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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自己一味的觉得莫知晓还是孩子,他也不会变成这般。
还六岁的孩子?六岁的孩子可不会知道怎么去折磨一个女人。
想到自己受到的那些屈辱,她心中又起了恨意。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但是她知道,自己可以反抗。
她已经杀掉了莫知晓,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甚至还想要更多的权势。
她是不想在莫家久呆的。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久,她想,自己的未来已经见不到什么光了,索性就一条道路走到底,她非要活成个样子出来。
可是她不懂自己还能做什么,又能活出什么样子。
她心中难得的苦闷,便想着去宫里面找她的姑母苏美人说说话。
苏美人是个非常和善的人,知道她在京都过的艰难,便时常接她进宫说说话,可她自己一没有圣眷,二没有子嗣,进宫多年依旧是个美人,也不善言辞,不爱跟人交际,帮不上她。
不过苏弯弯很感谢她。她的人生过的实在艰难,仅有的一点善意,已经让她感激涕零。苏美人很美,可惜美人迟暮,坐在那里,已经没有了什么精气神,不过每回苏弯弯来,她还是打起精神气,跟她言笑晏晏。
苏美人道:“你午间就在这里吃饭吧,递了牌子进来,我就给你准备好了你爱吃的东西。”
苏弯弯进宫一趟也不容易,还是听闻她近些日子跟陆家少夫人攀上了交情,所以进宫才没人阻拦。再加上她自己也是个不受宠的美人,便没人为难。
苏美人实在是心疼苏弯弯,她对这个外甥女是愧疚的,因为她根本帮不了她。
苏弯弯就摇头,“姑母,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苏美人叹气,“你啊,你就是太苦了。”
就是因为太苦了,所以一个人微微对她好点,她便觉得这个人是世上顶好的人。
她觉得兄长和嫂嫂实在造孽,将孩子嫁给了那么一个人,还不让和离。
苏美人甚至想自己去求皇帝,求皇帝让苏弯弯和离,可是她根本见不到皇帝。
若是大闹,皇帝还可能恼怒苏弯弯,又是家务事,苏家的兄长和嫂嫂,苏弯弯的亲生父母都没有说什么,她一个姑母说的话,怕是没什么分量。
苏美人便想多疼苏弯弯一些。
每回她来,苏美人都是掏了私房银子,去让宫女请御膳房的人做好吃的招待她。
这是她唯一能对苏弯弯好的法子了。
苏弯弯便十分感激苏美人,她陪着她聊了一会话,看看天色,道:“姑母,我该回去了,下回再来陪你。”
苏美人依依不舍的送她出门,跟自己的贴身宫女道:“我真是无用。”
宫女就宽解她,“都是命,那不是您造成的,您不要自责。”
苏美人更加郁郁了。
另外一边,苏弯弯正走在出宫的小道上,一阵风吹来,倒是迷了眼睛,她不得不停下来,让贴身丫鬟桃令扶她到一边坐下擦眼睛。
“进了灰,你帮我吹吹。”
桃令帮她吹完眼睛,道:“这风也太大了。”
天变冷了之后,风便也变大了。
苏弯弯用帕子揉揉眼睛,站起来,道:“京都的天确实冷的早。”
江南这时候,定然没有这般的冷。
正说着,就见石山转弯处走出来一个人。
他错愕了一瞬,应该没想到这里有人,再看看她的眼睛,红红的,以为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宫妃。
苏弯弯认得他,躬身行礼,道:“臣妇拜见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正要去皇后的寝宫,听她说臣妇两字,顿了顿,问道:“你是哪家的夫人?”
苏弯弯微微侧脸,轻轻的道:“臣妇是承恩候家大少夫人,苏氏。”
苏氏——那个跟男人跑了的莫知晓夫人?
三皇子就啧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苏弯弯,“原来是苏少夫人啊。”
苏弯弯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苏少夫人的名头确实最近很响。
她本该这时候要走的,却又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个念头让她在转身告辞的时候,又鬼使神差的转头,用江南女子特有的柔意看了一眼三皇子,然后缓缓的离去了。
三皇子被她一看,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个姑娘有趣的很。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在人影转身没了的时候笑起来,“有趣,如今倒是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打我主意了。”
不过是莫知晓的夫人,倒是也难怪。
楚楚可怜极了,却也大胆,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找自己么?
