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县太爷的官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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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厢房。
伦山蛊后思绪沉浸过往,一双历尽千帆的眼睛里,透着化不开的悲与恨。
良久后,她袖袂一扫,赫然起身,举步走向门口。
修长手指刚扣住门闩,她似乎又迟疑了,眼底闪现挣扎,攥住门闩上的手,青筋绽现。
好一会儿,她气息蓦然一变,仿佛打了霜的茄子,通身弥漫死寂。
她转身,脚步萧萧,踱了回去。
晚了,晚了……
一切都晚了!
在她踏上寻仇这条路时,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如今她身陷江湖泥沼,不能与阿曼相认,更不能让人知道,阿曼是她的女儿。
她的存在,只会给阿曼带去危害,就如同当年那般。
当年,她不过一时心软,就造就了父亲的死亡,女儿的失踪……
况曼和孟九重回到白云客栈。
二人默契十足,进了客栈便直奔二楼。
孟九重是想去确认刚才那女人是不是伦山蛊后,而况曼,则是想会一会伦山蛊后。
伦山蛊后已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这个女人的性子她喜欢,能为她欣赏,在这古代,能遇上个这种不忌世欲眼光,洒脱自信的女人,况曼还挺意外的。
而且……她还想弄清楚,伦山蛊后对她那较为诡异的态度,是由何而来。
两次追逐,她都明确察觉到伦山蛊后和她交手时,在压抑着什么。
一个杀伐果断,性格不输男人的女人,况曼并不认为她是一个心肠好的人。
她撞破她的好事,她不但没有杀她灭口的心,甚至还一点恶意都没生出。
奇怪的态度,太让人起疑。
忽忽奔上二楼,走到伦山蛊后所住的房间,况曼瞅了眼孟九重,素手一抬,扣响房门。
三声响动之后,二人稍等了一会儿。
房门依旧紧闭。
孟九重凤眸轻蹙,语气肯定的道:“屋内没人。”
“进去看看。”况曼沉眉,抬脚就往门上踹去。
“——吱呀!”
脚刚踢到门,门就开了。
似乎这门只是轻轻掩上,根本就没有扣上般。
脚上力量落空,况曼险些没收得往脚。
孟九重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臂,肌肤相触,男人手掌的温度透过衣物穿透到皮肤上,况曼怔了下,眼睛在他手掌上转了一圈。
孟九重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大步跨进房里。
“离开了。”况曼进屋,环顾了一圈。
视线落到窗边,呵笑一声:“跑得还真快。看来,她不想和我们碰面。”
“走吧,人家既然不想会我们,那我们也得识趣。”况曼讥诮一声,转身出了房。
孟九重颔首,不过却并未立即就离开。
他目光深沉,仔细观察房间。
片刻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视线落到桌子下方的一个椭圆型图案上。
随即,他剑眉轻皱,衣袂翻飞,一道内劲从他衣袂中飞射而去,将桌上盛着凉茶的茶杯掀翻。
茶水顺着桌面落下,将地板浸湿。
与此同时,地板上那微不可查的一道记号,被茶水抹去,再无一丝痕迹。
孟九重看了眼湿掉的地板,转身,大步出了房。
天色逐渐暗下。
出去找牙行的郁战,人就跟丢了似的,傍晚还未回来。
和况曼约好时间的杨县丞,在黄昏初起之际,匆匆找上了况曼。
“况娘子,我儿子可有消息?”
