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虎未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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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幽闭的时空。</p>

它不存在于现世某一处，它也可以存在于现世任何一处。</p>

它是时空的泡影，是幻想的殿堂，也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地方。</p>

人们追寻它，靠近它，却不能够真正拥有它。</p>

一如天边那轮骄阳，只是无穷远处的投影，越炙烈，越虚幻。</p>

此地有山，山高万仞。</p>

石阶蜿蜒，险陡天梯。</p>

有人登天而来。</p>

这人穿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长袍，戴着一顶平平无奇的斗笠。天风将宽大的袍服按在身上贴住，令他显出几分嶙峋和单薄。</p>

但他的步子很稳，他始终低头看路——除了最初在山脚，望了一眼极限高处，整个登山的过程里，他没有再抬头。</p>

他有一种近乎笨拙的笃定。</p>

好像只要低着头往前走，就能走到天尽头。</p>

会有天风干扰的，会有野狗结群狂吠，总有拦关设卡者，有乱舌的麻雀、黑色的心肝……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好像不在他心中。</p>

他低着头，走好他的每一步。</p>

“这是世所不容的国度。”</p>

“它随时破灭，又随时新生。”</p>

山腰上有个声音响起来，此声疏离，如在世外，晃悠悠落不到实处。</p>

“时间在这里非常细致，衰老和死亡都要有意义。”</p>

“数千年来一直有人登山，但很多人都没有再来过。”</p>

“你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考验，来到这里，现在可以称你一声‘道友’！”</p>

声音出自一张乌黑的丰唇，伴随声音一起吐出的，还有纤薄的烟雾。</p>

白色的玉质烟斗叼在唇角，烟锅中的火星忽明忽暗。</p>

她那美丽的五官，也因此有几分晕影，那种厌弃感便愈发强烈了。</p>

“但我还是想问你——”</p>

她懒懒地倚靠在山腰的崖壁，环手于身前，一手拿着烟斗，纤白五指像镂空的玉雕：“你为什么加入平等国？”</p>

戴着斗笠的人缓缓抬头，他的面容笼罩在一层阴影下，这使得他的长相不能被看清楚。但他的眼睛，像是星子嵌在夜幕中。</p>

“关你屁事？”他反问。</p>

抽烟的女人不以为忤，慢慢地道：“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平等国护道人，良时第一，赵子。”</p>

“你就是赵子？”戴斗笠的人问。</p>

赵子的美眸里，有一缕漫不经心的疑问：“你认得我？”</p>

“听说过。”戴斗笠的人说。</p>

“呼~”赵子抽了一口烟，没什么情绪地道：“你听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p>

“听说你很喜欢给人剃光头。”戴斗笠的人在挽袖子，一边说话一边挽袖子：“恰巧我最讨厌光头。”</p>

话音全部落下的时候，他的袖子也已经挽好了。</p>

他的步子便迈开。</p>

他的拳头也就落到了崖壁，而原本立在崖壁前的赵子，已经飞在空中。身后青烟，几乎聚成云彩。</p>

嗡~！</p>

这时候才有一身沉闷而悠长的轰响，在山体之中运动，仿佛山峦的悲鸣。</p>

“你讨厌光头就去打杀光头呀！佛门东西两圣地，还有一个尼姑庵，不够你杀的？”赵子倒是并没有什么惊惧的情绪，只是语调轻忽，带了些许好气和好笑：“冲我动什么手？”</p>

戴斗笠的人从崖壁上拔出自己的拳头，那是一只干净秀气的拳，仿佛玉石所铸。拳头离开崖壁后，只留下一个幽幽的孔窍，流转着天光。</p>

山，被打穿了。</p>

“圣公问我加入平等国之后想要哪个位置。我现在想好了——”他看着赵子说：“我来做赵子吧。”</p>

赵子也看着他的眼睛，确认道：“平等国里的每一个名字，都要当任死后才会替换。”</p>

戴斗笠的人说：“我们也不必例外。”</p>

赵子拿下玉烟斗，把嘴里的烟雾慢慢吐掉，一缕杀气随烟气一同飞上柳眉：“试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