三皇子摸摸下巴……嗯,倒也不是不可以,他毕竟是个好选择。
他的大太监宋贵在那里等了会,见三皇子还是看着前方,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想法,不得不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还等着您呢。”
三皇子便转身继续走起来,顿了顿,又道:“你去,打听打听,苏少夫人这几日的要做什么。”
……
折霜第二天回了文远候府。
陆远之上回最近应该是被文远候教育过,已经不敢再来她面前说什么恶心人的话了,而是见了她就躲的远远的,根本不在她的面前出现。
柳柳也老老实实的呆在了陆夫人的小院子里面,吃着陆夫人给的养胎补药,开始将所有的心思都堆在了肚子上。
折霜便十分满意文远候家如今的态度,上午去教了陆琴之读书和弓箭,下午睡了一觉起床,就又问了一会陆明之的学问,等到晚间的时候,突然一声尖叫声顿起,然后是砰的一声,是花瓶掉地上的声音。
秦妈妈立马脸色一白,“是云剑。”
她冲出去,折霜正好在练剑,便提着剑就往外走,到了厢房,就发现陆远之被打晕在地,云剑已经吓得脸色青白,手里提着一个破碎的花瓶,看着地上鲜血淋淋的陆远之哭泣。
她见了折霜在秦妈妈的后头,才反应过来,然后砰的一声跪下,哭道:“姑娘,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想要脱我的衣裳,我慌乱中拿了花瓶砸过去,我,我也不知道砸哪里了,他就突然倒下去了。”
她吓得只知道喊姑娘了。
秦妈妈恼恨交加,却更加的害怕,转身看折霜,“少夫人——”
折霜冷静的丢掉剑,然后蹲下身子去探了探陆远之的鼻息,然后松了一口气,“还有气,去叫大夫来。”
在这里杀了人,可不是什么容易脱身的地方。
然后仔细看了看,陆远之脑袋上面有血,但是所幸没有伤着,伤着的是手。应该是血溅到了他的身上,倒下的时候,脑袋也沾了血。
不致命就是好的,就是可以商量的。
秦妈妈和云剑闻言,也都松了一口气。
秦妈妈着急的道:“少夫人,那现在该如何呢?云剑即便是您的丫头,怕是也要被打死的。”
奴才伤主,罪大恶极。
这是律法。
折霜就道:“别着急,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只要人活着,就不算什么大事。”
她让人守着陆远之,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让云剑去里面等着,道:“你不要害怕,是他先欺辱的你,你什么错也没有。”
云剑眼泪便再也绷不住了,她擦擦眼泪,哎了一声,道:“少夫人,有您这句话,奴婢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您要是为难,千万不要包庇奴婢,奴婢知道您现在的日子不好过。”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不是一味的贪生怕死,便存了一口气,道:“少夫人,您放心,奴婢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折霜听见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她们都是自小就在她的身边,她们的心思,折霜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她本是马上就要去陆夫人面前的,见之便留步,深吸一口气,道:“云剑,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你如此就要自戕的。”
秦妈妈一听自戕两个字,吓得魂都飞了,哭道:“幸而少夫人发现了你的心思,不然我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折霜没有那么多时间劝解云剑,只道:“若是这般你便要去死,便去了阎王殿里面,也不要说是我教出来的。”
云剑感激涕零,等折霜出门后,她哭着恼怒自己的冲动,“即便是让他得手了,我也不该打他的。”
秦妈妈就叹口气,“你是不该冲动打他,可是你做的没错,少夫人说了你没错,你就是对的。”
她认真的道:“云剑,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你相信少夫人。”
秦妈妈将云剑扶起来坐下,“你想要委屈自己才是错误的,才会让少夫人伤心,我们这些人,都是她的脸面,咱们不能丢了她的脸面,待会,你聪慧些,知道吗?就说是不小心。”
云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折霜也是如此对陆夫人说的。
她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赔罪,只是认真的跟陆夫人道:“陆远之晕倒了。”
文远候此时还没有回来在,折霜已经让人去叫他回来了,想来现在应该是在路上,折霜就道:“母亲去看看吧,他晕的厉害,脑袋都砸了。”
陆夫人第一念头便是两人又打架了!她的病还没好多久,又被气到颤抖,“你,是不是你又打他了!你好狠的心啊,这次就是去皇后娘娘和陛下那里,我也要去问问,哪里有一个妻子整日里打丈夫的!”
