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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脉象一切安好,然而就是无法动弹。”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努力挑战老太医的认知,查不出什么症状,却能叫人心绞痛,看不出什么缘由,却能叫人一动不动。世上竟还有这等奇事!
老太医满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永光帝却是镇定地朝他点点头,叫他退下。
“小六倒下之前,是想做什么事,想说什么话,可还没来得及……”永光帝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遗憾。
只他的叹息还没出,门口便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陛下若想知道,不妨问问太妃娘娘吧。”
顾采薇一袭银线绣修竹暗纹宽袖锁边雪白锦袍手里摇着金丝镂刻扇,在这初冬时节,端得是故作风流雅士。
他身侧便是六皇子口中已经葬身兽口的安王贺渊。
见到人的一瞬,饶是阮姿早有准备,也忍不住眼眶一红,今日的事贺渊并未与她说,只早上离开时与她耳语了几句:“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不必担心,等着本王来接你。”
听到太后不好了,她当时心慌,只后来见到陛下与皇后众人皆在此处,再后来看见六皇子,这才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但一切的猜测都不如亲眼看见那人安然无恙站在面前来得踏实。
贺渊搂住阮姿小步凑上来的身子,安抚地拍了拍,忽然将她手上的翠玉扳指朝着六皇子能够看见的方向挥了挥,语气比起先前耀武扬威的六皇子可要恶劣得多:“老六,看见这东西没,这就是你没算计到的,在这座皇城里,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东西了,所以你不可能一一算准的。”
但他到底没有说六皇子不知道的东西是什么,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气死六皇子。
主场重新还给顾采薇,谁能想到为了这一刻,顾采薇足足准备了好几日呢。
“适才陛下问六皇子倒下之前的未竟之语,这一点想必太妃娘娘可以给您答案。”顾采薇笑眯眯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赵太妃。
赵太妃红着眼睛,面上露出几分茫然,不解地道:“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采薇仍旧笑着说:“既然太妃娘娘不明白,那臣便说得更明白些,六皇子倒下前想要看的正是太妃娘娘的方向,想要问的话也是问太妃娘娘的,臣说得可有错?”
赵太妃沉了沉面色:“顾大人,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要拿这等莫须有的事情来污蔑我?”
赵太妃的否认并没有叫顾采薇面上的笑容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好吧,既然太妃娘娘坚持,那臣便只能拿证据说话了,陛下容禀。”
永光帝一挥手:“说!”
“这件事大概要从一个月前端妃娘娘的寿宴说起,寿宴上福慧郡主误喝了呈给十公主的毒酒,陛下命谢棠舟调查此事,不知诸位可还记得御膳房下毒的小邓子,他曾与蒋美人的贴身宫女有些交情,后来证实是误会一场,此案便暂且搁置了。如今好叫太妃娘娘知道,此案不是因为没有线索而搁置,反而正是因为有了线索,才搁置下来,等着幕后之人继续动作。”
提起寿宴,十公主忍不住垂下头,身子微微打颤,姜乘月连忙伸手揽住她,两人凑在一处。
“有人故意将谢棠舟的视线引到六皇子身子,然后又叫谢棠舟查出不是来,如此操作,总该有些目的,起先我们觉得或许只是障眼法,拿六皇子来转移视线,但偏偏那时候还在调查曹家案子的谢棠舟从那案子里也摸索出六皇子的身影,这便不得不让人生疑。哦,这里得多说一句,两件案子的相似之处我们早已注意到,也正是因此,才对六皇子起了疑心。”
“果然,在谢棠舟将六皇子的少许事情禀报陛下以后,陛下宣召六皇子入宫训斥,六皇子那一晚便按捺不住去找了幕后接头的人,便是循着六皇子的踪迹,才让发现了这个人——”
顾采薇扇子轻轻指向赵太妃身边的大宫女香铃。
