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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祐景几乎是傻了,没想到岑隐的走狗竟然敢当着群臣的面颠倒黑白地捏造事实。
“胡说八道!”慕祐景怎么可能认下这种弥天大罪,连忙否认,“这是父皇亲手写下的传位诏书,是父皇要立本宫为太子。高则禄,你想别想往本宫身上泼这种脏水!”
慕祐景一字比一字高昂,目光环视在场的群臣,想让他们为他做主。
“各位大人,你们可不能任由高则禄这等小人在这里空口诬陷本宫,他们分明是要陷害我慕氏子弟!!”
慕祐景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了队列中的江德深,江德深脸色煞白,还有些浑浑噩噩,一时没接收到他的眼神。
众臣一会儿看看高则禄,一会儿又看看慕祐景,心里是将信将疑,一时也没法判断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不过……
三皇子身上穿着内侍的衣裳,独自偷溜进养心殿找皇帝,他行事如此鬼祟,仔细想想,确实是很可疑。
想着,不少臣子看着慕祐景的眼神中染上了几分怀疑。
此刻再回想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经过,一部分大臣都觉得恍然大悟,岑隐把他们聚集在这里分明就是特意为了堵三皇子。
也就是说,岑隐他早就知道三皇子要逼迫皇帝写传位诏书,所以将计就计!
某些大臣暗暗地交换着眼神,觉得自己真相了。
站在左边队列最前方的代理首辅于秉忠心里同样惊疑不定,思忖了片刻,开口道:“高指挥使,这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江德深早就冷汗涔涔,闻言,连忙顺着于秉忠的话说道:“没错,三皇子殿下向来最是孝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他一边说,一边赶紧对着文永聚使眼色,让他替慕祐景正名。
失魂落魄的文永聚这才迟钝地反应了过来,双眸微张。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岑隐是肯定容不下的,慕炎亦然。
文永聚清楚地明白,要是三皇子这次栽了,那么自己也就彻底完了。
现在众臣都在这里,他们虽然惧岑隐,有些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些清高的文臣最在意正统,绝不会坐视岑隐残害慕氏子弟,自己和慕祐景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文永聚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皇上有旨,立三皇子殿下为太子!”文永聚扯着嗓门喊道,抬手指向正前方的岑隐,“是岑隐把持朝政,软禁皇上,三皇子殿下心系君父,这才会打扮成内侍冒险进了养心殿面圣。”
“咱家可以为三皇子殿下作证,这是皇上亲笔写的诏书。”
说话间,文永聚越来越激动,一副忠心耿耿、赤胆忠心的样子,就差血溅当场,以示忠烈。
他的声音落下后,满堂死寂。
大部分臣子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只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心道:这个文永聚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文永聚喘了几口气,接着道:“自皇上卒中后,咱家就日日伺候在皇上身侧,端茶喂药,寸步不离。也是咱家助皇上悄悄传讯给三皇子殿下。”
有了文永聚的证言,慕祐景如蒙大赦,赶紧又道:“没错,本宫是清白的!”
“本宫对父皇的孝心天地可鉴,本宫愿在此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即便双臂被两个羽林卫锁住,慕祐景依旧抬头挺胸,一派问心无愧的神情。
于秉忠眸光闪烁,朝江德深的方向望了一眼,接口道:“既然皇上有诏书要立三皇子殿下为太子,那自当遵从才是。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于秉忠一边说,一边环视众臣,最后目光看向了前方的岑隐,硬着头皮与他四目对视。
岑隐似乎挑了挑眉,狭长的眸子眼角斜飞,他看人时,总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几分高深莫测。
“……”
“……”
“……”
在场的其他臣子面面相看,却是无人附和。
好几个臣子默默垂首,嘴角抽了抽,心道:岑督主没说是,谁敢应呢!
“……”于秉忠额头上冷汗直流,这一刻,心里不知道是犹豫多些,还是后悔多些。
对他来说,登上首辅之位是一个难得的机遇,错过这一次,他不知道要等多久。
待到将来慕炎登基,端木宪首辅的位置只会更稳,那就意味,他要熬到端木宪致仕,才有可能成为首辅,可到了那时,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他等得到那个时候吗?!
也许错过这次,自己就再没有下次机会了。
所以,当江德深亲自来游说他时,他心动了。
趁着这次端木宪患病又被群臣弹劾,声名俱损的时候,自己先坐上代理首辅的位子,将来能不能长久地坐下去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当初,他也仔细衡量过,觉得这件事的风险不大,毕竟,要是三皇子无用到连养心殿都进不了,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可要是三皇子成功地进了养心殿,顺利见到皇帝并拿到传位诏书的话,那么自己只需要“公正”地处理这件事,号召群臣奉圣命而行即可。
就算到了最后,岑隐胜出,三皇子失利了,自己也不过是说了一些公道话,最多被岑隐迁怒一点,怎么也不会有身家性命的影响。
而这件事一旦成了,那么自己就会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有机会名垂青史!
