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飒飒风来，潇潇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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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这花闻着清香，这是什麽花？」一名少nV道。云雾缭绕的山壑间，灰蒙蒙的视眼里，隐约可见两人，一前一後在山中小径徐徐前行。少nV走走停停，兴致B0B0地左右张望，薄薄的面帕蒙住下半张脸，一身鲜YAn的红sE衣裳在这灰白的参天古木间明明灭灭的，像朵花张狂而恣意地呼x1山中气息。走在少nV前面的人没有回应，他回头看了看少nV，又继续往前走。那人身形修长，苍苍灰发直达腰际，随着衣袍轻轻飘动，一绺斑白的胡须，冉冉落在x口，他身穿的素袍颜sE黯淡，几乎与山中大雾融合在一起，缓步而行，如深山神灵巡视祂的领地。

「爹爹，你等等我！」少nV见前方男子不理他，又加快脚步。

云雾飘来，为这崇山峻岭染上一层青灰，四处茫茫，少nV几乎快看不见前方的人。她调整肩上包袱，里头都是长短不一的树枝，她又使力地张眼看，前方朦胧一片，原本缥缈的身影，这时已完全不见。

少nV着急起来，前前後後来回走动，完全不知道身在何方。

「爹！」一声声呼唤回荡在山涧，声音飘远，消逝在雾里。少nV脚步更是急促，此时山林间只有隐约的鸟语啁啾，和少nV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突然她脚一滑，伸手来不及抓住前方树枝，往後滚落下去。少nV大呼一声，这一跌不知道是跌落万壑深渊还是龙潭虎x，非得摔得粉身碎骨！

风声呼啸在耳边，没一会儿，身T却轻盈地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我没Si吗？少nV心想。她微微张开双眼，手0了0旁边，原来是厚厚一层树丛接住了她，她才没受伤。少nV起身，拾起掉落的面帕，重新戴上。

包袱早已解开，树枝四处散落，她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摘了一上午的沉香……」

她细细看了四周，她并没有跌落山谷，而是掉在山凹处。这里杂草丛生，少nV必须使力拨开杂草，方能开辟出一条路来。

正走着，少nV隐隐约约可听见杂草後方有声响。她起心动念，往声源靠近，越走进，越能听见那似乎是挥剑的声音。她缓缓地压低身子，躲在树丛後，拨开小小的隙缝，只见草丛後有一小片空地，犹如蓊郁的山林中一片小小的天井，yAn光穿透浓厚的云雾，照S在空地之间一名男子身上。

舞剑咻咻，男子又轻盈飞起，双手一展，剑头俐落地刺出，剑身亮晃晃地反S出光芒。一身青衣随之挥动飘扬，转身如白蛾展翅，飞腾如大雁，脚侧身一踢白sE衣摆如瀑布奔泄。男子身T柔软，挺剑时却如闪电飞光，刚柔并济，身影宛如挥舞的青绿旗帜。

少nV看得痴迷，思绪飞速转着，亟yu记住招式，男子的身影却如光辉缥缈，她根本记不住一招半式。半刻过後，男子终於停下收剑。这时，少nV才能看仔细男子的容貌。

面容温润如玉，双目清冷，薄唇无情。虽冷漠却是一张端正好看的脸，直挺挺地站着，看起来超尘拔俗，不像人倒像山中小神仙。

少nV心想，这人看起来不过长自己几岁，看来约莫二十初头，神情却肃穆老成，真是少年扮老爷，既无趣又不亲近，真是可惜了那张清俊面容。

少年走到旁边的一块岩石，翻身上去，上面摆置着一架筝。他坐定便弹奏起来。曲声悠扬婉转，渺茫而空灵，少nV原本一身疲累，听了竟也筋骨松软，霎时JiNg神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想起爹爹，赶紧转身折回去原来的路上。

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穿越多少树林，少nV终於走回熟悉的道上。不远处，听到有声音在呼唤她。

「漫雨！漫雨！」

「爹爹！」漫雨开心地奔过去，踉踉跄跄的，还差点摔跤。男子回头，看到是nV儿漫雨，紧张的神情才缓和下来。看着漫雨一脸淘气地看着他，男子待要发作的表情，又收了回去，只是瞅着她，等她先说话。

