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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纱窗柔和地照了进来,如同一片碎金般洒在了罗汉床上的那几身衣裳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也映得李太夫人婆媳俩的眸子璀璨如星,闪闪发光。
第一件是霜色小竖领中衣,选用的是轻薄的纱缎。
第二件是大红镶边交领上衣搭配一条牡丹花下裙,裙子上一朵朵怒放的牡丹花一下子吸引了辛氏的目光。
那些牡丹花绣得惟妙惟肖,一眼望去,仿佛从腰间撒下无数朵红色的牡丹花般,正红、酱红、朱红、绯红……各种红色交错在一起,娇艳夺目,美不胜收。
“好漂亮的牡丹花!”辛氏脱口而出赞道,忍不住俯身细细地打量着那裙子上精致的牡丹刺绣,却惊讶地发现,这些牡丹花乍一看每一朵都是一种颜色,可是实际上每一朵花上都用了数种红色,花瓣上由浅及深地晕染开来,颜色之间的过渡极为自然,因此这些牡丹花才能栩栩如生地跃然“裙”上。
“这真是巧夺天工啊!”辛氏几乎舍不得移开眼了,她简直不能想象,在这条裙子上到底用了多少种红色的丝线。
见状,一旁的金师傅自得地嘴角微翘,眸子里闪闪发亮。绣这条裙子比她预料得还要费时费心费眼,她是日夜赶工,才勉强在今日把这套衣裙送来给端木纭试穿。
不过,她所付出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这套衣裙必然会在京中大放异彩!
最右边的是最后一身大红色孔雀戏牡丹纹刻丝大袖褙子,华丽的料子在金灿灿的阳光中仿佛在发光般。
饶是李太夫人见多识广,也微微动容,手指轻轻地抚在了那料子上,略显激动地脱口道:“这件褙子莫非是孔雀锦所制?!”
孔雀锦的名贵众所周知,在民间可说是千金难求,辛氏也难掩惊讶地凑了过来。
端木纭眸光宠溺地看着端木绯,笑道:“这是蓁蓁费心给我寻来的孔雀锦。”
李太夫人先是一惊,然后笑了,温和慈爱地看着这对姐妹俩。在端木纭口里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是李太夫人可以想象端木绯为了这块孔雀锦必是费了不少心。
她的这对外孙女实在是姐妹情深,女儿在天之灵看到她们这样也该安心了。
端木绯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催促道:“姐姐,你快去试衣裳吧,我来和外祖母、二婶母商量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
端木绯急忙地催促端木纭去试衣,自己则与金师傅先说起了鞋子的修改,她觉得这鞋尖上可以做配套的牡丹绢花,届时,姐姐走动起来,就仿佛裙子上的牡丹花掉在了鞋尖上一般……
她这么一说,金师傅也是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屋子里的四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女子又有哪个不爱漂亮衣裳,说到了兴处,李太夫人和辛氏就与金师傅约好了明日去玉锦楼看看。
等端木纭试完礼服,她们又说好了需要修改的几处地方,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金师傅随即告辞,东次间里就只剩下了姐妹俩、李太夫人与辛氏。
“绯姐儿,你姐姐的及笄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经过刚才那一个多时辰,李太夫人算是看出来了,端木纭对自己的及笄礼不太上心,觉得“凑活”就行了,于是李太夫人也就不问她。
端木绯就把礼服、首饰、宴客帖子、菜单、场地布置等等的进度都汇报了一遍,说得是有条不紊,成竹在胸。
来之前,李太夫人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此刻见端木绯行事有度,彻底放心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道:“我们绯姐儿真能干,像我。”
李太夫人拉着端木绯的小手亲热地拍了拍,觉得无论大外孙女还是小外孙女都能干极了,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辛氏听着差点被茶水呛到,轻咳了一声后,默默饮茶。
其实,她觉得两个外甥女还是更像过世的大姑奶奶。
自家婆母看着如同寻常的贵妇般,其实那可是上马可杀敌,提刀就能砍人的,有一年,倭寇趁家中的男人出海剿匪,悄悄登陆攻城,就是婆母彪悍地亲自登上城墙协助守城,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相比之下,两个外孙女,大的温温柔柔,小的娇俏可爱,端木家又是文臣门第,两个外甥女怎么也不会彪悍到这个地步!
李太夫人完全没注意到辛氏的异状,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端木绯的身上,笑眯眯地问道:“绯姐儿,你觉得你攸表哥怎么样?”
闻言,辛氏激动地从茶盅里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绯,目露期待之色。
“表哥,他别的也挺好的,就是……”端木绯似有迟疑,李太夫人和辛氏婆媳俩皆是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端木绯一本正经地提议道:“外祖母,舅母,最好还是给攸表哥找个懂行情的小厮跟着才好。”
端木绯就说起她两日前在外偶遇了李廷攸从一家成衣铺子出来,原来是他与军中同袍出来喝酒时不慎有人打翻了酒坛子弄脏了他的袍子,他就临时去那成衣铺子买了一身……
辛氏想到了什么,无力地扶额问道:“他又被人骗了?”