他觉得利益大于风险,所以考虑很久后,终于是应承了下来。
此前,计划很顺利,他果然顺利地暂代了首辅之职。
按他们的计划,下一步等三皇子拿到传位诏书后,就会把内阁大臣以及宗室聚集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只需要表示奉旨就行了,然后,利用作为首辅的身份带头号召群臣认同三皇子太子的身份。
一切都是合乎祖宗礼法,顺理成章。
江德深向他透露过,大概就会在这两天行事,所以,这几天他看着春风满面,其实心里一直有些提心吊胆。
今日,他被人宣到养心殿的时候,一开始还以为事成了,直到看到岑隐突然出现,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三皇子被羽林卫的人押了出来,他潜入养心殿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于秉忠努力地维持着平静的外表,心里觉得觉得三皇子行事太不谨慎了,可是事到如今,他多少也有点骑虎难下了。
虽然三皇子是被岑隐发现了,但是传位诏书已经拿到了,事情也算成了一半,说不定三皇子还有机会,那也就意味着自己也许还有机会。
只能搏一搏了。于秉忠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正殿内静了好一会儿,岑隐慢吞吞地放下了茶盅,问道:“这诏书是皇上的亲笔所书?”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听不出喜怒。
可是群臣的心却都提了起来,屏气敛息。
慕祐景理直气壮地颔首道:“正是!”
“哦?”岑隐又吐出一个字。
高则禄勾出一抹冷笑,将手里的诏书展开,并将之高举,神色泰然地由着在场的众臣亲眼确认这道诏书。
众臣皆是瞪大了眼睛,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在场的人都是天子近臣,朝中重臣,他们对于皇帝的字迹都非常熟悉,尤其是楷书,皇帝的字雄秀端庄,挺拔流畅,是楷书却带行书笔意。
可是,这道诏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比狗爬的还不如。
任谁都不能说这是皇帝的笔迹!
于秉忠额角的冷汗更密集了,心沉了下去,完全没想到三皇子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弄到的竟然是这么一道诏书。
游君集清了清嗓子,叹息道:“三皇子殿下,这字实在是……难以辨认啊。”
其他大臣也都是心有同感地频频点头。这上面的一笔一划都太陌生了,说得难听点,他们也可以用左手写这么一道诏书,号称是皇帝亲手所书。
也有交好的几个大臣暗暗地交换着眼神,神情复杂。如果说,这真是皇帝的字,那么皇帝现在的龙体只怕是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慕祐景心里也觉得不妙,立刻又道:“这诏书上有父皇留下的指印!”
众人的目光不由随之看向了诏书左下角那个血红的指印。
“是吗?”高则禄的唇角翘得更高了,“三皇子殿下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分明就是三皇子殿下伪造传位诏书,又逼迫皇上在这份伪造的诏书上按下手印!”
“三皇子殿下无君无父,身为人子人臣,却意图篡位犯上,当真是天理难容!”
高则禄眼神冰冷地看着慕祐景,毫不掩饰神色间的嘲讽。
“你……你……是你故意栽赃本宫!”慕祐景气得脸色发青,只觉得自己真是有口难辩。
岑隐又悠哉地饮起茶来,神情惬意,仿佛全然没看到这场激烈的争执一般。
众臣的目光一时看向高则禄,一时又看向慕祐景,大都将信将疑。
诚如高则禄所言,皇帝卒中,龙体虚弱,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皇帝的手指按了印泥后,把指印留在圣旨上。
无论是诏书上的字迹还是指印,都显得太过儿戏了点。
眼看着众臣看向自己的目光大都染上了几分怀疑,慕祐景心里更焦急,也更惶恐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一旦失败,岑隐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各位大人,父皇就在这寝宫里面,只要各位大人亲口去问问父皇,不就不知道了!”慕祐景激动地又道,犹如困兽般垂死挣扎着。
于秉忠此刻头大如斗,只能应声道:“三皇子殿下说得不无道理。这诏书是真是假,只要问问皇上便知结果。”
岑隐勾唇笑了,绝美的面庞上绽放出一朵妖魅的笑花。
“行啊。”岑隐爽快地点了点头。
周围其他大臣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岑隐,一旁的游君集却是露出古怪的表情,他可不觉得岑隐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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