「爹爹，你可知道我刚刚看到什麽啦？」

「你一身脏兮兮的，我倒想知道，你是被魑魅魍魉抓住了，还是哪个鬼灵JiNg怪倒楣遇上你了？」

「不是鬼，是小神仙！」漫雨笑嘻嘻地道。

「我们巫氏一族历来侍奉鬼神，什麽时候也会遇上得道上仙？」男子顺了顺长须，似笑非笑地看着漫雨。

「哪b得上爹爹神仙态度，论道行他还不够呢！只是，」漫雨眉眼一转说道：「只是一个练剑的道人，我见招式好看，原想偷学几招，但他後来跑去弹琴了，我又想起爹爹找我着急，就没学成。」

男子突然沉下脸来，严肃地道：「为了寻香，我第一次带你来这里，可毕竟这里远离黑风谷，无论遇上何人，你得分外小心，切勿和陌生人迎面撞上。今日偷看练剑之事，爹爹不许你再做了。」

「是……」漫雨瘪嘴，馍馍糊糊说了几句回应父亲，两人便趁天黑前出山。

纵马奔驰，两人经过重重山林G0u壑，颜sE从一片绿意到一片荒茫。再驰骋往前，霎时刷出一大片红sE花田，在傍晚云霞映衬下，橘橘红红的像烧起来的云海。两人没有驻足赏花，而是持续往前，前方是岩壁矗立的山峰，山坳处一片暝sE烟歛，Si气沉沉，两人衣袍飘飘，像一青一红的鬼火翳入Y间鬼域，消逝在山坳间。

大大的两颗巨石相对矗立，一边写着：黑风谷中啸，另一边写着：万鬼花中止。原来这里就是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的黑风谷，一般人光远望黑风谷前的火红花田，就知道不能再靠近，不只是那里山势险峻，更是住在黑风谷里的人是江湖避之唯恐不及的翼派。

入口处站着两名黑衣护卫，他们看见两人立即拱手。

「参见神主！」

那唤为神主的男子挥挥手，漫雨则微微抬首，一双凤眼饱含水sE波光，明亮又潋灩DaNYAn，虽然下半张脸蒙着面帕，但眉目英气B0发，明明白白地展现心高气傲之态。两名护卫往旁让开，两人走进，沿着石壁面上的长阶，缓缓爬上去。

两人到了山顶，山顶顶面宽阔，前方便是楼阁台榭，中间主栋更是高大华美。沿着山壁抬头一看，便是耸入云霄的山峰，若夜晚降临，云雾散去，明月会从山巅而出，犹如镶在头冠上的珍珠，美丽而悠远，因此，它又叫望月崖。

远处两名黑衣侍从看见神主和漫雨，匆匆而来。

「参见神主，教主请您到大厅一趟。」

「何事匆忙？」

「g0ng中来人，有要事相谈。」

神主凝神思索，转过身说：「漫雨，你先回去预备明日祭天琐事，记得善待零露，可别又和她争吵。」

漫雨别开眼，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两人随即分开。

漫雨的房间远离主要建筑群，位处偏僻，虽不是朱楼玉翠，但青瓦黑梁，竹林环绕，倒也清幽。入口两旁罗列两道竹子做的篱笆，竹片上镶着铃铛，风吹过，人走过，便会叮当作响。

漫雨没进房，绕到旁边矮屋，门楣上写着「制香房」，往内望只见一名十来岁的少nV，正漫不经心地拿着掸子扫桌。

「矮不隆冬的东西，你在g嘛？」漫雨沉声道。

少nV缓缓转过身，没好气地回：「没看见这是什麽？掸子！我拿着掸子不是清扫难道是烧菜啊？」

「问你一句，你顶五句，越发撒泼！我问你，我交代你制香，你可制好了？」

少nV没回答，直接从架上拿取一碟香篆，递给漫雨。漫雨缓缓就近，闻了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眉眼一转，她又质问。