折霜就冷冷的道:“那母亲便去吧,儿媳妇也有一肚子委屈要诉,问问当今圣上,陆家到底是如何养育儿子的,竟然在刚逼着我将一个恬不知耻的外室接回来养着后,又将手伸向了我的贴身丫鬟。”
她极为清楚陆远之和陆夫人的性子,话语里面带着刀,这般他们就开始怕了。
这两母子,都极为的欺善怕恶。
果然,折霜一说完,陆夫人气势就弱了些,骂道:“你胡乱说些什么!”
折霜站起来,“母亲,你去看看吧,大夫在路上了,待会问问大夫,为什么会被打了打手,就倒了下去,自己砸着了脑袋,反而砸晕了自己。”
她冷笑连连,“我现在可害怕极了,当初还没有成婚的时候,陆远之的身子虽然谈不上强健,可也算是不虚弱,怎么就半年,便成这么个弱不经风的模样。”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别是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如今只是将一个怀孕的送了回来养,还在外面有人,被人掏空了身子吧!”
陆夫人便脸色惊疑不定起来,嘴里道:“你胡说些什么!”
心里却开始怀疑这种可能性了。
折霜继续逼近,“母亲,你除了会说这一句话,还会说什么?父亲已经在路上了,我倒是要好好的问一问,你们把我南陵公府嫡女做什么了?刚纳了妾室,就将手伸向了我的丫头,逼着她做妾。”
她说完,陆夫人还要再骂一句定是丫鬟勾引人,就见折霜突然将手上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欺人太甚!你们陆家欺人太甚!”
陆夫人彻底没了气势,她甚至想着辩驳,“我们可没有欺负你!”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倒是被她牵引着走了,下意识的觉得陆远之伤的不重,只是晕了过去,不然折霜可不敢如此嚣张。
可她忘记了,从前折霜帮着陆远之打架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嚣张。倒是折霜自己想起了往日,心中觉得颇为恼怒,觉得自己瞎了眼睛,然后又砸了一个茶杯。
站起来,“母亲,你随我去看看吧,免得待会陆远之醒了,便要哭死哭活的找阿娘,毕竟之前还有我帮着他,如今他这般对我,我是受不了了。”
这话又将陆夫人说的没了一些脾气,“阿霜,你脾气也太大了,不过是纳妾罢了,远之喜欢,你就给他多纳几个,他自然心思就在家里了。”
这般的话,她还是第一回说,然后一边走一边“教导”,“男人就是这般,总是花心的,就是你父亲,也是好几个妾室,可他算得上正人君子了。”
父亲说的是文远候,只有几个妾室,一个庶子。
然后又看了一眼折霜,“我真是不知道你在家的时候,你阿爹阿娘是怎么教你的,明明你阿爹也有妾室,只是你阿娘管的严罢了,没有庶子庶女出生。可你三个阿兄,也是妻妾成群之人,怎么到你这里,就认准了男人不准纳妾呢?”
要说折霜多喜欢陆远之,陆夫人是绝对不信的。从她的眼睛里,可瞧不出半点情意。至于柳柳来之前……陆夫人突然发现自己不记得了。
那时候折霜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呢?
她几乎是疑惑的看向折霜,她以前为什么忘记了她看远之的模样?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因为她发现折霜现在看她的目光就冷得要命——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直接的感觉。
她怒着后退一步,“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再怎么样,都是你的婆母!”
折霜就问:“听闻前段日子,您的母亲给您写了信来,怎么,您还没看吗?”
