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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府,睢州,袁府。
“令尊身体可好?”袁可立端坐椅子上,笑容满面看向对面青年士子。
袁可立,万历十七年进士,做过监察御史,做过通政使左通政,做过兵部侍郎、户部尚书。而他这一生做过得最让人敬仰的官职则是登莱巡抚。
天启元年,封疆多事,辽沈、广宁相继失守,全辽沦陷。人人视关门为死地,百官噤口以图自保。袁可立上疏天启帝提出七项建议收残兵,以省调募;出奇兵,以图制胜;明赏罚,以振法纪;明赏罚,以振法纪;实京营,以固根本;多储资粮,以防未然;破格用人,以期实用。
疏上,天启帝嘉其言,皆允之。
天启二年,建奴攻占辽南半岛,而登州和辽南隔海相望,仅仅数日海程,若是建奴乘船发兵,可直击山东腹地。一时间朝堂大恐,商讨御敌之策。天启帝便想起袁可立,让他以右佥都御史身份巡抚登莱。
袁可立抚登三载,坐临登莱,开创东江,厉兵秣马,练兵用戚继光“水军先习陆战”之法,积有战船四千艘,组成了一支五万余人的水师陆战军队,与枢辅孙承宗、津抚李邦华、毕自严、总兵毛文龙、沈有容等戮力策应。
袁可立锐意规划,整肃军纪,操练水师,打造战舰。沿海增置炮台,形成“百里棋布,鼎足传烽”的犄角之势,使登莱武备大为增强,成为辽东前线的海岛基地,确保了明朝沿海疆域一带的平安,并大大牵制削弱了后金对明山海关一带的战斗力。
正是在袁可立当登莱巡抚这三年,毛文龙率东江军屡屡出击。袁可立甚至策反了投降建奴的汉将刘爱塔(也就是刘兴祚),和辽西的孙承宗密切配合,把建奴困在了辽东。
收复旅顺,连克金、复、盖三卫及红嘴、望海、永宁等多堡要地,收复辽南海岛疆土千余里,膏腴之地失而复得。
那几年,在明朝的严厉封锁之下,努尔哈赤的日子过得无比艰难,既打不下锦州宁远,国内物质匮乏物价飞涨,建奴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袁可立在任时,毛文龙老实听话的很,根本不敢扎刺,东江镇和辽西镇密切配合,从海陆两面对建奴实施严格的封锁。
然而随着官职越来越大,毛文龙的野心也越大,时有虚报战功的举动,遭到了袁可立的严厉斥责,对袁可立也心生怨愤,随暗地里唆使言官弹劾袁可立。而因为对武将的重视,登莱的很多文官也对袁可立不满,两边结合对袁可立发起了攻击。
以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的进士同年组成的利益集团煽惑做大了袁、毛之间的矛盾,由阉党分子宋祯汉苟合几个东林党同年方有度、宋师襄、庞尚廉、李乔仑等轮番恶意攻击袁可立。这些言官有阉党也有东林党,根本不分善恶,以抱团攻击大臣来捞取政治资本,这也是明朝言官的一大特点。
不过天启帝对袁可立还是信任的,以其巡抚登莱之功提拔其做兵部侍郎。
袁可立顾全大局,为避免陷入无休止的内耗,连上七道奏疏请求致仕,天启帝无法挽留,只能答允,加兵部尚书太子太保衔让其荣归致仕。
袁可立致仕,使得毛文龙再无人可制,日渐跋扈,埋下了日后被杀的缘由。这个时空,朱由检便是清楚东江镇对大明的重要性,也还是命孙传庭拿下了毛文龙。
现在的袁可立已经年逾七十,身体仍然矍铄,看起来格外精神。
“多谢伯父挂怀,家父一切都好。”对面的李信站起身来,恭敬的回答道。
李信,开封府杞县人,前户部尚书李精白之子。杞县和睢州相邻,虽然不属于同一个府,但距离很近,袁可立和李精白同朝为官,又都致仕,经常走动。
寒暄了一会儿,李信突然道“伯父可曾听说陛下要派平北侯张世泽任河南总兵,近日就要赶到开封?”
袁可立点点头“听说了。”
虽然他已经致仕,但到底当过朝廷大员,消息自然十分灵通。
“那伯父可知道陛下派平北侯来河南的用意?”李信继续问道。
“贤侄到底要说什么?”袁可立淡然道。
“平北侯张世泽,原是英国公世子,自小和陛下一起长大,陛下身边最信任的鹰犬也!”李信语气激昂了起来,“陛下在山东大开杀戒,拿下了几乎所有山东官吏,查抄了数以十计的士绅,现在又派那张世泽来到河南,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这是要对我河南士绅动手啊!”
袁可立没有吭声,默默的看着李信。
“陛下御驾亲征陕北之时,曾一口气杀光了整个延安府的官吏,杀光了延安府所有士绅。现在又在山东这样做,简直视士绅官吏如草芥也!
我大明,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然而陛下如此对待士绅官吏,到底为何?小侄时常猜想,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却恍然大悟,陛下恐有改天换地之志向矣!”李信叹道。
“何谓改天换地?”袁可立终于说话了。
“所谓改天换地,便是彻底抛弃我等士绅,取消科举,把我等士绅田地家产分给小民百姓。小侄听说陛下曾说过一句话,说天下官吏皆该杀!原先小侄十分不理解,以为是谣言,有人故意诬蔑圣驾,然而现在看来,这话恐怕便是陛下真心之话。所以陛下才杀戮官吏士绅,才分士绅之田地给小民百姓。这是要效防新帝王莽之举啊!”李信冷笑道。
“均田,若是真的能完成均田之举,倒不失一大善政。”袁可立却道。
“世伯为何这样想?我等士人苦读诗书,放的功名,苦心经营,方积累家产土地,陛下什么话都不说,便要把我等身家性命拿去,这是何等残暴之举!”李信急道。
“汝家有多少田产?”袁可立问道。
“这个”李信嗫嚅了一下,方答道,“大概有两三万亩吧。”
袁可立叹了口气“我家的田地虽然没有你家多,却也有千余亩。咱们都是士人,也不必虚言,都知道这些田地怎么来的,无外乎族人乡人为躲避朝廷赋税投献而已。咱们家的田地自然不需要给朝廷缴纳税赋,但每个州县每年给朝廷缴纳的税赋是有定额的,这些税赋便只能均摊到其他百姓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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