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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玚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知道。我这不是在办吗?你们内宅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胆子又小,不就生个孩子的事,何必怕成这样?”
阮扶雪对自己听到的话根本不敢置信。
大伯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是最在意名誉吗?在外颇有维护君子之称……现在这却是在做什么?就好似清誉不值一提一样。
而且大伯父居然事先就知道了吗?
直到现在阮扶雪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了身孕,但他们都当作她已经怀孕。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这个怀上孩子的本人不知道。
那祁竹呢?祁竹知道吗?祁竹是故意的吗?
阮玚对赵氏说:“把她扶起来,一直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赵氏无奈,只得去扶阮扶雪。可一向柔弱的阮扶雪此时却如钉在地上一样,死活不肯起来,还继续磕头:“大伯父,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请你逐我出族,请……”
她低着头,看到自己的泪珠一颗又一颗地砸在青石砖的地面上,掉个不停。
再抬起头,大伯父的眼眸中仍然对她一丝怜惜都没有,更像是在看一件货物,还是不够值钱的货物,对她极不耐烦,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祁将军都为你安排妥当了,他要这个孩子,等你生下孩子以后,自会迎娶你过门。”
连回答她的话都不屑。
阮扶雪内心里一时崩坍,嘴唇颤抖,怔怔说不出话来。
那位一直旁观没有说话的老翁却走过来,不作一声地把委顿在地的阮扶雪扶了起来:“四小姐。”
阮扶雪含泪看向他,呆呆地问:“你是谁?”
仁叔道:“是祁将军让我来接您的。”
他一点儿也没透露前线战情,扯谎说祁竹早有布置,阮家人趋炎附势,倘若他说少爷有难,怕是就没办法把四小姐顺利带走了。
他想,四小姐的肚子里揣着祁家的血脉,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是以稳稳地扶住阮扶雪。
阮扶雪看上去深受打击,像是随时会崩溃倒地。
阮扶雪抓住他的手,问:“祁竹呢?”
仁叔道:“请您跟我走,我带您去见我家少爷。”
阮扶雪又怕又惊。
祁竹回来了吗?真的能见到祁竹吗?
阮扶雪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去何处,仁叔这样说,她就真的信了,以为祁竹说不定为了她奔赴千里悄悄回来。
就像年少时那样。
阮扶雪想去见见祁竹,想当面亲口问祁竹。
她明知没有多少可能,但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她要问祁竹究竟置她于何地,是还怜惜她喜欢她,还是对她只剩下报复。
祁竹的话像是咒文一样响在她的脑海里:“……你怕我也好,你恨我也罢,往后余生你必须在我身边,到我死为止。”
世上已无她可依靠之人。
可真到了这时,她心中剩下的最后一个人,竟然还是祁竹。是她曾深爱过的情郎,也是害她最深的男人。
阮扶雪跟着仁叔走了。
赵氏送了几步,低声道:“刚才还说得三贞九烈,人一找来,就跟着巴巴地走了。”
阮扶雪没回头。
她的肩膀颤了颤,到底是上了车。
跨出阮家后面的高高地门槛时,她有一种无处可去的茫然之感,举目望去,总觉得今天的苍穹高的离奇。
她好像从未见过那么高的穹宇,高的就如要离人间而去一般。
上马车时,她犹豫了下,问那老翁:“祁竹真的在吗?”
老翁温和地道:“四小姐怕是不记得了,我是祁家老仆,你的事少爷最是放在心上,早早就有交代的。”
阮扶雪忐忑不安地上了车,她眼睁睁地看着车帘子放下,遮蔽住最后一丝光。
她坐在车里,在袖子里一手握拳,另一只手握在其上。
她要去见祁竹。
这一步,已用完她这一生最后的一点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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