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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恍惚的小竹低声呢喃,继而两眼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那白衣人快步上前,跪倒在少女身侧,将她揽入怀中。只见他探出食中二指,点向小竹的眉心,正待将灵力注入她的体内,忽然,一个黑色物事正砸在他后脑勺上,打断了他的念诵。只听“哐当”一声响,那东西摔在地上,跌了个四分五裂,正是一个酒嗉子。
“小黑白,这就是你的宝贝娃儿?”
伴着沉厚的声音,一名青衫书生,摇着折扇,缓步上前,正是那庙会上卖食铁兽布偶的摊主。而他口中的“小黑白”,不是墨白仙君,又能是谁?
墨白并未回身,只是侧目瞥了书生一眼。平日里总是如谪仙一般泰然处事的他,此时却眉间微敛,没好气地道:“你这话就跟你这皮子一样,都不经脑子。”
“哈,你还真是护短得紧。几百年的交情,还比不上一个捡来的娃娃?”
书生摇扇一笑,忽见光芒大作,金色华光笼罩了那书生周身。待到光华退去,哪里还有什么书生小贩,却是一个身穿青色战袍、背一把玄铁重剑的武将。他身形魁梧,面目俊朗,背脊挺拔,单单不言不语立在那处,便显出一种英武之气。只是他嘴角上扬,勾勒起戏谑的弧度,笑容带着些痞气:
“就你那刚解封的破身板,还想逞英雄施展化生诀,我说,究竟是谁做事不过脑子?”
话音未落,只见那武将单掌一翻,一道炫金真气自他指尖窜出,径直没入小竹眉心。转瞬之间,少女苍白的面色就渐渐红润起来,原本微弱的气息也逐渐平稳,那模样好似陷入甜美睡梦中一般。见状,墨白面色稍缓,唇边渐渐扬起惯有的弧度来,似笑非笑地道:“跟你,我就不说什么客气话了……”
“哈,”那武将昂首大笑,“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何时懂得‘客气’二字如何书写?”
墨白微微露出局促的表情,勉强笑道:“我说你好歹也是堂堂神将,咱们朋友一场,要不要这么记仇?”
那武将咧嘴一笑,从腰间掏出一只酒嗉子,昂首灌下一口酒,方才回话:“当年你口口声声答应随我修仙飞升,却忽然间没了踪影,我寻遍三界不得,还当你这畜生惹了什么事端,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了。想不到,十九年来,你竟然用我赠你的翡翠葫芦作结界,故意让我寻不得你。哼,你这朋友,倒是够意思。”
“喂喂,陈年旧事,要不要记得这么牢靠,真是锱铢必较的坏朋友,”墨白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该知道,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躲开……”
那武将又灌了一口烈酒,冷哼一声道:“哼,口口声声说什么‘避世无为’,我看你的闲事,管得比谁都多!若不是着了诛妖盟的道儿,失了法力,连禁制也维持不住,你是不是打算躲我躲到天荒地老?”
墨白面露尴尬之色,然后露骨地岔开话题:“好好好,就当是我不厚道,但你也不必化身为摆摊的书生罢?你那话说得跟珠连炮似的,我倒从来不知道,沧溟你还有话唠的潜质。”
那名唤“沧溟”的神将,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友人,大笑道:“我这招还不是跟你学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毛团子,在断云山上絮絮叨叨,连竹子都堵不住你的嘴。这次,也让你尝尝耳根不得清净的滋味儿。”
“喂喂,我看你岂止锱铢必较,是睚眦必报才对。”墨白挪揄道,一边接过酒嗉子,笑着饮下一口。
恍惚之间,太虚流转,二人似乎又回到断云山那段对月畅饮的岁月。然而,片刻之后,沧溟便敛去了笑容,收起了他短暂的笑意。他撇了一眼沉睡的小竹,又瞧了瞧被她护在怀中的奄奄一息的鸣蛇,方才沉声道:
“你当真决定淌这一摊子浑水?莫说应龙和相柳,便是那劳什子的诛妖盟,既知那物件在你手中,决计不会轻易放过你。”
面对沧溟的质问,墨白淡然一笑,他把玩着手中的酒嗉子,不以为意地道:“畜道之命,不过短短数十载。墨白能活到今天,已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了,又何须强求什么修仙飞升?这乱世红尘,我还未曾看够啊。”
沧溟负手而立,面容之上再无先前那戏谑痞气的笑意,仿佛是带上了一层冷硬面具。只见他身负重剑、冷面默然,当真如庙宇中供奉的金刚神像一般,不怒而自威。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再不多言,”沧溟淡漠地道,“此乃神州必经之劫难,天庭神祇不会插手半分,你自求多福。”
他话音刚落,也不等墨白回应,沧溟当下转身,一振衣袖,瞬间化为一道炫金剑光,直插云霄。眨眼之间,便再也望不见了。
碧空如洗,墨白怔怔地望着那苍蓝天幕,直至良久,才缓缓垂首。却见晕厥在地的归海鸣,此时已化为人形,身上被千婴血侵蚀的伤口,已一一痊愈。一旁的毕飞亦是如此,心门与左腿上的伤势也已平复。
墨白微怔,随即举起酒壶灌下一口,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笑道:
“哈,真是个口硬心软的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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