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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戏台上的两个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时欢快,一时婉约,一时哀泣……
二楼的岑隐一边饮茶,一边看戏,仿佛全然不受影响般,而一楼的程训离已经是冷汗淋漓,颈后早就湿漉漉的一片,心里感慨自己今日实在是运气不好,偏生遇上这位祖宗微服出门。
哎,只希望楼上的这位祖宗千万别生气!
思绪纷乱间,三个锦衣卫已经朝耿听莲那一桌走去,耿听莲微微蹙眉,对着身旁的青衣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个青衣丫鬟立刻就上前了几步,挡住了那三个锦衣卫,得体地说道:“三位大人,我家姑娘是卫国公府的五姑娘,正在与几位闺中友人听戏,想来不会有大人想要缉拿的人犯。”
三个锦衣卫面面相觑,心道:今天这茶楼的贵人可真不少。
卫国公府的面子他们当然还是要给的,其中一个方脸的锦衣卫就客气地抱拳道:“原来是卫国公府的姑娘。叨扰了。”
三个锦衣卫正要离去,就见旁边一桌一个着石青色直裰的公子忽然站了起来,淡淡道:“原来耿家姑娘也在这里啊。”
一时间,二楼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只见那公子约莫十七八岁,修竹般挺拔的身材,五官清秀,目光清亮如水,神情有些沉静,有些淡漠。
青衣公子缓步朝耿听莲那一桌走去,身后还跟了一个低眉顺目的小厮。
耿听莲自然也看到了他,脸色微微一变,长翘的眼睫垂下,掩住眸底的紧张与忐忑。
“耿五姑娘……”那青衣公子目标明确地走到了耿听莲跟前,同桌的其他姑娘不由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耿听莲也看着对方,没说话,如白玉般的素手把帕子捏得更紧了。
青衣公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圆形雕凤鸟的碧玉佩,“啪”地把碧玉佩放在了耿听莲身侧的桌面上,平静地说道,“耿姑娘,你我既然已经退婚,这信物还是要归还的,今日正好遇上,我就把它还于姑娘了。”
耿听莲瞳孔微缩,清丽的脸庞上褪了血色。
同桌的郑二姑娘几人皆是下意识地面面相觑,脸上难掩惊讶,心道:按照这位公子的言下之意,耿姑娘之前曾与他订过亲?!她们怎么都不曾听闻过?
姑娘们的脸上既好奇,又疑惑。
耿听莲的樱唇紧抿,眼神幽邃,差点就想拍桌子与对方对质一番,但咬牙忍下了。
但凡涉及婚事,无论真相为何,总是女方吃亏。
这个时候闹出来,丢脸的人只会是自己。
不过,这人简直太卑鄙了,暗中跟踪自己追来此处,又故意当着其他人的面把玉佩还给自己,让别人知道自己与他曾经订过亲,其意图昭然若揭,分明就是想坏了自己的清誉,让自己嫁不到好人家。
幸好,幸好父亲当即立决,与这等下三滥的人家退亲了!
耿听莲好半天才挤出了一个“好”字,只想快点打发了此人,却不想对方神情清冷地又道:“还请耿五姑娘把先母当年给的信物也一并还给我吧。”
耿听莲身子更紧绷了,努力忍耐着。
青衣公子理所当然地接着道:“那信物是先母为了两家的亲事才给予贵府的,如今都退了亲,姑娘应该不至于赖账不还吧!”
随着他的一句句,四周几位姑娘的神色也越来越微妙。
耿听莲只觉得如坐针毡,脸色愈来愈难看,忍了又忍,还是无法继续再保持沉默了,咬牙道:“我当然不会把东西带在身上,等回去后,我即刻就让人送去泰郡王府。”
青衣公子定定地凝神着她,眉宇紧锁,似乎在审视着她是否在撒谎一般。
一旁的三个锦衣卫自然也听到了,朝那青衣公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心道:原来是泰郡王府的世子爷,既然与卫国公府的姑娘“相识”,身份应当没有可疑。
三个锦衣卫的脸上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只当他们看了场热闹,又招呼着朝下一桌走去。
青衣公子又开口道:“那我就信姑娘一回,请姑娘在三日内将东西归还于我,否则,我也只能登门叨扰了。”
他似乎怕她赖账,语气中透着一丝威胁。
耿听莲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几乎是无地自容,声音像是从喉底挤出来的一般,道:“公子放心。我虽然是女子,也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青衣公子眉头稍稍舒展,随意地对着耿听莲拱了拱手,毫不留恋地转身,回了他自己的那张桌子,他的小厮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
好不容易打发了对方,可是耿听莲却没有松一口气,又羞又恼,手里的帕子几乎快被她揉烂了,四周戏子的吟唱声早就离她远去……
她神色紧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岑隐,落在对方那完美的侧颜上。
岑隐的眼帘半垂,目光注视着下方大堂的戏台,嘴角微微翘起,他身边的端木绯笑眯眯地指着下方的戏台,说他说说笑笑。二人似乎完全沉浸在楼下的这出戏中,没有注意到耿听莲这边的动静。
耿听莲咬了咬下唇,下意识地又捧起了一旁的茶盅,此刻茶水已经凉了,口感变得愈发苦涩粗糙,就像是耿听莲此刻的心情一般……
戏楼里的锦衣卫很快就盘查完了这里的客人,却是一无所获,纷纷回禀了程训离。
程训离皱了皱眉,心道:难道是消息错了?