客栈大堂,杨县丞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他儿子的消息。
况曼食指轻扣桌沿,眼睛淡淡注视杨县丞。
“人是找到了,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况曼语气沉静。
没有任何情绪的话,却说出了杨县丞最不想听到的结局。
杨县城浑身颤抖,脸上的焦虑瞬间被悲伤替代,身上的精神气,随着况曼落下的话,刹那间被抽走。
“我,我有心里准备。”
嘶哑的嗓音,抑制着失子之痛,沉重地从他嘴里吐出。
况曼无声叹了口气,天下父母心,这杨县丞怕是要伤心一段时间了。
“那走吧。”况曼起身,带着杨县丞出了客栈。
孟九重并未和况曼一起去,他装作害怕又担心的模样将况曼送走,转身便进了客栈。
他这举动,倒是近一步加深了他文弱书生的形象。
离开客栈。
况曼领着满面丧意的杨县丞去了东城,然后七拐八转,走到昨日她来过的那座三进院子前。
而她身后的杨县城,在况曼步入东城刹那,神情就开始变化起来。
杨县丞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这座三进院子,侧头拧眉,惊疑地往离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的另一座宅院看了去。
随即,他瞳孔大睁,大步走到隔壁宅院前。
杨县丞猛踹了一脚院子大门:“阿福,开门,叫上人,跟老爷我走。”。
他儿子在隔壁,他的儿子,竟然就在自家隔壁……
“老爷,您回来了。”守门的下人,听到自家老爷声音,赶忙将门打开。
“去叫人。”杨县丞双眼通红。
下人看杨县丞这神情,不敢耽搁,立即回院子喊人。
显然,这座宅子就是杨县丞的家,而他丢失了两三天的小儿子,没在别处,就在自家隔壁。
“况娘子,你确定我儿就在隔壁?”杨县丞面沉如水,问况曼。
况曼垂下眼帘:“他在那栋院子里的水井里。”
“麻烦况娘子,我这里有事,就不招待你了。”说着,杨县丞从怀里摸了三十两银子,把这次悬赏的尾款结给况曼,当即送客。
况曼拿了银子,识趣的不打扰他处理私事。
接下来,这两家还有得官司打。
说起来,况曼能知道杨家小儿子在隔壁家的井里,还得多亏了那家院子外的那棵大榕树。
这棵榕树年份较久,所传递出来的东西比其它的树木要精准很多,木系异能的亲和力让这棵大榕树欢悦,然后,况曼就从它的传递出的讯息中,分析出杨家小儿子的行踪与……结果。
其它的小树就做不到这点,只能传递给她一个大概位置。
比如,她知道伦山蛊后在城里,但藏身在什么地方,她却不清楚,
况曼走出巷子,还未走到大街上,身后,砸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哭喊声与打砸声。
况曼没去管杨县丞家的事。
回到客栈,发现自家的文弱书生,竟趁她出门这会儿功夫,又神秘的不知去向。
况曼撇撇嘴,走到窗户前,将紧闭的窗户打开一半,然后躺到床上。
半夜时分,一道细微的声音从窗外轻轻响起。
裹在褥子里半梦半醒的人,警惕地掀开眼睛,往窗户口觑了眼。
况曼瞅清楚爬窗的人,打了个哈欠,慵懒的道:“半夜爬窗爬习惯了是不是?”
这家秋翻窗的动作,真是越来越麻利了。在阿凤村翻自己窗,到了东义县翻客栈的窗。
半夜鬼鬼祟祟爬窗,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是那采花贼呢。
孟九重扫去一身夜露:“抱歉,吵醒你了。”
“你哪次没把我吵醒。”况曼小声嘟嚷了一句,身子往床里面滚了圈,挪出半张床。
孟九重瞅着空出来的半张床,凤眸微闪,随即半阖下眼帘,带着一身凉意上了床。
许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入床,孟九重浑身肌肉不自觉的绷紧,楞是不敢越雷池半步,仿佛身边躺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般。
况曼感受着男人身体的僵硬,眉梢微不可查的往上扬了扬。
她都放下对他身份的顾忌了,又岂容得了他跑。
户籍上,她可是他的娘子,躺一张床,名正言顺。
哎,这人啥都好,就是太正人君子。
坐怀不乱,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况曼有些惆怅,什么时候,她才能看到君子落凡俗啊!
将孟九重叫上床,况曼没像以往那样做什么放肆的动作,也没问他去了哪,眼睛一阖,便又睡了过去。
翌日。
去找牙行的郁战,终于回来了。
他似乎知道况曼和孟九重住在哪个房间,一大早,就敲响了二人房门。
他来的时候,况曼正在明目张胆捉弄孟九重。
只因为,他明明都醒了,却楞是因为她的手搁在他身上,还闭着眼睛装睡。
况曼来了兴趣,干脆也闭着眼睛,和他一起装。
装着装着,她就不安份起来,一会儿小爪子搁他腰上,一会滚个身,往他胳膊上蹭。
而孟九重的身子,随着她愈发放肆的动作,越绷越紧,都快绷成铁板了。
况曼觉得很有意思。
她有点装不下去了,想直接上手掐掐他的肉,看能不能掐得动。
却在这时,门外不识趣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听到声音,况曼手一顿,愠恼地往门口瞥了一眼。
大清晨的,谁啊?
