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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轮到紫娘但笑不语。

阮姿自然明白她不信,不过她信不信并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事情,“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所以呢,姑娘可愿意帮我?”紫娘径直打开天窗说亮话,方才的一番交锋已经让她对面前这个小姑娘有了几分了解,或许她会愿意帮她,为了交换某些东西,但是她绝不会做先开口那个。

所以,只有现在有求于人的她先开口。

阮姿答得谨慎:“帮你我能得到什么?”

虽然之前偷听到的话已经将她的猜测证实得差不多了,但事实上她对于玉楼春内里如何仍是一头雾水。

现在与其说她是在和紫娘谈条件,不如说她是在赌,赌一个比直接杀掉蝶娘更好的选择。

紫娘面上的笑容忽然退了下去,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直望着阮姿,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方才你应该也听得差不多了,这玉楼春是我师父办的,后来师父捡了我和蝶娘,想从我们中间选一个继承这玉楼春。

“其实师父早就选了我,还教我功夫,只是一直没有告诉蝶娘,因为我们都知道蝶娘心气高,恐怕接受不了,师父就总想着或许慢点告诉她能更接受一些。

“但是我们还没想好怎么说,蝶娘就先发现了,然后,她就设计软禁了师父和我,还有一些站在我这边的姐妹们。”

她说得轻描淡写,阮姿借着自己知道的讯息却是清楚地知道紫娘至少还保留了一大半的秘密没有说出来。

“如果你这么没有诚意的话,我们就告辞了。”

说罢,阮姿转身就要带着苏蛮离开。

“等等!”紫娘从床榻上撑起身子,急忙叫道。

阮姿冷眼瞥她。

紫娘:“姑娘请留步……”她叹了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从床上枕头下摸出一枚小小的玉质令牌,向阮姿的方向递去。

“姑娘果然聪慧,这玉楼令确实不只是继承玉楼春之用,而是号令玉楼春之下的消息组织之用。蝶娘她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这个,就是为了消息组织,没有这个,她不能服众的。”

紫娘一边说一边苦笑,她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本想这个小姑娘若是好骗便利用她一下,之后待她情形好转再行补偿,只是没想到小姑娘这么聪敏,只凭几句话就猜出来许多。

这也就是她不知道阮姿的秘密,其实若不是前世的经历,即便阮姿再聪敏也不至于会猜到这么多。

“是我和师父大意了,我们没想到蝶娘她已经背着我们通过贩卖一些玉楼春曾经明令禁止贩卖的消息和一些人接上了头,利用他们的势力从外面击破了我们。”

不待阮姿发问,紫娘已经将事情娓娓道来,“现在蝶娘虽然能够控制一部分人和消息渠道,但是没有玉楼令,她就永远没办法彻底接手玉楼春的全部势力,这也算是师父的一点先见之明吧,只是如今师父生死未卜……小姑娘,我将玉楼令送给你,便是给你了承诺,只要你能帮我一把,那么之后玉楼春会在不违背禁令的前提下给你任何你需要的帮助。”

阮姿接过玉楼令,抬眼看她:“你就不怕我拿了玉楼令,就此一去不回?”

紫娘却是笑了:“小姑娘,那你就错了。玉楼令生效不仅需要玉楼令,还需要我,或者蝶娘。我想,比起蝶娘,你会更愿意跟我合作,而万一你当真选了蝶娘,那就是我识人不清,命该如此,无可怨尤。”

不得不说,紫娘的脾气确实更对阮姿的胃口,因此阮姿轻轻抖手将玉楼令收入怀中,去看紫娘:“你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还没弄清前一世蝶娘到底是怎么从紫娘这里得到的玉楼令,反正不外乎两种情况,或是威胁或是硬抢,总归她是成了玉楼春的新主人,而云妈妈和紫娘销声匿迹,但是这一回有了她的参与,或许一切都要改变了呢。

“我方才听说临江仙那边来闹事了,想必前厅已经乱成一团,我需要你去通知今晚登台的其中一位花魁,她叫素素,最爱穿浅碧色衣裳,善跳舞,你随便找谁一问便知,见了她,你就把玉楼令和这枚香囊一同给她看,再告诉她照着香囊里头的计划去做,玉楼令你自己留着便好。”说着,紫娘又递了一枚紫色的香囊给她,“做完了这些你最好立刻离开玉楼春。”

平心而论,紫娘拜托她做事情不算难,而这样混乱的时刻也正好方便她,投桃报李,阮姿捏着香囊问:“那我将来怎么把玉楼令还给你?”

