子劝说、游说的结果，过程中的决策、安排，也都是这个孙子和都堂宰执们商议下来的。</p>

她和向太后，只是点头同意、认可了而已。</p>

如今也是一样。</p>

可是……</p>

谁会在乎呢？</p>

事实就是，章惇南征，交趾臣服，是她和向太后垂帘时的事情。</p>

如今，这宋夏战争，也是在垂帘期间发生的事情。</p>

将来史书上，自然会为她涂脂抹粉。</p>

何况，官家不是认了吗？</p>

于是，太皇太后道：“官家之赞，老身惭愧啊！”</p>

“老身只愿将来到了永厚陵，面见英庙神灵时，能无愧于英庙托付便足矣！”</p>

虽然她心中，依然对诸司之事，可能产生的动荡与风波有所疑虑。</p>

但在这一刻，这位太皇太后已遗忘了这点小小的担忧，整个人都已沉浸在自身武功的迷醉中。</p>

赵煦在旁，近距离观察着这位太皇太后的神色，也看着向太后脸上忍不住洋溢的开心之色。</p>

“果然……”赵煦在心中想着：“这位太母与向太后，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和平主义者。”</p>

真是和平圣母，她们也不可能稳坐后位。</p>

皇城之中，就没有圣母的生存土壤。</p>

“她们反战，她们主张和平，仅仅是因为没有信心罢了！”</p>

简而意之，就是反战败！</p>

……</p>

太皇太后在福宁殿，陪着赵煦和向太后用了晚膳，才带着人，回转庆寿宫。</p>

送走太皇太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p>

赵煦看向向太后，道：“母后，今夜儿臣去保慈宫陪母后说说话吧！”</p>

“儿臣也有好几天，没有到保慈宫就寝了。”</p>

向太后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好！”</p>

“六哥就随吾到保慈宫去吧。”</p>

于是，母子两人，在御龙直的簇拥下，从福宁殿西閤而出，经福宁殿的右昭庆门前往保慈宫。</p>

母子两人提着灯笼，走在深秋夜晚的宫闱中。</p>

“六哥……”向太后忽然蹲下身子，看向赵煦：“诸司之事，六哥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了？”</p>

赵煦点点头：“不敢瞒母后，儿臣心中已有了想法。”</p>

“嗯？”</p>

“且待儿臣到保慈宫，再与母后细说。”赵煦说道。</p>

向太后点点头，看着赵煦满眼柔情。</p>

这孩子，从四岁开始就被先帝带在身边，耳提面授。</p>

在元丰七年之前，他一直被先帝保护的很好。</p>

直到元丰七年的秋天，先帝身体不豫，才第一次带他去了集英殿，接受群臣朝拜。</p>

先帝更早早的安排好了辅政大臣，选了吕公著、司马光为师保。</p>

而这孩子也确实没有辜负先帝的苦心安排。</p>

自即位以来，上孝太母、孺慕她这个嫡母，尊重宰执，礼遇元老。</p>

同时，他本人还很有主见，分得清主次。</p>

无论经济还是军事，似乎都有自己的一套手段。</p>

而且，在实践中已证明，他常常是正确的。</p>

尤其是章惇南征交趾，向太后如今已经知道，正是这个孩子的一系列政治安排，才让南征进行的那么顺利。</p>

所以……</p>

这次也是一样吗？</p>

“好！”向太后轻轻握着这个孩子的手，心中既有着怜爱，也有着心疼。</p>

这孩子少年丧父，很没有安全感，她记得，最初在庆宁宫见到他的时候。</p>

当时，他脸色苍白、身形消瘦，见到她就扑在怀中，喊着母后。</p>

如今，虽已渐渐长大，人也壮实、高大起来。</p>

但，向太后明白，这个孩子依然和当初在庆宁宫见到的那个孩子一样。</p>

他依然在害怕着一些东西。</p>

所以，他才会在太皇太后面前，放下手段，效彩衣娱亲之法。</p>

也就是在她面前，这孩子才多少展现出一些自我和真性情来。</p>

“六哥记住，母后会一直在六哥身边支持六哥的。”向太后低声道。</p>

“嗯！”</p>

“儿臣知道！”</p>

“待儿臣长大，定给母后生几个大胖孙子，让母后尽享天伦之乐！”赵煦轻轻依偎在向太后怀中，轻声说着。</p>

向太后听着，顿时展颜一笑：“好！”</p>

“母后等着六哥给母后生几个大胖孙子，到时候母后在宫中给六哥带孙子！”</p>

她想起了，她那个可怜的孩子。</p>

心中顿时悠悠一叹，旋即整个人又有了期待。</p>

期待着能有好几个和六哥一般的孩子喊她太母的那一天。</p>

……</p>

深夜的文府，丝竹管乐之声，并未停歇。</p>

文彦博拿着酒杯，听着歌姬的小唱，站在来访的苏颂身边，看着苏颂提笔，写下的诗词。</p>

他眯着眼睛，心情无比愉悦。</p>

因为苏颂写的这首诗，实在是太好了！</p>

尤其是那一句：社稷元臣名已遂，山河雄镇宠仍疏！</p>

真是写到了他的心坎上！</p>

他如今不就是这样吗？</p>

功成名就，以元老之尊，而得天子礼遇，当今几乎是以后主待诸葛武侯一样的态度对待他。</p>

老文面子、里子，全都有了。</p>

自然是什么事情都肯配合了！</p>

“子容真是缪赞了啊……”文彦博看着苏颂将诗文写完，然后感慨道：“老夫何德何能，敢当子容如此赞誉？！”</p>

“太师当得！”苏颂放下笔，拱手道：“方今国家，两宫垂帘，宰执辅政而太师为天子元老，镇国之粱，自是当得的！”</p>

说着，苏颂就压低了声音，问道：“太师今日御史台、太学之中，可谓是人心激动，人皆言，社稷中兴有望，国家振兴在即啊。”</p>

“这都是太师辅政、进言之功啊！”</p>

文彦博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子容，这是欲诓老夫入瓮啊！”</p>

苏颂微笑不语，只看着文彦博。</p>

文彦博笑了起来：“我知子容所忧。”</p>

苏颂是个实诚人，但也是个精明至极的人物。</p>

人家算术在整个朝堂都属于独一份的存在。</p>

又岂能看不出今日之事潜藏的风险？</p>

所以啊，苏颂这是在拐弯抹角的希望他这个太师去宫中委婉的劝一劝。</p>

可惜……</p>

苏颂还是不理解当今那位啊！</p>

文彦博放下酒杯，道：“子容可知，当今官家做事有一特点……”</p>

“敢请太师赐教！”</p>

“谋定而后动！”文彦博在苏颂这样的实诚人兼老朋友面前，也不藏私，直接道：“其自动手，必有后手在准备。”</p>

文彦博想起了，那位官家是如何对付大和尚们的。</p>

那可是硬生生逼着大和尚们吐出了质库。</p>

而且，这位官家并未将大和尚们吐出来的质库自己吞了。</p>

而是将之打扮了一下，然后就要扑买。</p>

更关键的是，他没有把大和尚逼到绝地，甚至保留了大和尚们的一部分干股，让他们依然可以参与到质库的分红中。</p>

这样一个人，会鲁莽的对诸司开炮？</p>

不可能！</p>

说不定，他已经分好了肉。</p>

说不定现在还在惴惴不安的那些人，很快就会开始吹捧起来。</p>

毕竟，这位官家可是连和尚都不会逼到绝地，会给他们留下一份红利的人。</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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