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来者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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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沁今日一身素绒绣花夹袄，月白色绣梅花纹百褶裙，头上也只带了几只梅花玉簪，正是她最常做的装扮，既有大家闺秀的气派又显得清高有才气。

从前阮姿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变了心境，再看这位长姐，着实在自己身上处处都用了心思，莫说在外头，就连在家中见亲人也不会露出半点不合适。

看着阮沁脸上叫人觉得亲近的笑容，她不由地想，大姐的妆容是一点点精心琢磨过的，那脸上的笑应当也私下里练过无数回吧，不然大姐也不会仅仅凭借东平伯府这即将没落的家世还能风风光光嫁给武宁侯世子吧。

阮姿心里想得多，面上却是阮姿说了话就立时回道：“请大姐见谅，我在书房耽搁了些时间。”

和从前一样软糯却娇媚的语气，一样恭谨却令人楚楚怜惜的姿态。

只有阮沁知道，她的心因为一种名为妒恨的东西紧紧揪成一团，揪得肺腑生疼。

从书房出来的阮姿，只一袭单薄的雪白色撒花交领褙子，面上不施粉黛却眉自若远山，眼不勾自挑，唇不点而朱，轻轻款摆的腰身不盈一握，一举一动都在彰显着国色天姿四个字是何等情境，而她那天生的柔弱性情不光没有让她容颜失色，反而更添了几分引人注目的楚楚可怜气质。

这一切落在阮沁眼中，却是无不在讥讽着她，每一日将自己关在卧房中仔细描摹面容是多么的可笑，倾注在诗书琴艺上的日日夜夜呕心沥血又是多么无用。

这世间的男子大都将目光放在容颜出色的女子身上，从不去管那些相貌平庸的女子是否有着一肚子的才学。别人费尽心力才能得到的东西，美丽的女子却只需要讨好地笑一笑便能轻易得来。

这世道何等的不公！

“三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亲生姐妹哪有这些论道，快来坐！”掩下自己满腹愤言，阮沁径直上前牵起妹妹的手到一旁坐下，十足照顾妹妹的长姐做派。

阮姿垂眸看她挽住自己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不够白皙但瘦长的手指指腹上清晰可见一层茧子。

察觉到她的目光，阮沁微微变了神色，不好意思地抽回手，不在意似的说：“叫三妹看笑话了，我这是练琴练得多了，才磨得厉害，比不上三妹一双玉手娇嫩得很。”

话中有遮掩不住的强作淡定，却又抑制不住流露出几分自得。

阮姿这一回听得出她言下之意，她这位长姐虽容貌平常，但一直以自己才学出众兼弹得一手好琴为傲，在京中东平伯府素有往来的贵族圈子里颇有几分盛名。

甚至于，在上层勋贵圈里，还传出了些许风声，只说东平伯府的大姑娘几可与吏部尚书的孙女翁萱雨齐名了。

翁萱雨那可是当今圣上亲口赞过的大才女，几年前曾在宫宴之上技惊四座，乃是宫里娘娘们面前的大红人。

这声名传出来以后，阮沁虽厉声呵斥过几个不知分寸乱嚼舌头的下人，可阮姿却知道，长姐她是很得意这件事的。

可就是这么出色的长姐，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对自己这般记恨，直到后来……

原来美色这般动人心。

阮姿抿嘴小小的笑，这是她从前一贯的笑法，挺翘的睫毛上下忽闪着：“大姐才是看我笑话呢，满京城都知道大姐琴艺无双，可这好琴艺当然是大姐日日苦练才得来的，换了我只怕还没弹几下就要哭鼻子了，留着这双手光是好看却也没个作用。”

说着就展开十指伸到阮沁的面前晃了几下，莹白纤细又骨骼精致的手指上下翻飞，展露着天赐的恩泽。

看到阮沁一瞬间扭曲的脸色，阮姿眼底闪过一丝痛快，原来长姐也不是表面那般什么都不在意啊，阮沁能暗暗讥讽她，她当然也能逮准了阮沁的心痛处狠狠踩上一脚。

很不幸，阮沁最痛的地方偏偏是她的最长处。

这一世她要做个恶人，以恶制恶。

阮沁没有想到这个素日老好人的三妹原来也会这样暗戳戳地回敬人，可是一瞬间的恼恨以后看向阮姿，她仍是那副笑吟吟的软弱模样，不由又在心里暗暗思索或许只是巧合，三妹她还没有那样的心思。

“对了，大姐，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阮姿并不在乎阮沁是如何想方才她的举动，反正在她心里，她与阮沁已然是死对头。

只是阮沁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从前可是甚少来她海棠院，今日居然这么早就上门，定然是有事来的。

经她一说，阮沁也想起自己的来意，压下心中方才的怒气，脸上的关心更明显了：“三妹啊，我来确实是有件事。”

果然不出所料，阮姿笑着等她说下去。

“昨晚我院子里的小丫头去取膳回来，跟我说好似见着原先你跟前的大个子了，三妹也知道，他是祖母发话送走的，这不我一宿没睡就想着这件事，今儿一早就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