紫娘一愣,继而展颜一笑:“那便约定正月十五上元节如何?我观你应该是京中的勋贵小姐,到时候我会在延河边大柳树下等你。”

延河是京城的护城河,上元节的时候照惯例会在延河两岸挂满各式灯笼,而大柳树便是延河边最显眼的标志,那一晚会有很多人约在那里相见。

“好,那边约好了过五日晚上元节延河大柳树下相见,若是出了意外见不着,我会找机会再来玉楼春的。”阮姿说得认真。

说罢,她就带着苏蛮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忽然又听见传来一句低沉而认真的“谢谢!”

阮姿顿了一瞬,嘴角轻扬。

或许,这一世改变了太多。

夜色漆黑,月亮仿佛都心情沉重得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下,只余零散几颗星子在天边微弱地忽闪。

阮姿两个回到前厅时候里面果然已经乱成了一团,也不知哪个是临江仙带来砸场子的打手,哪个是蝶娘叫来护场子的打手,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打了起来,总归是棍棒拳脚叠加在一处,呼喊声,痛哭声交相掩映,绵延不绝。

穿着清凉的窑姐儿这会儿也顾不得自个儿的金主什么的,尖叫着向四处奔逃。那些道貌岸然的公子老爷也丝毫不顾及刚刚还搂在怀里卿卿我我的小美人,衣衫敞开着也没注意就要朝外头跑,但那门口正被打乱架的人堵着,谁要过去少不得挨上几棍子,受了疼还逃不出去。

阮姿被苏蛮一路护着,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丫鬟模样的,赶紧问道:“你知道素素在哪儿吗?就是那个爱穿浅碧色衣裳会跳舞的!”

丫鬟已经被场中的混战吓懵了,阮姿问了好几遍她才醒过来指了指二楼一处:“就在那里,素素姑娘一向不爱下楼。”

知道了素素的房间,阮姿便要过去,只是这会儿二楼的楼梯处也有一群打架的,只是看那衣着不像是两边的打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玉楼春现下是一片狼藉,她适才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蝶娘的身影,想来若是有她在倒也不至于变成这样的场景。

她心急紫娘交代的事,又有些害怕蝶娘此时不在是杀了个回马枪对紫娘下手了,因此更急着要见素素。

“苏蛮,你去把他们分开,让我过去!”

阮姿索性指着那一群打群架的公子哥儿,吩咐苏蛮。

苏蛮听了她的话立时上前,他人高体壮,自是轻松就把边上的几个拽开了,阮姿趁机跑上了楼,只是那群公子哥儿似乎是打红了眼,见着谁都像仇人,对着苏蛮就狠狠扑过去。

阮姿先是一惊,不过定睛再看他们也伤不到苏蛮,索性先抛下苏蛮自己朝着素素的房间跑去。

然而,并未如愿。

贺渊等待许久,猿臂一伸,飞快将擦身而过的人纳进怀里,听见这小东西骤然惊呼出声,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方才这小东西从后院溜回来,他就在这里看着,一直等着她上来呢。

深深地打量着怀里的人,天知道他听花昼锦适才报告她这一路行踪时有多少惊讶,她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凝望着忽然出现的人,阮姿一时心中惊涛骇浪不息:“安、安!”猛然想起自己现下的情况,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她硬生生卡住,差点咬了舌头

“放开我!”

不似方才嗓音娇嫩,刻意压低了也掩不住她的身份。

贺渊却没有拆穿她的意思,反而更凑近了她耳边,鼻尖隐隐都是她身上温软的幽香,话语是喑哑的调笑:“小公子一个人来逛青楼啊?”

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阮姿敏感的耳后肌肤处,激起一层颤栗,面上也下意识浮起一层淡淡的粉,一瞬恍若桃花绽开,甜美诱人。

贺渊喉间滚动,手臂不由收紧了些许,感受着掌间盈盈腰肢的温软,心上忽然浮起一丝恼怒,眼中幽深更甚。

“你、你放开我……”许是他靠得太近,阮姿手下抗拒不得,只得出声,但话音出口已是抖得不成样子。

早听闻安王爷是个色中饿鬼,竟不知他会是个荤素不忌的,不仅喜欢女人,连好看些的少年都不放过!