说起那信,陆夫人又生气了,只是现在实在是着急去看儿子,这才忍住,深吸一口气道:“阿霜,你也就是遇见我们家了,不然你这脾气,早就被休弃回家了。”
折霜啧了一句,“母亲,既然你如此说了,那就和离吧。”
陆夫人自然不肯的,她如何敢真的休弃折霜。如今三皇子的势头在那里,只要折霜在,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
何况前些日子老爷也跟她说了,三皇子关键时刻,折家可不敢和离,毕竟老爷跟着三皇子去了江南办事情,一时半会,根本分不开。
若是强行和离,被太子一党抓住了软肋,怎么看,都是两败俱伤。
在利益联合之中,姻亲是最牢靠的。
陆夫人就哼了一声,道:“阿霜,你如今也会装腔作势了。”
折霜就道:“既然如此,待会父亲回来,我便亲自跟父亲说。”
陆夫人量定她是在威胁自己,道:“如此,那就好好的分辨分辨。”
折霜是实在厌烦这一家子人了,她知晓如今的局势,深吸一口气,让跟在身边的几个云字开头的丫鬟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南陵侯府去。”
小丫鬟们哎了一声,这般动静却依旧是吓不住陆夫人,只依旧梗着脖子道:“好啊,你吓唬我,我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
她一味的快走,想去看看儿子什么样子了,小丫鬟们跟在后面,看折霜的脸色,见她点了点头,便欢喜的真去收拾东西了。
云栽去了后院,将话带给秦妈妈,秦妈妈一想,便吩咐道:“这是少夫人怕出变故呢,你们几个,马上去吩咐人套马车,就说夫人放话要休弃了我们少夫人,少夫人气不过,要收拾东西回去。”
她道:“你们几个,将东西随意收点,然后送云剑回南陵公府。”
便一窝蜂的去做事情了。
云剑还有些犹豫,“真不要紧吗?要不,我还是留下吧。”
秦妈妈推她走,“不要怕,本就是走到这一步的,只是提前罢了,这事情,少夫人说了不是你的错,就不是你的错,即便是奴婢,难道就不能反抗这种之辱了?”
她气道:“都回去,今日是你,明日说不准是谁。你们在这里呆着,我和少夫人才不放心。”
这些丫头自小就是她教导的,跟自己闺女一般,如此受辱,却还要担心被辱之后会不会对主子不好,实在是令人心酸。
秦妈妈抹了一泪,恶狠狠的道:“你们放心,霍出这条老命,我也要保住你们。”
此时,陆夫人已经走到了屋子里面,陆远之已经被挪到了床上,头上包着一个小小的纱布,一看就没有伤着,旁边有大夫在处理伤口,见陆夫人来,便让开道:“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夫是折家的大夫,一直都受折家供奉,轻轻的道:“陆大少爷只是吓晕过去了,不过手到底受了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在床上养着。”
陆夫人放了心,就是折霜也放下了心,只要不是大事就好,真出了大事,两家对峙,她也很难保住云剑。
她舒了一口气,缓缓的看向陆远之。
从前,她觉得这个人单纯的很,想来好拿捏,又是自小养大的,他许下了承诺,便是他不聪慧,做不了什么大事,可只要平安过一辈子那就好了。
后来他纳了柳柳,她也只是厌恶他,两家世交,她没打算将他怎么办,和离之后,最多打几顿,仕途上做做手脚,便也如此了。
可是如今,他已经让她厌恶到了极点,即便是多看一眼,也觉得恶心。
他怎么敢呢?
他怎么敢就这般的去欺辱云剑?
折霜便深吸一口气,将一杯茶浇灌在陆远之的脸上,陆夫人大惊,“你干什么!”
折霜,“这般醒神,醒过来就快一点,免得父亲待会回来了,他还没醒,这就不好了。“
她刚说完,陆远之就醒了。她连忙过去看陆远之,然后怒骂道:“如何不好?”
折霜冷面道:“母亲都要休弃我了,何必还装模作样的,陆远之醒了之后,父亲回来,我们便商量商量和离之事吧。”
陆远之一听这话,吓的又要晕过去了。
他手疼,头也疼的要死,可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道:“阿娘,你说什么呢,我可不和离!”
阿霜再不好,那也是阿霜,虽然她脾气坏,性子烈,还善妒打他,可他觉得两人之间的情分不是假的,自小一起长大,能将她娶回来可费了不少功夫,万万不能和离啊。
正在这时候,文远候回家了。怒气沉沉的进来,见了躺在床上的陆远之,见他好生生的,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朝着折霜道:“怎么回事?”
有折霜在的时候,他从来不问陆夫人——知道她半天说不到重点。
陆远之没事,折霜便什么都不怕,她只掷地有声,“陆远之强行要欺负云剑,云剑不肯,两人慌乱之中,撞倒了花瓶,砸在了他的手上,他应该吃痛没站稳,倒是将自己摔晕了。母亲便说要休弃了我,我想着,自己来陆家也是待不下去了,既然如此,不如主动求去,父亲便让陆远之给我一封和离书,儿媳这就要回南陵公府去了。”
陆夫人此时被折霜气的已经不行了,昂着脑袋就是吼,“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啊,我是你的婆母,远之是你的丈夫,你就这么对我们说话吗!”