这要是平时,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再搜一番,可是……
程训离又朝二楼的岑隐望了一眼,想了想后,站起身来,又蹬蹬地上了楼,对着岑隐抱拳道:“岑公子,末将就先告辞了。”
岑隐淡淡地应了一声,右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边的茶盅。
很快,一众锦衣卫就快速地撤出了戏楼,四周的气氛登时一松,连戏台上两个戏子彼此怒骂的声音似乎都嘹亮了不少,步履又轻盈了起来……
那些客人也长舒一口气,急忙招呼小二给添茶,又是彼此打探起锦衣卫到底是在搜查什么人犯。
一片热闹的说笑声中,那青衣公子也带着小厮离开了。
“蹬蹬蹬……”
他们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耿听莲看着他下楼的背影咬牙切齿,心道:这笔账她记下了。她回去定要告诉父亲,让父亲为她做主!
端木绯也同样在看那青衣公子的背影,默不作声地吃着一块红豆酥。
唔,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她和舞阳、涵星来的时候,只有那位泰郡王府的世子爷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身后的这小厮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端木绯翘了翘唇角,眼睛若有所思地眯成了两弯新月,看来吃得很是满足。
这时,戏台上的一出戏终于唱完了,戏子们纷纷退了下去,乐声停止,不过那些看客早就心不在焉,连刚才唱了什么都没注意到,只顾着说锦衣卫缉拿人犯之事。
端木绯趁着下一出戏还没开始,就与岑隐告辞,又回了舞阳和涵星那桌。
“绯妹妹,刚刚这出戏唱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涵星笑吟吟地叹道,也不知道她说得到底是楼下这出戏,还是方才二楼的这一出。
端木绯眨了眨眼,想着那位青衣公子与他的小厮,心有戚戚焉地说道:“确实是演技精湛。”
然而,她的话听在涵星耳里,又是另一番意味。
涵星感慨地说道:“没想到耿听莲竟然和泰郡王世子慕瑾凡定过亲,这两家瞒得可真严实,要不是今天听说,本宫都想不到他们没声没息地定了亲,又退了亲……”
“耿家一向‘精明’。”舞阳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刚刚那位青衣公子是泰郡王府的嫡长子慕瑾凡,也是世子,而他的生母如今身份有些尴尬。
端木绯想到了什么,道:“我记得泰郡王妃是姓梁吧?”
“南境的梁大将军就是先泰郡王妃的父亲。”涵星点了点头,有几分唏嘘地说道,“那位泰郡王妃早在三年前就先逝了。”
说着,涵星似笑非笑地瞥了耿听莲的方向一眼,很显然,耿家与泰郡王府之所以会退亲,就是因为梁家出事了,慕瑾凡有这样的外家,就等于白玉有暇,耿家又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女婿。
涵星的目光又从耿听莲移向了那空荡荡的楼梯口,“想来泰郡王世子是因为被退了婚,觉得没脸,所以刚才才当众给耿听莲没脸。”
端木绯微微一笑,眸子晶亮,自顾自地捻起一块蜜枣送入口中,不置可否。
舞阳叹了口气,似有所感地说道:“耿家怕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慕瑾凡太鲁莽了。”
话语间,楼下的大堂又再次响起了一阵轻快的弦乐声,第二出戏拉开了帷幕。
如同舞阳所料,耿家确实不会轻易罢手,当天耿海就亲去了一趟泰郡王府。
没半个时辰,耿海和泰郡王便一起出了郡王府,一路闹上了御前。
耿海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声泪俱下地告了御状:“皇上,这婚姻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泰郡王前一刻与臣说得好好的,愿意退婚,回头就让世子在众目睽睽下如此羞辱小女,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上,小女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回去后差点羞得没自缢,臣这为人父的真是心痛啊。”
耿海说得悲切,一副“天下父母心”的样子,听得膝下有女的皇帝也略有感触,斥了泰郡王一句“教子无方”。
“皇上训得是。”泰郡王诚惶诚恐地受下了,直接跪在了地上,义正言辞地说道,“犬子所为,臣也甚为痛心,臣在此代犬子给卫国公赔罪了!世子无德,不堪大任,皇上,臣请旨废世子以示惩戒,并与犬子分家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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