端木绯无奈地点了点头,“攸表哥他还一次性买了十几身……”全都是前年的库存料子做的衣袍。
辛氏和李太夫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皆是悄悄叹气。辛氏心里有几分无力:儿子太蠢可怎么办呢?!
辛氏想了想,委婉地再次试探道:“绯姐儿,我们都是自家人,二舅母也不瞒你,其实我和你外祖母这次来京其实是想给你攸表哥订门亲事。”顿了一下后,她再问道,“绯姐儿,你觉得……怎么样?”说着,一脸期待。
端木纭原本正把茶盅往嘴边送,瞬间仿佛被冻住似的,双手就停顿住了半空中。
她眨了眨后,品出了辛氏的语外之音,原来外祖母和二舅母是看上了妹妹做李家妇,所以才会特意千里迢迢地跑了一趟京城。
端木纭心里有些复杂,惊讶,感慨,骄傲……自家妹妹委实太抢手了!
端木纭神情紧张地看着妹妹,虽然她觉得封炎还不错,但是攸表哥似乎也不错,亲上加亲,以后妹妹嫁去李家,自有外祖一家护着,端木纭一时颇有几分左右为难。
屋子里静了一静,其她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端木绯身上。
端木绯完全没听懂辛氏的言下之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呵呵地说道:“外祖母,二舅母,照我看,攸表哥要娶媳妇怕是不易啊!”
她似乎回想到了什么趣事,笑得眼睛都眯了成了弯月儿,说起了七夕那天和涵星、李廷攸、封炎他们出去玩的事。
当时,李廷攸特意送了一份礼物给端木绯,端木绯没打开就交给了丫鬟,可是涵星有些好奇,就打开了,谁知道从匣子里爬出了一只蜘蛛,还掉到了涵星的裙裾上,把涵星吓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当时啊,攸表哥还一脸无辜地说,七夕节姑娘家不是都喜欢抓蜘蛛乞巧吗?!”端木绯学着李廷攸的语气说道,忍不住又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李廷攸啊,有时候真是少根筋。
儿子都这么大人了,竟然还给自家表妹送什么蜘蛛!辛氏顿生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感慨着:攸哥儿啊攸哥儿,你到底有多蠢啊!难怪你小表妹都觉得你娶不到媳妇了!
没戏了!肯定是没戏了!
婆媳俩彼此互看了一眼,心里是觉得既失望,又有些好笑。
就在这时,紫藤挑帘进来了,禀道:“大姑娘,四姑娘,太夫人听说李家来人了,吩咐二夫人过来请。二夫人已经快走到院子口了。”
李太夫人瞬间面沉如水,眸底闪过一抹不屑。
先不提这几年来,端木家对这对姐妹素有慢待,这嫡长女的笄礼竟然让两个孩子自己操持,就这一点,就足以让李太夫人对于贺氏和小贺氏婆媳俩越发看不上眼。
既然人家不要脸,李太夫人也不打算给对方脸面,冷冷地说道:“和你们二夫人说,我是来看外孙女的,外孙女的及笄礼还有很多事要忙,恐怕是没空过去了。”
紫藤飞快地看了一旁的端木纭一眼,跟着就屈膝领命,打帘退了出去。
李太夫人看着那道跳跃不已的湘妃帘,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继室就是继室,心胸这般狭隘,真是上不了台面。”既然容不下原配的血脉,那就别当人继室啊,又没人拿刀子逼她。
端木绯怔了怔,缓缓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李太夫人说的人是贺氏。
原来贺氏是继室啊。
对于这老一辈的事,京里已经很少有人特意提及了,所以端木绯对此是一无所知。
她只知贺氏对她们姐妹俩非常不好,也明显是不喜,却不知道原因,最初,她也曾有过一丝疑虑,不过她对贺氏并不在意,也就懒得去探究了。没想到今天倒是在外祖母口中解开了她心里的一个疑惑。
端木纭自然看出了端木绯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解释道:“蓁蓁,我们的亲祖母姓宁,是祖父的原配,在父亲三岁那年就辞世了……后来,祖父又续娶了现在这位祖母为继室。”
“哼!”李太夫人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那个贺氏啊,其实怕早就看上你们祖父了,当年你们亲祖母过世后不久,这还热孝呢,贺家就派人来说亲,还说什么你们父亲年纪小,孩子需要人照顾,家里需要人操持。”
“不过你们祖父要脸,还是给你们祖母守了一年孝。”
“贺氏对你们祖父那也算‘一往情深’了,足足等了一年,嫁过门时,都快十七了!”
李太夫人滔滔不绝地说了一溜连端木纭都不知道的往事,端木绯只当自己在听书,听得是津津有味,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嗑着。
闲聊了一会儿后,李太夫人又仔细地与端木绯说了一下及笄礼的仪程,包括要用到的器皿,以及要注意的细节,还去端木绯挑选的厅堂看了看布置。
与姐妹俩一起用了午膳,等李太夫人和辛氏回府的时候已经申时了,没多久李廷攸也从军营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李太夫人的院子给她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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