文远候实在头疼,还有些埋怨上了死去的老母亲。人都说娶妻娶贤,娶个聪慧的妻子帮忙打理家里的事务,便能兴旺三代,可他母亲给他娶的夫人,却实在是称不上是聪慧二字。
他有时候真想敲开陆夫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滩水,也恨不得摇摇她的脑袋,将她脑袋里的水摇出来。
——为什么就要递这么好的借口出去呢?
折霜上次就要和离了,是他舍了手里的名额出去给折泓那个老狐狸,这才保住两家联姻。可是那时候跟这次又不一样。
那次刚刚从江南回来,他们依旧是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对太子,这次却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会废除太子了。
他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便是为了这事情。三皇子大势已来,这时候跟折家闹翻有什么好处?
为了她这点糊涂脑子,他之前就已经够认真的跟她商量过了。
说了多少次,要忍耐,折霜是个讲理的人,只要她和远之不主动去招惹,一家人就这般的过日子,等过几年,她气消了,想要生个孩子了,便自然地会和好。
可是他没有想到,妻子今日竟然能说出休妻这种话。
折霜是她能休掉的吗?是他们承恩候能休妻的吗?
若是之前还行,现在,已经不行了。
圣上如今年事已高,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膝下只有太子和三皇子两个成年健康皇子,二皇子早已经逝去,四皇子和五皇子年幼,身子还不康健,长年吃药,曾经一个性子太耿直的太医都说过他们活不久,因此太子一倒,三皇子便是唯一能继承大典的。
他曾经也想过外戚专政之下,三皇子会不会转而忌讳折家的可能性,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能。
按照折泓那个老狐狸的性子以及他如今露出来的动作,怕是只要三皇子得到储君之位,他就要乞骸骨回家修养了。
说实话,文远候是真的佩服折泓的。那么多年的权势,说放弃就放弃了,要是让他来,他可办不到。
同时,承恩候合理的怀疑这就是三皇子和折泓之间已经定下的契约,相应之下,折家三个兄弟的权势也会更进一步。
文远候一点也不想跟折家解绑,这样一个家族只能作为朋友,不能作为敌人相处。
不然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他的手是不是已经伸到你的脖子上面去了。
可他在外面小心翼翼的维护着,陆夫人却在家里面作威作福,她到底知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局势。
文远候的心都疼了。
他更加后悔没有管教好儿子,这才让他一错再错。
早知如此,生下来就该溺死他的。
他咬牙道:“阿霜,这就是你的家,即便要走,也不是你走!”
此话一出,陆夫人惊恐后退,却又无能的怒道:“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还说不得她么,又不是真要休弃,不过是说说罢了,你们一个个的,倒是狠心,将我逼到如此地步!”
然后抹泪道:“我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么,最是良善不过,这些年,我可办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不都是为了这个家里,忙前忙后的,根本没有休息过一日,如今好了,你们都厌弃我了。”
折霜不愿意在这里多费口舌,正在这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踏着脚步声而来,远远的便有声音传进了屋子里面。
“别拦着我,是什么人家,丈夫要强行欺负妻子的贴身丫鬟,那丫鬟的卖身契还在我们折家呢!”
折霜一听,笑了。
这是她母亲身边嘴巴最是厉害的刘妈妈。
她听见外面秦妈妈的声音,“都习惯了——哎,老姐姐,你可别说了。”
刘妈妈便怒吼道:“哪里有这般的道理,你这老奴才,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在南陵公府的教诲,我们家的姑奶奶,那是可以由着人家休弃的么?”
她大怒道:“我们四姑奶奶,那是何等的人物,金尊玉贵之人。”
“前儿个夫人进宫的时候,圣上,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三人都还问起过她呢,问她在文远候家可呆的还好?我们夫人自然说好,给足了脸面,可是他们家倒是好,实在是欺人太甚,竟然要将我们四姑奶奶休弃!”
“好啊,不是说要去圣上面前问个清楚么?咱们家夫人说了,那就去,倒是要去讲讲理,问问这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男人偷腥不成撞了脑袋,还要怪妻子的。”
刘妈妈的嗓音尖锐,说的话咄咄逼人,倒是将陆夫人又气着了。
她像公鸡打鸣一般捏着帕子指着文远候,“老爷,都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你还不说一句话么?”
文远候却惊疑不定。
刘妈妈自己是绝计不会这般胆大的,便是折泓和折夫人也不会派了人来,专门跟他说这些话。
那这个折家来的妈妈为什么敢这般的嚣张?