「我前天教你的功夫，练了没？」

少nV表情微微扭曲，像是巴不得说什麽，话到嘴边又收回去，呐道：「练了。」

「扭扭捏捏，我是师姐，你是师妹，才刚入门，说话便没大没小，不知道回话前要说回师姐吗？」

「回师姐！」少nV提高音量，「练了。神主交代我要预备好明日祭天的祭品，劳烦师姐让个路，我气焰没你长，名头没你响亮，没空陪你耍师姐的威风！看你端神主独nV的架子！」

少nVyu走，漫雨箭步挡住去路。

「满嘴刁蛮！」漫雨怒道：「有没有练，一试便知！」说罢，跩着少nV衣袖，少nV本来就矮她一个头，功夫底子又没她好，挣扎间还是被漫雨带出屋外。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少nV奋力挣扎，身T一空，以为挣脱了，鞭子便咻咻而来，打在她身上。少nV痛得跌坐在地上，她愤恨地瞪着漫雨。

「怎麽？我只是随意挥鞭，还没出招呢，你便没任何还招之力吗？」

少nV眼睛呛出水来，却忍着不让泪水掉落，恨恨地道：「你打呀！你打Si我好了！我本来就不想待在这山头，Si了倒好，变孤魂野鬼飞出这天山之外！」

「不知感恩的东西！也不想想当年是谁救你出那悍婆子之手，若不是爹爹，你还在那浣衣房里受那婆子欺侮，哪有今天能拜师学艺的好日子！」

「我一条贱命，还给神主便是！待在这里成天受你挑衅挨打，这算什麽皇帝般的好日子！」少nV大喊。

「你……你少拿爹爹压我！」漫雨语塞，正想继续发难，风徐徐吹来，一阵丁零作响，竹片连续撞击铃铛发出如流水般清脆的响声，随後是一阵朗朗笑声，和风声、铃铛声、竹片声回荡在山谷间，清新而爽朗。

漫雨再也顾不得生气，心里顷刻明亮，回头一望。

三个人从入口大大落落地走来。中间为首那人特别高大，剑眉星目，雄壮肩阔，浓发散乱飞扬，阔步生风。虽然满脸笑意，但嘴角眉间骄傲恣意，狂放不羁，满是盛气凌人之态。走在他左边的彪形大汉，T壮如熊，方脸浓眉，举止也尽是豪气，而走在右边的人T型纤瘦，气质沉着，眉目清秀，一身男子衣着，但竟是一名nV子。

漫雨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一改先前汹汹气势，突然变得有些羞涩。等到三人走近，漫雨对为首中间那名男子，轻轻唤道：「凌恒哥哥！」

「漫雨！」那唤作凌恒的男子，收起气焰之sE，也温柔唤道。他瞥见仍坐在地上少nV，见她一脸倔强，问道：「又吵架啦？我老是记不住，她叫什麽……露水还是……」

「她叫零露，不过是我的婢nV，记不住也不重要。」

「她可把你得罪狠了，瞧你恶狠狠的样子。」凌恒笑道，瞄了一眼漫雨手中的鞭子。

「谁要跟她置气。」漫雨驳道，然後对凌恒身边两人一一招呼：「翾飞哥哥、渥丹姐姐。」

那身穿男装的nV子，从包袱拿出一条锁链，说：「这是少主给你找来的铁锁，民间巧匠也解不开，这是钥匙。」

「谢谢渥丹姐姐！」漫雨高兴地说，她接过铁锁，掂量一会儿，转过身对零露说：「有了这铁锁，我看你以後如何作怪。」

渥丹见状道：「漫雨，你就不怕神主责怪你欺负你师妹？」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凌恒悠悠说道，眼神从未离开漫雨，「虎来她就打，熊来她就杀，何况这区区露水？」

翾飞接着粗声说道：「何止露水，哪怕是教主来，有你这少主护着，谁能动她一根寒毛。」

凌恒举手待要说些什麽，翾飞说在兴头上，继续说：「整个门派都说，翼派少主风凌恒和神主巫氏之nV巫漫雨，那是飒飒风来，潇潇雨去，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你们风风雨雨的，雷鸣电闪，谁敢招惹。」