——扰人兴趣。
况曼不想去开门,任他敲。
小爪子继续不安份的在孟九重强健的腰杆上为所欲为。
肆无忌惮的动作,让孟九重装不下了去,浓密睫毛轻颤了两下,蓦然掀开眼帘。
眼角余光扫到滚进他怀里的小女人。孟九重眼神微闪,呼吸有一刹那的凌乱。
随即,他目不直视,僵硬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况曼脑袋下抽出来,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背对床沿,两大步踱到门边。
“谁!”嗓音透着从未有过的沙哑。
也不知是刚起床,还是因为被况曼捉弄,不同以往的声音,听着让人耳朵发痒。
“……!”
况曼瞅着落荒有逃的人,眼睛熠熠发亮。
适可而止,她懒洋洋地伸了个腰,麻利起床收掇自己。
“少爷,是我。”门外,郁战嘶哑的声音低低沉沉响起。
他的声音,犹如荒芜中用尽全力嘶吼的老人,极为难听。
如果半夜听到这声音,说不定还会以为是鬼在说话。
况曼穿衣服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古怪地往门口处瞥了一眼。
好难听的声音,比上辈子猎杀队队长的声音还难听。
她队长喉咙被异兽割伤,声带受创,声音沙哑中带着机器的冷感。而郁战的声音,却透着耄耋老者的死寂。
这是况曼第一次听到郁战的声音。
昨儿在东福客栈时,郁战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孟九重吩咐完他,他就离开了,二人并未有交集。
一听他的声音,况曼便知,他的声带同样受过损。
孟九重听到身后穿衣服的声音沉了下去,抬手,将门打开。
郁战入屋,态度恭敬地道:“房子落实,在南城东福客栈对面。”
也许是声带有损,随战说话速度很慢。
孟九重听到新家在东福客栈对面,眉梢微微沉了沉。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道:“雇人收拾一下,收拾好了我们搬进去。”
郁战颔首。目光轻轻从况曼转过,随即回到孟九重身上。
孟九重看了眼他的神色,转身走回屋内:“这是少夫人,不必回避。”
“赤阳堡的人,在卯时一刻时,开始大肆搜城。”郁战神情微怔,随即半垂首,将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孟九重动作微顿:“昨晚三更后,发生什么事?”
他是昨夜三更回来的,那时赤阳堡那边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状。
他离开不过一个时辰,赤阳堡……
郁战:“伦山蛊后现身,将赤阳保十七个弟子全部毒倒,刘元恺与火焰三老因有事离开,侥幸捡回一命。”
郁战讲到这里,正在梳发的况曼,动作一顿,倒抽了口气:“玩毒的就是厉害,一把毒下去,就一锅端了。”
郁战听到况曼的话,抬头,神情略带怀疑地看了眼她。
随即,又立刻收了视线。
这个少夫人,似乎与师父形容的少夫人相差甚大……
况曼说罢,继续梳头:“她又捅马蜂窝了,这次不会又让你扫尾吧?”
孟九重阖眸:“不必,以后她与赤阳堡的事,我都不会再多插手。”
“哦。”
况曼侧头,笑盈盈地睨着孟九重:“昨晚见过她了,怎么,你们的交易中止了?”
“碰过面,昨日她在房间里留了暗号,交易仍在继续,只是换了一个方式,以后,我只为她提供赤阳堡人员的线索。”孟九重颔首,并未隐瞒与伦山蛊后的会面。
昨日房间里那个椭圆型的印记,是伦山蛊后约他晚上相见的信息。
他去赴约了。
伦山蛊后似乎要放大针对赤阳堡的计划,并明确拒绝他相助,只说,他只需提供赤阳堡在外人手的信息就成。
昨晚,他将赤阳堡的落脚处,提供给了伦山蛊后。
这伦山蛊后出手迅速,一得到消息,便展开了行动,并且,还将赤阳堡一锅端了。
“还真碰面了,什么事不能大白天说,非得半夜去幽会。”况曼听完,小声嘀咕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小,但房间就这么大,再怎么小,孟九重和郁战都能听到。
郁战神情一木,脑袋下意识地垂了又垂。
孟九重似乎完全没想到况曼会嘀咕这话,凤眸难得呆滞了一秒钟,然后装做啥都没听到,道:“你收拾一下,我和郁战先下楼了。”
说罢,他脚步略僵,步出了房间。
今日的东义县,比之往日多了几分嘈杂,大街上,行人脚步匆匆,都往一个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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