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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后的每天午休,雪竹都会去音乐教室练钢琴,她从同学那里借来练习册,曲目目录中那一首首都是自己记忆尤深的曲子。
很多都是妈妈曾逼她放假时坐在钢琴前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练熟的曲子。
她之前看到这些曲目都烦,更不要提乖乖坐在钢琴练熟它们。
而如今即使妈妈不在身边督促,她也会自觉练上一个多小时,时隔几年重新捡起钢琴,复健的时候手指还很不习惯,但很快肌肉记忆就替她先熟悉了钢琴键。
从前觉得烦的曲子,现在听自己弹,竟然也能品出这曲子是忧伤还是欢快。
小时候这些曲子在心里明明就是一堆令人狂躁的五线谱。甚至有时候因为曲子太难,坐在钢琴前委屈地哭起来,妈妈才不会因为她掉眼泪就允许她偷懒,无论她怎么卖可怜,该练的曲子还是要照常练。
她一边听自己的曲子,一边想念之前每一个妈妈陪伴的练琴的周末。
雪竹突然很想妈妈。
妈妈的每句“为你好”似乎都萦绕在耳边,为她的将来添砖铺路,力争给她一个最好的未来。
旁边帮忙听有没有错音的同学突然悄声跟其他人耳语:“裴雪竹弹得挺好的啊,怎么哭了?”
其他同学也不知道,猜测道:“可能是因为弹得太好,觉得高考肯定能加上分高兴的吧?”
同学们默契地都没有问她,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
比赛结束后,每日午休的忙碌回赠了雪竹不错的回报。
两个月后,努力克服转学后的陌生环境带来的不适感,为忙碌的生活埋头奋苦的雪竹也在高考后获得了相当大的收益。
六月八日下午五点,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的那一刻,整个学校都沸腾了。
考生们在考场门口合影,讨论着可能这辈子也再不会回头去看的题,打闹嬉笑着待会儿去哪里嗨。
雪竹本以为在解脱之后也会像同学们那样欢闹嬉笑,甚至彻夜不归,通宵玩乐,而事实是她在班级宴的酒席上,两天前还深刻的记忆却突然像是阵烟消散,曾经为之熬夜埋头的岁月会随着高中的结束慢慢地成为心中刻骨铭心的回忆。
原来高考完后是这种感觉。
雪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平静如常,有人却又哭又笑。
都不是为考试,而是为三年的青春。
自己曾消沉的、厌恶的、抗拒的,终于离开了她,并再也不会重来。
高考结束后的几天,裴连弈开车陪女儿回学校宿舍收拾东西。
收拾好东西,一一送给室友们她准备的毕业小礼物,几个女孩子抱在一起互相哽咽着祝对方前程似锦。
裴连弈帮她提份量较重的行李箱下楼,雪竹背着书包一步步离开宿舍楼。
走出来时,她看到寝室大门口站了几个男生。
被围在中间的是迟越。
他还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一看就是这两天都在外而疯,连家都没回。
看到雪竹身边的裴连弈,迟越愣了会儿,后知后觉地点头打招呼:“叔叔好。”
裴连弈也点头:“同学你好,你是小竹的高中同学?”
“我是迟越,”迟越抿唇说,“小学的时候我和裴雪竹因为在学校打架,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还特意说过您和我妈。”
“……”裴连弈蹙眉想了好久,最后恍然大悟,“啊,就是那个特调皮的小男生。”
迟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对,是我。”
“小竹跟我说你初中毕业以后就转学了,没想到你也是念这个高中的,”裴连弈忍不住笑,上下打量眼前站着的少年,感叹道,“长大了啊,你和小竹都长大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当年的样子了,叔叔差点没认出来。”
迟越难得露出腼腆的笑容。
“那你过来是找我们小竹有事吗?”裴连弈又问。
一旁的男生们七嘴八舌地替迟越回答:“叔叔,迟越有话要跟裴雪竹说,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几分钟了。”
“哦,是吗?那你们聊,”裴连弈拍拍雪竹的肩,“爸爸去车上等你,你和同学说完话就过来。”
雪竹:“嗯。”
裴连弈拖着行李箱离开,走出几米后又忍不住回头偷望。
和迟越一起过来的男生们也借口离开。
雪竹拽着书包带子问他:“你有事吗?”
迟越欲言又止,心里突然涌上不知哪冒出来的预感,发现裴叔叔还没有走远,并且时不时回头看他们。
“……没什么事,就问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就是正常发挥的意思。”
“那你打算去哪儿念大学?”
雪竹摇头:“还没想好,再说吧。”
迟越说:“我记得小学的时候你说你以后要去北京念大学。”
雪竹垂下眼轻声说:“那都多久前说的话了,早不算数了。”
“行吧,等填志愿的时候我再来问你。”迟越没再多问,转身欲走。
雪竹把他叫住:“你在我的寝室楼下等了这么久就为了问我考得怎么样?那你不能在QQ上问我吗?”
迟越又转过身,懒洋洋地嗯了声:“刚刚路过你寝室就来顺便问问而已。”
雪竹走近了他几步。
迟越见她过来,神色微怔,双脚一动不动钉在原地,整个人不自觉往后仰,藏在裤兜里的手攥紧,语气有点凶:“干什么啊你?”
两个人隔着二十厘米的距离,雪竹个子比他矮挺多,迟越低头,看到她挺翘的鼻尖微微皱起。
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迟越浑身一哆嗦,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挪动,哑声说:“你是狗吗?闻什么?”
“你这明明就是刚通宵完回来,身上还有酒味和烟味。”她很快又退后,嫌弃地用手挡住鼻子。
她一退后又拉开距离,迟越松了口气,耸耸下巴小声嘟囔:“就喝了点酒,没抽烟,别乱冤枉人。”
“迟越。”雪竹突然叫他的名字。
迟越偏头盯着女寝路边栽着的树:“干嘛?”
“你是不是还想跟我念一个大学?”
迟越抿唇,哼笑:“你放屁吧。问你考得怎么样就是想跟你念一个大学?自恋。”
雪竹被他嚣张的态度气到,也哼了声:“你别以为现在我们讲和了,我就会忘记你小时候是怎么对我的。”
迟越:“……”
“要是你真想跟我念一个大学,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个条件――”她慢悠悠说。
条你个头。
迟越在心里说。
然后他问:“什么条件?”
“你为小时候的事跟我郑重的道个歉。”
迟越无语至极:“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有必要吗?”
雪竹一脸“你管我”的表情说:“我说有就有。”
他盯着她,看她眼里闪着狡黠又灵动的光,心情复杂。
之前还觉得裴雪竹性情大变,什么文静什么忧郁,就他妈还是和以前一样小气又讨厌。
真懒得理她,迟越转头就走,丢下句:“有个屁。老子不道歉。”
雪竹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也没叫住他。其实自己心里本来也不在意他到底道不道歉,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她早就不计较了,就只是看不惯迟越这少爷脾气,嚣张跋扈,对人也没礼貌,别人能忍她不能忍,她又不是他妈,凭什么受气。
真不知道浪费这么几分钟是为什么。
坐上车后,雪竹低头玩手机,主驾驶上的裴连弈突然开口问:“小竹,刚刚你同学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我考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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