「我看你这左护史是当得腻了！连我都敢拿来玩笑。」凌恒挑眉，又看向渥丹：「右护史，你这哥哥差使当得可真好。」

渥丹见凌恒虽笑着，但眼神锐利，想着翾飞刚刚直呼少主名讳已是不敬，还是赶紧恭谨地拱手，说道：「我这哥哥说话总是不正经，我代表花氏兄妹跟您赔个不是！」

漫雨见状赶紧解围，故作娇嗔道：「你们再乱说话，我这鞭子有你们好受的！」

话是这麽说，漫雨还是将鞭子收在腰间，提着铁锁正要锁上零露，凌恒挥手阻挡。

「下人的事让右护史来吧，你跟我来。」凌恒将铁锁递给渥丹，牵起漫雨的手往屋後竹林走去。

离开花氏兄妹，越到隐蔽的地方，漫雨脸sE越来越红，头也越来越低。两人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竹声窃窃，再也看不到屋宇和任何人。凌恒眼神渐转温和，倾身靠近漫雨。

「漫雨。」风凌恒轻唤道，手仍然握着，「漫雨。」

巫漫雨手软软的让他牵着。见凌恒不肯放手，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瞅着两人双手。

「你有话便说，老是喊着我的名字做什麽。」漫雨喃喃道。

「我喜欢喊你名字。」凌恒低语，与方才纵声大笑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像是怕惊动雀鸟一样，声音越来越轻，「我这趟远行，已经半个月不见你，想你想得紧。你呢，你有一刻想过我吗？」

「我……我每天忙着祭天之事……」漫雨越说越小声。

「想还是不想？」凌恒追问。

「想。」漫雨声如蚊蚋，忍不住轻笑，她一笑，凌恒也跟着笑起来。看着漫雨头低低的，凌恒也低头，追捕漫雨的目光。

「才几天，你就不敢看我啦？胆子什麽时候变那麽小？」

听凌恒逗弄自己，漫雨故作声气，微嗔道：「你是堂堂翼派少主，在你面前，谁还有胆子，我……我没你心大，胆子本就小。」

凌恒手又捏了捏，心一热：「我的心都在你这里，你知道的。」

连番情话缱绻袭来，漫雨觉得连呼x1都要停住，哪能再说什麽。脑袋轰轰的，还没来得及思考，凌恒便再也把持不住，将漫雨拥入怀中。

顷刻，这小小竹林幻化成两人天地，除了两人的心跳呼x1，再也听不见竹林风声、鸟语虫鸣。

云悠悠浮过，天sE已经暗下来，月sE将出，气氛更加暧昧缠绵。过了好一会儿，凌恒才开口。

「这趟远行，我寻访几个山寨，教训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冥顽之辈，现在江湖上没人不服我们翼派，也没人再敢挡翼派的生意。」凌恒沉声道：「我也算是立了自己的威名，现在四海八方，谁还敢小瞧我？」

「你是风家独子，翼派当家少主，谁敢小觑你？」

凌恒顿了顿，沉Y半晌，又说：「从前爹不待见我，我还是立功无数，在他面前也算是抬得起头了。我虽是独子，但自从娘亲过世，爹就不喜见我，对我刻薄冷漠，无论我打下什麽功绩，无论我做了多少事，他也不说什麽，连好好看我一眼都不肯。」

漫雨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凌恒，温声道：「你做得够好了。」

见凌恒不接话，眉目低垂，漫雨略略提高声音：「我看看，哟，哪家的少年郎真威风，只是……」

凌恒抬起眉眼看着漫雨，饶有兴致地等着漫雨继续说下去。

「只是苦着一张脸，让我来捏捏。」说着又伸手捏了捏凌恒的脸颊，「这样好看多了，你要每天笑，我喜欢看。」

凌恒莞尔一笑，一把抓住漫雨的手，搂腰的手略略施加力量，让漫雨紧贴着自己，伸手轻轻抚着漫雨的脸。

「我也想好好看你的脸。」他抚着面帕，手指头犹豫不决，彷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摘下，「日也想、夜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