看她娇弱可怜的模样,只瞪着一双翦水秋瞳愣愣地看过来,眸中惊色未定。隐约猜到几分她的想法,贺渊却是逗弄她的兴味更足了:“小公子容颜昳丽,顾盼生姿,若是个姑娘家就好了——”故意拉长了声音,果然看见小东西眼中浮起希望,嘴边话锋一转,“不过,本王并不介意你是男儿身,毕竟,更有一番滋味呢!”

话音落定,就见到小东西骤然苍白了脸色,嘴唇可怜兮兮地颤动,眼圈已是不由自由红了起来,眼尾那一颗他钟爱的小小红豆愈加诱人。

贺渊正要忍耐不住吻上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电光火石间挟着阮姿避了开去,是小东西身边那个傻大个过来了!

“苏蛮!”

听见小东西惊喜的叫声,贺渊不爽地暗了暗眼眸,手里圈握阮姿腰肢的动作不由收紧了些,引得阮姿受疼地闷哼了一声。

不待一击被闪避的苏蛮再次怒吼着冲上来,贺渊忽然松开阮姿,纵身从二楼跃下,只是临去前还不忘唇瓣擦过阮姿莹白玉面,在耳边暧昧留下一句低沉霸道的话:“等本王回来!”

被苏蛮扶住身子,阮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面上羞愤更甚,抬手狠狠擦过面颊,他一定是认出她来了!

不然不会自称本王的,所以前头就是他在故意逗她!

虽然早有风闻,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安王爷到底是个多么恶劣的性子!

阮姿自然不会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是真的对她有什么喜欢,不过是看她姿色貌美,又出身低微,所以随意亵玩罢了!

“三菇凉?”看出她在发呆,苏蛮轻轻喊了一声。

阮姿这才回神,她还得去见素素!顿时也顾不得再去想忽然冒出来的安王爷,至于心里那一点无法形容的感觉也立刻被压了回去。

“……素素姑娘,这就是紫娘交代的全部事情了。”说着阮姿就将紫色香囊交给素素。

素素接过香囊,又见她收起玉楼令,面上笑容轻松:“多谢姑娘前来报信,能得知紫娘还有准备真是太好了,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向姑娘敬酒三杯!”

见她拱手行礼,阮姿也是一笑,她这性情倒是与紫娘十分相像,难怪这种情形下紫娘会把东西交给她。

“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从素素房里出来,才小半会儿的功夫楼下已经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不少人期期艾艾,鬼哭狼嚎,但是打架的人却都不见了踪影。

最妙的是,玉楼春的大门已经开了,不时有人相扶着走出去。

阮姿见状,心中一喜,她刚才还担心万一门仍旧被堵着可如何是好,这会儿就喜从天降,顿时也不多说,带着苏蛮立时离开了玉楼春。

至于安王爷留下的那句话,那就等下次见到再说吧!

听从紫娘的建议,尽早离开了玉楼春的阮姿并不知道,此时的后院,血迹在深褐色的土地上浸染了一方湿润。

一道深紫色的身影斜斜躺在地上,头颅以一种诡异地角度瞥向一旁,睁开的眼中最后留下的是迷茫。

站在一旁的除了贺渊三人,还有紫娘,以及一圈今晚登台的花魁们。

“主子,素素带到。”花昼锦的声音打破了黑夜下的沉寂。

素素满目惊骇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抬头去看紫娘,紫娘给她一个无奈的神情,她也没有想到,事情就这么轻易就结束,她做的准备还没来得及实施,蝶娘就这么粗暴地被解决了。

还是当着蝶娘一众|党|羽的面。

接过花昼锦递上来的洁白手帕,贺渊轻轻擦了擦手,又丢在地上,问顾采薇:“她交代了多少?”

“她知道的都问出来了。”

简单的两句话令周围站着的姑娘在寒风里出了一身汗。

贺渊却丝毫没有把注意力分给她们的意思,径直去看花昼锦,花昼锦明白他的意思,低声回道:“已经离开了。”

贺渊并不意外地勾唇一笑,无妨,来日方长。

转身信步朝外走去,不多时又落下一句话:“把另两具尸体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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