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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宇韩那边……”

“布兵图……”

林素月步回寝殿,却见亲王立于窗前,一暗卫跪于地上低语禀告,闻得有人入内立时收了声,只是这些暗卫自是祁恒逍的心腹,知晓能畅通无阻进入寝殿之人屈指可数,因此只直直跪着不曾稍动。

倒是祁恒逍回头见是她,面上便不由浮出笑来,挥退暗卫,上前先握住了她的双手,“好冷,外面风大怎不戴个皮套子?”

“你知道多久了?”林素月半点不为那个满是柔情的微笑所惑,眯起眼狠狠瞪着他。

林素月何等样人,几句话已然猜到究竟,她之前虽有过臆测,却也是才从靖池毓那里“逼问”出实情,不想这人不显山露水,偷偷已然将计就计,竟是连自己也瞒过去了。

摸摸鼻子,祁恒逍小小声道:“也不曾多久。”

“恩?”林素月挑眉。

“上回你推测出有人布局,我便猜测那赫连齐雅刻意接近于我用意绝不只是表面那般简单。”祁恒逍叹口气道:“我并非瞒你,只是之后事端不断,我实不愿再累你多思,熟料还是难逃娘子慧眼。”讨好献媚地笑。

林素月闻言勾了勾唇,心下明白此人若真有意相瞒,今日又岂有这般容易被她听了去的,“如此,有人投怀送抱,王爷何不将计就计受了美人恩?”

“美人恩?”祁恒逍长臂一伸,将她猛然拽到自己怀中,在她耳边低低道:“本王眼中的美人只有一人,只是这美人恩却至今……无缘消受。”

脸颊蓦然一热,林素月低了头去,忽而觉得耳畔一阵湿热,转头只见他细细的吻落在上头,“你……将计就计,借司宇韩之手未免……太过冒险。”闪躲着那热切的吻,林素月压抑着喘息,好容易将话讲完。

“司宇韩与我为敌并非一日,何况又有了你妹妹那事……”抚着唇祁恒逍笑得像偷着鸡的狐狸,这些日子她光顾着与妹妹知交相聚,某人腹内酸水早已不知翻倒了几江。

“梦溪?”林素月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司宇韩阴谋算计太多难免以为人皆此心。梦溪既遭暗杀显是身份已露,她偏又是那人微服归途上救得,司宇韩自难免疑心是恒逍布局,杀心自起,只是……

“你不怕以假乱真,终究假是假,真是真?”

祁恒逍嗤笑一声道:“那图以虎皮制成,上头以金漆描画,更印有我祁氏皇徽,怎说是假?”

“布兵图从来……都是假的?”林素月面色一变,忽而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布兵图从来非真,那人竟是从前便瞒着自己!

祁恒逍一时口快,见她脸色霎时苍白不由暗悔,其实布兵图每两年一换,也是……四年前兄皇才开始授意作假,反将真的绣于锦缎之内,以备万一,只是此刻他绝不会开口为祁恒煦辩解,只岔开道:“这假图送于西戎可为重礼。”

林素月冷笑一声道:“不是西戎,若我料不错却是北狄。”

“北狄?”祁恒逍正待再问,却忽闻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响起。

傅宁匆匆行来,于殿门前躬身道:“王爷,陛下圣旨即刻就到。”

“圣旨?”祁恒逍蹙眉,却见傅宁微抬眸颇有些犹疑地窥了林素月一眼,欲言又止。

“傅宁,究竟何事?”

“王爷恕罪,陛下宣召侧妃觐见。”

宣召……她?

林素月一怔。

“什么?!只宣召侧妃?”祁恒逍厉声。

傅宁一惊,头却是沉沉一点。

按世间俗礼,兄长独见弟媳与礼不合,论皇家仪范,一国之君何以宣召王弟侧室?

心中愁思已久,上回密道之后,更是忧惧,此一刻正犹如一点星火飞溅入油锅,祁恒逍猛然握紧身旁人的手,焦急惶恐忧心欲焚皆难以形容此刻煎熬。

“与礼不合,你不必去。”祁恒逍狠狠道,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林素月只觉手被捏地一痛,心中的惶然却平息几分,不论前路如何,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紧紧地牵住自己的手,如此,何事可惧?

只是,王法礼法再高却压不过君命如山。

回握住那人的手,林素月对上琥珀色眸中的忧惧,淡淡一笑,她道:“放心。”

动了动唇,却不曾出声,他只是更紧得握住了那只手。

不入正殿,不进后宫,却选了这么个偏僻的所在。

围场中竟有此仙境,依山傍水,曲径通幽,玲珑小阁隐于水烟之中,抬头只见“玲珑阁”三字,夺目飞扬,那字迹何其眼熟,却是那人亲手所书。

林素月只觉心徒然一跳,玲珑阁,玲珑阁……曾记凤遥夕无意说了句皇后所主的“上阳宫”庄重有余而灵气不足,他便立时要重建,虽为她所拦,他笑言“梓潼勤俭,苍生之福,朕他日必尝之”。

只是,乱世方定正值多事之秋,他与她皆是耗尽心神,待大局已定有了闲暇,他们又渐行渐远,那一句戏言连她也早就忘了,这“玲珑阁”莫非……

怎会,摇摇头林素月暗笑自己这臆测未免无端,举步前行,步步谨慎,宫女挽起飘荡丝幕、垂落珠帘,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端坐圆桌前,他今日不知何故一身素色衣裳,好似平常贵公子,只是逾显得桌案上那绸缎金黄的刺眼。

“拜见陛下。”林素月伏身参拜,礼数周全。

“免礼。”天耀帝淡淡道,那声平淡的几乎没有一丝波动,只是玉雕般的手却不断摩挲着手中的金樽。

每当他心绪烦乱,又或在下什么极重大的决断前,总会不经意的摩挲手中握着的东西,动作极小,细微的几乎叫人察觉不到,这习惯许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除了……凤遥夕。林素月想若非并肩作战的那些年,他不止一次的在情势严峻时,就如这般摩挲过被他握着的自己的手,那么也许连曾经同床共枕的她,也未必能知晓。

论深藏不露,这天下实在无人敢说出其右。

“朕今日宣召并非为他事,只为了不几日秋狩便过了,各方使节皆要回返,礼部商定举后日夜宴送行,届时将在宴上奏上一曲“永乐”祈天下永久太平安乐,可朕今日听了却觉技艺有余,仍略欠几分灵气,朕记得侧妃音律极好,故而今日想叫侧妃指点上琴师一二。”

任这天下之主如何事必躬亲,林素月也绝不信他会过问一首曲子的事,可眼下也只有一板一眼道:“陛下谬赞,妾身只不过略懂些皮毛,岂敢在宫中乐府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天耀帝淡笑道:“何必过谦。”

林素月待要再说什么,偏过头去,那褐眸如黑夜之海,似蕴情愫,又似藏风暴,深不可测,摄人心魂,竟叫她一时怔然。

天耀帝自瞧出她神色茫然,却也不多言,只随意击了三掌,立时有人端坐摆琴焚香。一儒衣男子被引着入内,隔着层层纱幔隐约可见后头还跟着个小书童,那身影瘦弱似乎少年模样,模模糊糊间竟有几分相熟,只是林素月一时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待要细看,在那人面前却不敢稍露破绽,林素月只得垂首,却闻天耀帝道:“坐。”不待她推辞,便亲自执着壶替她斟了杯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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