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暮云宗（十三）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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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怎么没听到？”

无妄：……

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身体是他自己的，却这么不珍惜。

要是换成他的弟子，恐怕这个时候无妄只会扬长而去，不会多说半句。

他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人，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片刻后，他强硬道：“你今天必须吃点东西，不然你的身体受不了。”

江眉卿干脆不理他了，微微闭上眼睛继续休息，反正靠在肉垫的身上也挺舒服的，不睡白不睡。

他一赌气，无妄就没辙了。

他兀自静坐了半晌。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是江眉卿主动的，话也是他说的比较多，而他一旦安静了下来，两人之间顿时便无话可说，一室的寂静。

平时无妄觉得他过于聒噪，然而此时却觉得这种安静格外的诡异，诡异得让他莫名心慌。

许久之后，无妄终于缓缓抬起了手，朝着那枚仙契一勾，那仙契便离开了江眉卿的腰间，悬在半空之中。

江眉卿察觉了动静，连忙回过头来，瞧见了一切。

心里狂喜，脸上却露出分毫。

他沉默了片刻，脑袋里面却转得飞快。

每一次双修，大概能够进益多少修为？达到什么境界？什么时候才能将灵海打通？

江眉卿虽然对合欢宗的心法没有尝试过，但他前世涉猎颇多，对此也能够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想了一会，瞥见无妄正准备在上面写上日期的时候，他连忙出声。

“时限三月，立秋为止——”

无妄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他立秋就要走？

走去哪里？

跟别人双修，跟别人结仙契？还是结道侣？

他脸色阴沉沉的，瞧得江眉卿心里七上八下。

他想了想，三个月会不会太长了点？难道仙尊想要时间短一点吗？他正想要改变主意的时候，只见无妄稳稳当当的将“时限三月，立秋为止”这八个字篆在了仙契之上，清晰而明朗。

江眉卿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伸手环住无妄的腰。

“仙尊真好。”

无妄默然不语，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他，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他淡淡开口道：“既然仙契已经签下了，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江眉卿才得了便宜，便十分乖巧，“仙尊说呀，我听你的。”

无妄顿了顿，道：“从今日开始，你是与我同行同住。”

江眉卿眉头一跳，心里狂喜，还有这样好事？

那不就是说他可以跟他多双修几次，说不定还可以提前打通灵海呢！

无妄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淡淡道：“那种事，不宜多做，你身体并不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怎么可以？

“我承受得住的，承受得住，仙尊放心吧！”

江眉卿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便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可是才动了一下，他脸上的喜色就龟裂了。

操，怎么比上次还痛？

他眼前一黑，跌了回去。

无妄挽住他的腰肢，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就不能安分些？”

江眉卿：……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不都是要怪仙尊吗？可都是仙尊的功劳呀，仙尊昨晚那么用力，就没有想过我吗？”

无妄脸色微微一哂。

片刻后，才缓缓道：“我下次注意。”

江眉卿：……

我信你个鬼！

无妄还没忘记刚刚说了一半的话，又继续说：“除了要与我同行同住之外，你也不能与别人在走得太近。”

江眉卿愣了一下，走得太近？什么意思？

无妄见他脸上一脸茫然，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得微微气结。

此人真是连半点避嫌都不懂，对于自己的举止全然无知。

他直截了当道：“譬如，深夜去找人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甚至是睡在别人房中，孤男寡男的，不用避嫌吗？”

江眉卿：……

他这才反应过来，无妄说的是他时常去找顾简喝酒吃肉的事。

他很无辜：“这也没办法啊，仙尊跟我的饮食习惯又不同，我就喜欢吃肉和喝酒，顾简跟我一样臭味相投，不然我天天在仙尊这里喝青菜粥吗？”

无妄脸色微微一沉，他说的是这个吗？

故意转移话题。

“你若想吃别的，未必不能让他们做。况且接下来要出发前往不周山了，你既与我同行，沿途客栈之中自有酒肉荤菜，难道只有顾简有？”

一提起不周山，江眉卿顿时失了兴致，神色怏怏地提不起劲来。

“好吧，都听仙尊的。”

他话音刚落，便突然听到外面有弟子在敲门。

无妄伸手将他的衣裳整理好，才对外面轻轻道：“进来吧”

一个弟子垂首走了进来，禀告到：“仙尊，顾公子求见。”

江眉卿：……

无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但见无妄正斜着眼角看他的反应，江眉卿只好干笑了两声，对那弟子说道：“你跟他说，我在仙尊这里吃的挺好的，让他不用管我。”

那弟子也不敢抬头，应了声，便急忙退出去了。

无妄这才缓和了脸色，问道：“想吃什么？”

江眉卿想了想，云空殿中应该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只好摆了摆手：“随便。”

无妄顿了一会，“我去让他们做点荤菜。”

荤菜！

江眉卿顿时眼中发出光芒，手里拽着他腰间的衣裳，艰难的撑起身体，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仙尊真好！”

无妄：……

他五官长得极为昳丽，不笑的时候有些清冷，笑起来却又神采飞扬，眼睛底下的两条卧蚕十分饱满，衬得眼中光晕流转，明亮动人。

无妄蓦地就感觉到身体里一种微微升起的异样感觉。

他淡淡的垂下眼皮，自从上次双修之后，已经彻底的拔除了焚身魔，但为什么现在那种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呢？

瞧着他殷红的唇畔的，某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很清楚一点就燃的道理，而眼前这个人的身体十分虚弱，根本撑不了。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他抱了起来，放在榻上。

“你想吃什么肉？”

江眉卿脸上忍不住笑意，现在还能够由自己来选了吗？

他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毫不犹豫的说道，“鹤肉。”

无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吃不腻？”