“香铃姑娘拿了赵太妃的腰牌暗自出宫,却是去六皇子的别院私会六皇子,当然,或许只是有私情而已。”顾采薇故意停顿去看香铃的神情,然而香铃只冷凝着面,岿然不动。
顾采薇无趣地撇撇嘴:“可惜,有人把你们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你们不过是借用陛下的威势来催促六皇子起事,以至于我怀疑端妃娘娘寿宴上的毒酒你们本来便是准备栽赃到六皇子身上,这样才能让六皇子孤注一掷,顺利起事,只是不巧,谢棠舟进京了,陛下钦点了谢棠舟调查此案,你们为防止实情败露,索性放弃了这个计划,但天无绝人之路,你们本来没有准备用的私盐案却在这时帮你们推了一把六皇子。”
顾采薇慢吞吞说完,凤殿内气氛沉寂。
“总归,不论是什么让六皇子下定了决心,他都在这一天决定逼宫,所以在你们的帮助下,提前支走了颜清随和谢棠舟,哦不,确切地说是三万京城驻军和大部分的玄锦卫,而五城兵马司六皇子却早就通过张承民的关系弄到手了,这样整个京城几乎算是被六皇子掌控住了,当然,因为六皇子并不知道还有一个意外存在。”
顾采薇看了一眼不能动弹却瞪得眼睛几乎要掉出来的六皇子一眼,继续道:“虽然六皇子如今功败垂成,但臣仍旧要说隐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是还没有露出真面目的太妃娘娘。”
赵太妃的神情与满堂不知真相第一听说的众人一模一样,了然中又带着几分不解:“顾大人,你所说的这些若是都有证据,我也愿意相信六皇子背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但那个人万万不会是我。”
顾采薇笑:“那您怎么解释六皇子与您的大宫女香铃呢?”
赵太妃抬眼去看香铃,香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容却依旧冰冷:“奴婢承认,确实是奴婢唆使六皇子的,也是奴婢趁太妃娘娘睡着,偷偷取了腰牌溜出宫去见六皇子的,顾大人说得每一条罪,奴婢都认!”
说着,香铃便朝赵太妃磕了三个头:“太妃娘娘,奴婢对不起您,您待奴婢素来亲善,但奴婢骗了您,还把您卷入这样的事情里,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啧啧啧,先别急着认错吧,不然万一认错了岂不是尴尬?”顾采薇冷眼瞧着这对主仆情深。
永光帝目光冷了冷,沉声道:“顾采薇,方才你说的那些只能证明与香铃有关,不能证明赵太妃。”
顾采薇侧身拱手:“陛下容禀,适才臣所说的皆是端妃娘娘寿宴一案,确实没有证据指证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您很聪明,若真是只有这一个案子,臣确实不敢说一定与娘娘有关,但很可惜,接下来,臣请陛下宣两个人。”
“宣!”
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穿着紫衣的异族少女,其实分开来看,两人并不相似,但走在一起,却叫人一眼能看出来这是对孪生。
阮姿一见便捂了嘴,是那两个自称曲星稀的!
两个曲星稀对着堂上众人见礼,用的是大昭的规矩。
“你们是什么人?”彭海站在永光帝身后,替他发问。
阮姿在画舫见过的那名女子先开口:“在下曲星稀。”然后是拦马车的:“曲音稀。”
她们的长相和名字都揭示了她们孪生姐妹的身份,永光帝也未纠结于此,径直问道:“你们谁是巫黎族圣女?”
两姐妹对视一眼,曲音稀站了出来:“当初圣女选定的是我,但用的是姐姐曲星稀的名字。”
永光帝颔首,不再问。
顾采薇接过话头:“这二位便是来自南疆巫黎族的族人,其中之一乃是巫黎族的圣女,她们一个是被掳来京城,另一个是来京城求助的,不知太妃娘娘可认识这二位,不瞒娘娘说,你们那位制药的清客所制的药便是这二位解的,也是因为这二位我们才知道,原来巫黎族一向是族长制毒药,圣女制解药,十分稀奇。”
面对顾采薇的调侃,赵太妃神色不动:“不认识。”
“阿姆不认识我们,我们却认识阿姆。”这一回不用顾采薇说,曲姓两姐妹便张口道,“族中供奉着阿姆的画像,从小就有人告诉我们阿姆是为了族人牺牲的,我们都要永远记着阿姆的贡献。后来我们长大了,才知道族人所说的牺牲是什么,可是阿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巫黎族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牺牲掉所有的人,有太多的人死去了,前一天还活生生站在面前,第二天变成了白骨一具,难道那个目标比人命还重要吗!族里为了这一切四分五裂,难道这是这个目标的初衷吗!阿姆,醒醒吧,只有彻底绝了这个念想,巫黎族才能世世代代!”