他还没有想明白,就见外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们南陵公府,也是响当当的人家,到了我们四姑奶奶这一代,只有一个女儿,南陵公和南陵公夫人将她看做眼珠子一般,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陆家倒好,将我们四姑奶奶看做是没人疼爱的人,一直羞辱。”
然后就见房门里面走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妈妈,生的一双凌厉的眼睛,将整个圆乎乎的和善脸都破坏掉了。
她进来就走到折霜的身边去,行了一礼,道:“四姑奶奶,您受委屈了,咱们家老爷夫人说了,既然陆家容不下你,那便跟老奴回去便好。”
文远候一家人一听,瞬间稳不住了,连刘妈妈的无礼也不再追究,只道:“不过是句玩笑话,何至于此。”
刘妈妈就对着文远候福了福身子,道:“文远候爷,这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我们家老公爷说和离之后,两家依旧是世交,请您不要担心两家交情。”
文远候便道:“我亲自跟折兄说,你先回去,何必要将两家的面子踩在地上。”
他此时也有些不高兴了。他儿子还躺在床上呢,怎么有错的就成了他家?
这事情,还要说道说道才行。
折霜就笑着道:“父亲不用动怒,左右儿媳已经得罪母亲了,这便自请离去吧。”
陆夫人此时气的已经神志不清了,她挣脱陆妈妈的手,一把走到刘妈妈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老泼奴,我们家好歹也算是候府,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在侯府里面说三道四,你们南陵公府要上天了吧!索性直接去天上吧,如今人间都容不下你们了。”
刘妈妈也不气恼,还笑着道:“是啊,我一个奴才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我来这里,却也是带着身份来的,候夫人觉得我嚣张,那也有我自家的主子管教,倒是不劳烦您操心了。”
然后道:“我们家四姑奶奶,上次便已经受了委屈,如今这委屈是不能再受了,我们家老公爷和夫人都发话了,让我来接四姑奶奶回去。”
文远候心中一咯噔,陆夫人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区区一个贱婢,也敢如此欺上家门,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也不瞧瞧自家的人是个什么样子,善妒恶毒,不过是男人纳了妾室,就不依不饶,殴打丈夫和妾室,满天下也找不到这般的女人!”
刘妈妈就呸了一声,“那也要看什么男人,若是那故作痴情,许诺一生一世却刚成婚就在外面偷着养女人的男人,还是算了吧!鸡鸣狗盗之辈,奸夫淫/妇的,倒是说着不害臊,正经人家,谁家男人在外面养外室,不干不净的货色,那身子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正走在门口的柳柳被这声音一激,肚子里孩子都尚且有些不稳了。
她第一次听见这么难听的话。
可刘妈妈却一点儿也不怵,道:“所以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外面那不干净的婊姐儿也只能勾引上您家儿子这般的货色,说不定还替别人养了孩子——我就问一句,那婊姐儿日日放在外面,晚间可有人守门?”
“呵呵,别是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却长的不像你们陆家人,又要怪罪我们四姑奶奶吧?受不住,可受不住,我们老爷夫人说了,这就接我们四姑奶奶回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陆远之躺在床上脸色就白了,气道:“好你个贱奴才——”
刘妈妈就冷笑,“是啊,我是贱奴才,可今日,我这贱奴也是奉了圣命来的。”
这下子,不仅仅是陆家人,就是折霜,也诧异不已。
她本来静静站在那里,此时也不由得问,“圣上?”
刘妈妈就脸色瞬间一变,对着折霜恭敬而又谄媚,道:“是啊,四姑奶奶,圣上今日出宫微服私访,便去了咱们家,正在跟老公爷夫人吃茶呢,听见云剑她们的声音叫嚷,便叫进来问了问,于是让奴婢来这里接您回去。”
折霜就笑起来了。
她最近运气委实是好,倒是称的上鸿运当头。
刘妈妈也很高兴,然后一转身,脸色又变得嚣张起来,怒吼道:“圣上还说,陆大少爷如此的淫/秽,便也不用读书了,毕竟也读不明白,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将来还能将百姓交与这种人么?”
折霜就笑,心道怪不得刘妈妈今日如此的嚣张跋扈。
刘妈妈被看了眼,又挺起挺背梁:四姑奶奶在陆家忍气吞声,她不嚣张些,都对不起她受的委屈。
她还有更难听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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