江眉卿摇摇头，怎么可能会腻呢？那么好吃的东西。

无妄不再多言，站了起来，叮嘱道：“我一会就回来，你别乱走。”

江眉卿摆了摆手。

你可赶紧去吧，他现在这个样子也走不了啊。

江眉卿撑着眼皮无聊的躺着，看着这间内室，布置格外清幽，东西也很少，每一样东西都规规矩矩的摆放着，书架上的书摆得整整齐齐，笔墨纸砚更是有条不紊。

房里十分整洁，一丝灰尘都没有，处处透着四个字：洁癖，自律。

真是太无趣了。

江眉卿想起自己从前在不周山的时候，小小的一个屋子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括，他特别喜欢符籫，对此也深入研究，制作出了不少用于民间辟邪的符籫。

他蓦地想起，离开那么久了，那些东西还在吗？

想着想着，心里一点点的往下沉。

刚刚无妄说，他们要一同前往不周山。

他抿了抿嘴角，面无表情，眼神里有些寂灭。

有一句话是“近乡情更怯”，不外如是。

片刻之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伴着阵阵香浓的味道。

江眉卿这时才恍然想起肚子已经饿了好久了，饿到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无妄端着碗，走到榻前，将其搁下。

江眉卿揪了揪他的衣袖，软软道：“仙尊喂我。”

在暮云宗，但凡弟子，都是不允许在屋里或者床榻之上吃食的，通通都要去饭堂吃。

可江眉卿已经不止一次在屋里吃了，上次还是在桌案旁边，这次甚至赖在床榻之上，还要人喂。

无妄：……

真是骄纵又任性。

然而，他嘴上却没说什么，坐了下来，端过碗一勺一勺地喂他。

江眉卿一边吃着，一边偷偷觑着他的脸色，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无妄这人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但是对他却很纵容。

有时候懒得说话，便只能随了他了。

那他，是不是还可以更放肆一些？

想到这里，他瞧见无妄坐在床边，双脚一丝不苟的踏在地面上。

江眉卿眼睛转了转，伸出脚尖，他没有穿鞋袜，亵裤之下是一双白生生的脚。

他一边张嘴吃东西，一边用脚尖勾住了无妄的小腿。

无妄动作一顿，低头瞧了一眼，神色未变，只用警告性的眼神看了看他。

江眉卿无所畏惧，故意上下蹭了个来回，笑吟吟地看着他，想看他的反应。

可惜那人却是个大冰块，让他怎么弄都不理不睬，一丝不苟地舀着饭碗里的粥，甚至还夹了一块肉放进他嘴里。

“安分一点。”

江眉卿咽下了一块肥肉，心满意足道：“那恐怕不能。”

无妄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于是便不再说什么，任由他摆弄，好在他也并没有特别过分的行为，许是因为他现在身体还不舒服。

吃过饭之后，江眉卿便觉得昏昏沉沉的，果然一吃饱就会很想睡。

无妄给他掐了个净衣诀，帮他清理了一遍身上的脏污，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躺在床上也更舒适了。

“仙尊，你今晚在哪睡呀？”

无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他。

江眉卿便觉得不好意思，总不能让人天天都睡在矮榻之上吧，于是他往里面缩了缩，让出了一大块位置来。

“仙尊就睡在这吧。”

无妄将空碗端了出去，声音飘来，“你先睡，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好好休息，明日要启程了，路上休息不便。”

江眉卿瞧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忽然觉得无妄这人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若是脾气再好一点，那简直是个又体贴又细心的绝佳伴侣。

可惜就是脾气太差了，动不动就凶人。

他微微合上眼睛，在脑袋里面回忆合欢宗的心法，上一次来不及修行，下一次可不行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意识逐渐离他而去，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久之后，昏昏沉沉之间，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将手环过他的腰部。

他的背贴着一个温暖的地方，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回过身去，朝那个温暖的地方更靠近了些，忍不住蹭了又蹭。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将他拥得更紧了。

翌日，江眉卿发现自己是在无妄的怀中醒来的。

他像一只八爪鱼似的，死死的攀住了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一只不安分的脚更是搭在他的腰间。

他愣了愣。

他这睡姿这么差，亏得无妄居然没有把他扒开。

江眉卿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四个爪子全部收了回来，隔开一点距离，盯着无妄的脸。

忽然发现，无妄其实五官长得甚是好看，他闭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平日里的威严冷淡。

甚至他仔细看，发现他的每一处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也并不显得冷冽，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有几分孤高清冷的味道。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眼前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江眉卿勾了勾嘴角，“早啊，仙尊。”

无妄瞧着他的笑脸，默然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知道自己睡姿不好了？”

江眉卿：……

他尴尬的笑了两下。

“仙尊现在已经签了仙契，再反悔也来不及了，那便不如高高兴兴的接受吧。”

无妄垂下眼皮，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江眉卿几乎以为他又睡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你跟那个姓顾的晚上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睡的吗？”

江眉卿：……

干嘛问这个？

他想了想，从前似乎也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无妄提起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他跟顾简虽然经常一起玩，晚上也总是喝酒喝到醉醺醺的。

但通常情况下，要么就是顾顾简在不周山休息，要么就他在青城山休息，宗门里面的屋子多的是，他们都是分房睡的，很少会睡在一起。

于是他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

无妄盯着他，似乎是不太相信他的措辞。

毕竟那两人时常勾肩搭背，低头耳语，喝酒都醉倒在一起，亲昵的动作不少，说没有曾经一起同房睡过，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淡淡的垂下眼皮，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吃味。

他也知道过去的事情不可追，但仍然觉得，有点点威胁？

对，威胁。

毕竟那二人天天腻在一起，容貌俱佳，年少风华夺人，谁能说得准哪天就看对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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