赵太妃的神色终于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然而只松动了一下,便又重新凝固,似乎是铁了心要一条路走到黑。
“太妃娘娘,看来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明明是惋惜的话,顾采薇却好似正等着一般。
永光帝拧起眉,目光不悦地看着赵太妃,示意顾采薇继续。就连一直闷声听着的太后也忍不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先前为了让太后配合,他们便把六皇子的事告诉了太后,至于赵太妃之事,这满屋子的人除了顾采薇和贺渊都心里犯着嘀咕。
得了永光帝示意,顾采薇对贺渊一拱手:“王爷,臣把人带上来了?”
贺渊惫懒地点了点头,这满屋子的聒噪还是早些结束比较好,如今卿卿正等着他心疼呢。
顾采薇亲自出了门,转瞬便拖了个人进来,丢在赵太妃脚下。
从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起,赵太妃的神情便从冷漠悲伤化作了平静,彻彻底底的平静,死水一般的平静。
她放弃抵抗了。
顾采薇对着曲音稀点了下头,曲音稀走到六皇子跟前,不知从腰间取了个什么出来,在六皇子鼻子下放置了一瞬便收回来。
不多时,六皇子便能说话了,只动作因着长时间的僵直还不利落。
“你在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父皇,父皇,儿臣是被骗了,儿臣不想这么做的,不是儿臣做的,不是!不是……”
听完了这一场顾采薇的讲说,六皇子已然明白了过来,他不过是赵太妃手上一颗棋子,一颗随意摆弄的棋子。
甲士将跌坐在地的六皇子押起,永光帝再未看他一眼,径直看向贺渊,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从头到尾说明白!”
贺渊轻啧一声,垂首看见同样迷茫好奇的阮姿,忍不住握了握她的小手,才仰头对着永光帝道:“简单地说……”
“你少给皇兄简单地说,说详细!”长公主站到永光帝旁边,一听贺渊的话便打断。
贺渊耸耸肩,神态依旧疏懒得紧:“当年先祖朝淮南王起兵谋反,满门诛杀,唯独一个宠妾跑了,那宠妾出身南疆巫黎族,想来应该是有了个遗腹子,遗腹子在巫黎族长大,他的母亲告诉了他身世,他便自以为该做江山之主,因此意图做与他爹一样的事情,然而当时淮南王旧部几乎无存,巫黎族又刚刚被先祖荡平,元气大伤,因此他空有志向,却无助力,后来兴许是在巫黎族成了家,生下几个孩子,他的孩子也都继承了他的意志,想要有一日能够入主河山,一直到……这一代的上一代,也就是赵太妃这一代,他们自以为积淀足够,便想实施计划,于是开始了这个漫长的谋划——
“最初,只有赵太妃一个人来到京城,她运气很好,顺利入了宫,来到父皇身边,可惜父皇对他的宠爱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点时间,没能来得及让她生下孩子,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的身体无法孕育后嗣,因此他们便做了第二个选择,从巫黎族中选择一个家族的后人,做为继承帝位的人选,也就是现在她脚边的这个,应该是她侄子。
“确定好了人选,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等他们的继承人长大,也等皇家放松警惕,在这二十多年里,他们不断从巫黎族派人来京城,试用毒药之类的,渐渐的也在京城有了一些势力。就在十三年前,他们送了族里一个竞争族长失败的弃子来,因为这个弃子拥有极其厉害的制药天赋,能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毒药,也能为他们的计划做最后的保障,也就是今天这样,一种连太医都查不出的病症。
“而在他们的计划中,除了这些,还需要一个最重要的人,那就是老六,一个皇子,一个有资格继承帝位的皇子,会是他们最好的遮掩,所以他们选中了没脑子的老六,老六从小没有母亲,受到的关爱不多,容易受到蛊惑,赵太妃很轻易就成功了。接着就是忽悠老六与曹家接触,然后引导他去贩运私盐,这样就有了银钱。老六自己呢不知怎么和张承民混到一起去,张承民是个女人堆里打滚的,老六居然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弄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兵权,皇兄,你用人还是注意些啊!
