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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九华甩袖离去,俏脸绷得紧紧的。

今天若非是母亲刻意破坏,她肯定已经说服皇帝舅舅下旨给她和罗哥哥赐婚了!

九华越想越气,不顾长庆在后方喊她,好像一阵风似的小跑着走了。

“皇上舅舅,既然您这里有事,那我也先退下了。”

封炎拍拍屁股从地上轻快地一跃而起,对着皇帝抱拳行礼后,也毫不回头地离去了。

崇明湖畔只剩下了皇帝和岑隐,夕阳的余晖柔和地洒在二人的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

其他的內侍和侍卫都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丈远。

岑隐作揖不紧不慢地禀道:“皇上,臣刚刚得了消息,滇州总兵苏一方反了,杀了监军太监张仪,投诚了南怀人,还亲自带兵解除了南安关的布防。南怀人在其铺排下一路北上,进入南安关,占领了整个滇州。”

岑隐阴柔的声音被风轻轻一拂,就散去了……

大盛东边靠海,另外三面则被数十个小国包围,大部分小国都不成气候,对大盛俯首称臣,岁岁朝贡。

然而,北有北燕,南有南怀,西北又有蒲国,这三个蛮夷大国数百年来都对中原虎视眈眈。

北燕在与大盛交战数十年后,终于在去年年初停战议和;蒲国因为新乐郡主和亲,这十年来也不再大动干戈。

唯有这南怀仍是大患。

几十年来不时突袭大盛,两国之间从未真正太平过,但是大盛仗着南安关一带的地险,且滇州总兵苏一方擅打防卫战,这些年来将南怀人阻挡在外。

现在,这大逆不道的苏一方竟然自毁长城,放南怀人入关!

黄昏,湖边的晚风吹得更猛烈了一些,在皇帝的耳边呼呼作响,一旁的柳枝更是如乱麻般交缠在一起。

皇帝面色大变,阴沉得仿佛那暴风雨前的乌云密布的天空般。

皇帝沉吟一下后,就立刻下令道:“立刻给朕宣内阁来此觐见!”

“是,皇上。”岑隐领命后,吩咐了小蝎一句,小蝎就又匆匆地离去了。

“回瑞圣阁。”

皇帝一声令下,一行人就朝皇帝暂住的瑞圣阁去了。

夕阳西沉,大片大片赤红的火烧云染红了大半的天空,西方的天际仿佛着了火似的,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皇帝看着夕阳一点点地下落,沉默了许久。

不知道绕过了多少亭台楼阁后,皇帝脚下的步子一缓,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假山旁不知道是谁在那里搭了个竹篾,地上凌乱地洒了些粟米,似乎是在诱捕麻雀……

皇帝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地上的粟米,金灿灿的粟米乍一眼看去如碎金洒在地上般。

皇帝眯了眯眼,眸色微暗,沉声问道:“阿隐,肃王那边怎么样?”

岑隐便垂首回道:“皇上,肃王如今在京中肃王府中,这段时日并无异动,肃王世子也已经从闽州那边回京了。”

皇帝的目光还望着那地上金黄的粟米,眸色似乎更幽深复杂了。

岑隐最懂帝心,在一旁又道:“皇上可是觉得苏一方谋反与肃王有关?”

皇帝又沉默了片刻,终于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岑隐,道:“本来朕也不想怀疑的……”

皇帝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抹不容忽视的锐气。

“但是,若这事真和肃王有关,那么肃王必和南越有了某种协议,肃王和李家走得这般近,一旦李家再反,两广在两面夹击下,怕是很快就会沦陷……那么大盛危矣!”

顿了一下后,皇帝又下了一道指示:“阿隐,你再派人把李廷攸给朕叫来千雅园。”

夕阳落下了一半,前方的假山挡住了夕阳的余晖,皇帝的脸色在假山的阴影下一片晦暗,有乌云蔽日、山雨欲来之势。

如同此刻上方那暗沉了一半的天空般,夜正在临近……

等李廷攸来到千雅园时,夜幕刚刚落下。

十二的月亮已近浑圆,夜空中月明星稀,月亮洒下了银色的光芒,初春的夜晚清冷得很。

“劳烦几位相送了。”李廷攸下了马后,笑吟吟地对着“护送”自己的锦衣卫道谢,彬彬有礼,神态怡然。

随行的六个锦衣卫完成了任务,也暗暗松了口气,留着络腮胡的林总旗笑着与李廷攸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兄弟们下去歇息安顿了。

“李三公子请。”一个小內侍在前方为李廷攸带路,“小的领公子去江月阁安顿。”

李廷攸跟在小內侍后方,抬眼看着明月,心中还在犹豫是先去江月阁小憩,还是去找那个黑芝麻馅的小表妹。

今天的事情实在有点莫名,又来得毫无预警,他得让小表妹好好分析分析。

李廷攸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想着端木绯与大公主舞阳走得近,便随口与小內侍打听起今晚园子里可有什么热闹可以凑。

听那小內侍说起大公主、四公主、简王世子他们今晚在沁香园里摆小宴喝酒,李廷攸就笑吟吟地令那小內侍带他去沁香园凑热闹。

二人立刻改道朝崇明湖的方向去了。

千雅园中每隔一段距离都点着大红灯笼,仿佛那夜空中的繁星一般,为人指明前路。

此刻,崇明湖畔的沁香园里一片灯火通明。

远远地,李廷攸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明朗如高山流水,清脆如珠落玉盘,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清晰。

再走近些,他鼻子微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这酒香中似是带着某种果香,又似透着一种花香,再闻又觉得是山涧清泉的香味……勾得他腹中的酒虫蠢蠢欲动。

君然他们倒是会享受,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如此好酒!

