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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安格朗一跃而起,扭曲地笑了起来,他挥动双手,再次抓住了卡里尔,针尖般的瞳孔癫狂至极地上下扫动,似乎在为卡里尔寻找一个合适的死法。</p>
他——或者说,它,它的意识里甚至有种期待,它想看见它的猎物挣扎,这样血才会流更多。</p>
但它的猎物没有挣扎。</p>
它的猎物只是捧住它的脸颊,然后为它擦去了眼眶下方的鲜血,仿佛拭去泪痕。它愣住了,无法理解,有足足十几秒都愣在原地。</p>
钉子的啃咬在此期间却开始愈发严重,甚至开始让它额头的血管爆裂,于是狂怒卷土重来。</p>
但它却完全无法动弹。一种力量迫使它被困在了原地,它的手指在颤抖,但就是无法发力。</p>
而它的猎物,则平静地凝视起了它的眼眸,缓慢地摇了摇头。</p>
“又是伱啊。”它听见他轻声开口,那轻柔的声音里,有种可怕的情绪正在凝聚。</p>
再之后,有雷霆降临。</p>
——</p>
火。</p>
安格朗迷惘地睁开眼睛,他刚刚看见了火焰,一种金色的火焰。但是,在他睁开眼睛后,那火焰就消逝了,徒留一种温暖的温度。</p>
四周一片黑暗,他感到自己仿佛在漂浮,于是他向下看去,望见一片鲜血的河流,血腥的气味浓得仿佛能将人溺死。他看着那条河流,感到疑惑,不明白自己怎么到了这里。</p>
实际上,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在哪里,混乱的破碎片面充斥着他的脑海,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混沌无序。</p>
这种疑惑的情绪并未能持续多久,因为有个咆哮声一闪即逝,温度消散了,疼痛与黑暗便在下一秒一同袭来,他忍不住哀嚎出声,死亡的意愿在心中闪过。</p>
他深深地沉入河底。</p>
睁开眼睛,四面八方涌来的全是血液与尸骨,死人们大张着眼睛瞪着他,有的甚至伸出手想将他留在这里。安格朗厌恶地皱起眉,他屏住呼吸,朝上游去,想要离开这里,回到那有火焰存在的地方去。</p>
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没能让自己离开。</p>
河流束缚着他,挽留着他,亿万个死者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允诺荣耀之类的东西,而安格朗却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回去,要么回到那有火焰的地方去,要么就回到他的兄弟姐妹们之中去。</p>
他不喜欢血,也不喜欢杀人,一直都不喜欢.</p>
直到欧伊诺茅斯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p>
“你喜欢的。”</p>
安格朗瞪大眼睛,转头望去,看见一张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欧伊诺茅斯,他的父亲,在这血河之中,对他安静地微笑。</p>
“欧伊诺茅斯!”安格朗张开嘴呼唤,咽下一大口血液,他却并不在乎,他必须表达他的喜悦。</p>
安格朗欣喜地游了过去,试图给他的父亲一个拥抱,但是,就在此刻,一股熟悉的疼痛却猛地袭来,他失声惨叫,并咽下更多血液。熟悉的猩红色回来了,他的父亲却站在原地对他赞许的微笑。</p>
“是的。”有着猩红眼眸的欧伊诺茅斯微笑着颔首。“就是这样,饮下吧,我的孩子,成为狂怒的化身,杀戮的源头。你将享有无上武勇,你将让每个世界都高呼你的名字。你要让我骄傲啊,孩子。”</p>
他摊开双手,笑着询问:“难道你不想让我骄傲吗?”</p>
我想,欧伊诺茅斯,我当然想——可是——</p>
“没有可是,孩子。”</p>
微笑消逝,那曾教授他武技时的严厉又回来了。</p>
“难道你不喜欢自己杀死对手时,看台上传来的欢呼?好好回想,安格朗,他们为你而喝彩啊!你挥剑,他们便高兴,你杀戮,他们便欣喜若狂。难道这样不好吗?暴力是根植于人心中的渴望,每个人都有暴力因子,你只是用一种合法的手段替他们释放了而已你是他们的英雄,安格朗,你不是一个奴隶角斗士。”</p>
死去的欧伊诺茅斯无声狂笑起来:“而你也将成为我的英雄。”</p>
安格朗迷惘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河流中的血液。欧伊诺茅斯欣喜地望着他,赞许溢于言表,无需表达。</p>
于是安格朗笑了,他混沌的心智中闪过一种自豪——一个孩子总归是想让他的父亲感到骄傲的</p>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p>
‘欧伊诺茅斯’的脸开始愈发狰狞,笑容近乎成为一种可怕的期许。</p>
他神经质般地抽动着手指,安格朗的耳边则传来了人们的欢呼与刀剑的碰撞声。他逐渐闭上了眼睛,像是一个溺死的人般不再挣扎了,失去了全身力气。他感到安详、平和.</p>
直到雷鸣声响起。</p>
安格朗猛地惊醒,‘欧伊诺茅斯’失声怒号。</p>
属于老角斗士的皮囊翻转了。黄铜的、带有尖刺的盔甲取代了皮肤与肌肉。猩红的、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取代了人的眼睛。</p>
祂伫立在原地,仅仅只是出现便让安格朗几乎为之尖叫,他的理智无法承受祂的降临,而祂也并未理会他的情绪,只是怒吼着伸出右手,搅动了血河,试图抓住安格朗。</p>
于是雷霆降临。</p>
一个巨人出现在安格朗面前。</p>
他披挂着金色的火焰,眼中有森蓝的光辉璀璨的怒放。</p>
然后他冷笑。</p>
“滚。”他轻声说道。“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去。”</p>
下一秒,血河猛然消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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