“好了,钱有了,兵也有了,接下来就该动手了,可是老六怂啊,这怂着怂着,陵州私盐事发了,撞我手里了,皇兄你要立储了,八成是老三,剩下一成是老五,一成其余兄弟分,总归没有老六的份,一看这样,曹家怂了,找老六要下船,老六也怕啊,就死活不肯曹家退,赵太妃出手震慑住了曹家,但也吓懵了老六,老六不肯起事了,老六要是不干了,他们二十多年谋划不就打了水漂?所以就有了端妃寿宴的事儿,这个顾采薇之前说了,本来就用来推老六的,因为谢棠舟来了,没敢用。偏偏这时候我这边已经查到老六,索性帮了她一把,也揪住了她的狐狸尾巴。
“之后便如同你看到的,南疆乱了,颜清随带着京城的三万精兵走了,陵州乱了,谢棠舟带着玄锦卫走了。老六总算可以施展拳脚,赵太妃也派人把侄子从南疆接过来,只等着老六登基,安稳后,结果了老六,顺理成章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四个字因着快要说完,贺渊的语气可谓喜气洋洋,惹得永光帝登了他一眼。
这一长串的话,难为他倒是老老实实说完了。
永光帝神情复杂:“这件事你知道多久了?”
“不太久,大半个月吧,”贺渊懒懒地道,他才说了好些话,虽然阮姿捧了茶盏搁在他嘴边,但他还是不爽,“哦,对了,开始怀疑可能有大半年了,半个月多前叫花昼锦跑了一趟南疆,才算有了铁证。因为赵太妃等人筹谋这个计划,巫黎族并不是全都响应的,所以内斗频繁,两个姓曲的就是因为这个跑来告密。”
屋子里的甲士将六皇子、赵太妃等人一一押起,整齐有素地退出殿门,永光帝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换的人?”
“什么?”
“五城兵马司的人,你什么时候换成玄锦卫的?”永光帝指指退出去的甲士。
“哦,没换呀,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不过我给他们换了个指挥使。”
这一夜好似极为漫长,又好似眨眼就过去了。
昨日午后便阴沉下来的天色终于在这一日天光乍现时飞扬下纷纷的白雪。
走出殿门,一片雪花飘落在阮姿鼻子上,蓦然化开,留下一点水渍。
“下雪了,今年雪下得好早。”阮姿有些惊奇地叫了出来,欣喜冲淡了一夜未睡的疲惫。
倒不是第一年看雪,但却是她第一次这么轻松地看雪,前世下雪她要担心衣裳不够厚,炭火不够烧,这些仔细想来过去才不过一年,她却觉得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了。
哪怕不愿承认,阮姿也知道,她被养得娇了,越来越不知人间苦楚,仿佛那些幼年时受过的苦难便就是她一辈子的苦难,先吃了,后面就只剩下甜。
雪落得愈来愈大,渐渐在她裙摆上濡出一点一点深色,她却高兴得很,忍不住去够空中的雪花,还替贺渊拂去肩上的落雪。
“下雪的话,杏花坞一定很好看吧?”她也不知自己怎的话多起来,贺渊却都纵着她,无论她问什么幼稚的话,都答她。
直到看见她小小的红鸾绣鞋上因着落雪濡湿了一块,突然蹲下身来:“上来。”
阮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伏在他背上,能感受到透过衣裳传递来的体温,他穿得并不厚实,反倒是阮姿,已经穿了一层薄薄的夹袄,却还是在冬日的清晨感到一丝寒凉。
出了宫门,漫天雪雾,阮姿依然看见紧闭的正门前站着许多身着官袍的大臣们,周围还有刚从轿子上下来的,都在扑打身上的雪花,整理衣冠。
“那是来上早朝的吗?”
贺渊只抬眼轻看了下,“嗯”一声。
阮姿又好奇地回头张望两眼,不禁想到时常同她赖被窝的贺渊,不由道:“你不用上朝吗?”这样的天气上朝也真是挺难啊。
“不用。”他只是个闲王。
闻言,阮姿搂紧了他的脖子,这样就很好。
雪幕下,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背着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慢慢消失在天与地白茫茫的尽头。
“我们今天就搬回杏花坞吗……”
“等雪停。明年开春,带你离京,去江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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