想着,李廷攸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当他走到沁香园的东门时,就听里面时有时无地传来众人的说笑声,一片喧哗热闹。

沁香园里,百花盛开,芳香艺人。

置身于这片繁花似锦中,那股酒香非但没有淡去,反而显得更为诱人,仿佛那百花之王傲视群芳。

李廷攸眯了眯眼,闻香而去。

绕过几株桃树后,他就看到前方的一片杏树下,摆了一张方桌,七八个年轻的少年少女正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空气中的酒香更浓了,显然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廷攸,来来来,快过来!”

君然第一个看到李廷攸,对着他挥了挥手,君然显然喝得了不少酒,脸颊绯红,眸子晶亮。

他随意地作了个手势,后面弹琴的乐师就停了下来,琴声戛然而止。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地顺着君然的视线看向了李廷攸,其中也包括原本背对李廷攸的端木绯。

看到李廷攸突然来了,端木绯难免也有些意外,她知道得比其他人多,想得自然也就更多一些,眸光闪了闪,思绪飞转,却是不动声色。

李廷攸一边上前,一边彬彬有礼地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各位,我才刚到。”

封炎的右手拿着一个小小的酒杯,对着李廷攸微微抬手举了举酒杯,就算是打了招呼。

封炎又举杯饮了小半杯酒,眼角的余光又在看自家的蓁蓁,一双眸子已经熏染了酒意,波光潋滟。

酒香飘来,从鼻腔直钻入李廷攸的心里,像根羽毛般挠啊挠,但他还是笑得温文尔雅。

“廷攸,这边坐。”君然热情地招呼李廷攸坐下。

李廷攸笑着道:“阿然,你们可真有兴致,”说着,他看向了桌上的白瓷酒壶,“这是何处寻来的好酒?我倒是从来不曾闻过这样别致的酒香……”

君然怔了怔,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仅是他,还有舞阳、涵星、云华她们也是忍俊不禁,让李廷攸心中暗暗不解,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

封炎嘴角翘起,勾出一个引以为傲的弧度,始终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的小姑娘,慢慢饮酒。蓁蓁酿的酒自然是别处没有的佳酿!

“廷攸,你还不知道吧?”君然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拿起白瓷酒壶亲自给李廷攸斟酒。

“哗啦啦”的斟酒声回荡在四周,酒香四溢,萦绕鼻尖。

君然卖够了关子,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酒啊,是你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总之,无所不知的小表妹酿的酒!”

舞阳一听到什么上至天文下知地理,就跟着掩嘴笑了起来,姑娘们笑作一团,脸上皆是洋溢着娇花般的红晕。

看着她们笑靥如花的样子,端木绯也被传染,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逗君一乐,也是功德一件!

李廷攸错愕地看着端木绯,虽然他知道这个喜欢装团子的小狐狸表妹懂得着实不少,却没想到她居然还会酿酒。

李廷攸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笑了,仿佛刚才那张错愕的脸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他拿起酒杯,闻了闻酒香,又尝了尝美酒,然后赞道:“犹胜杜康!……绯表妹,此酒何名?”

说着,李廷攸看向了端木绯,飞快地眨了眨眼,意味深长。

“碧芳酒也。”端木绯歪着头也对着他眨了眨眼,接着随意地问道,“攸表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廷攸领会了她的意思,若无其事地笑道:“是皇上刚宣我来的。皇上还命锦衣卫亲自护送我过来。”

端木绯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半垂眼帘。

悦耳的琴声又响了起来,环绕在四周,时急时缓,时扬时挫,时高时低,端木绯的心也随之起伏波动着。

看来,她没有猜错,这个时候,李廷攸会被皇帝突然宣来,还特意让锦衣卫护送,显然并非是为了让他来参加迎春宴。而是为了就近“圈禁”。

这就代表着皇帝对李廷攸更不放心了,按他们原来的计划,现在还远不到这一步才是。

情况不太对……

端木绯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第一个想法就是怀疑是否闽州出了什么“大事”?

不,应该不是。

她又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测。

李家在闽州经营多年,外祖父和大舅父他们都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容不得一点差错,不可能会让闽州此刻出现什么问题。

可是皇帝又明显是在防着李家,也就是说,是南边什么地方出事了,而皇帝怕李家也牵扯在内。

那么,到底会是哪里呢?!

闽州东靠海,西侧是章州,往西南就是两广,两广再过去就是——

滇州!

想到滇州的特殊性,端木绯的眸子不由眯了眯,瞳孔中明明暗暗。

滇州南边与南怀接壤,数十年来,两国年年都要打上两三场,不过滇州南部有南安关作为大盛最坚实的屏障,这么多年来南怀始终无法突破!

难道说,是南怀破了南安关,滇州危急,皇帝怀疑是因为肃王与南怀有所瓜葛,担心李家也跟着反,以致南方危,所以才会……

只是弹指间,端木绯思绪百转,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眉头又稍稍舒展了一些。

尽管这和他们计划的不一样,但也不算太糟,就是——

如今该怎么走,她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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