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伤离别，一文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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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如此，他的才干也让人钦佩啊！冬至宴上，就靠一张嘴，就让四爷愧疚自裁，力挽狂澜，这份定力和本事，寻常人也难得啊！我觉得算是大小姐的良配了。”</p>

“我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我觉得他多少有些虚伪了。”</p>

“嗯？此言何解？”</p>

“昨日饯别宴上他那番话，确实也说得有道理，我回去翻了翻史书，乱世刀兵横行，豺狼肆虐，确实不是什么值得憧憬的。我也挺感激他这么点醒我们。但是你们不觉得他另外那些话，有些太过冠冕堂皇了吗？这天下和私利本就是不可兼得，他真就那么一心为公，爱民如子？还不是为了在大小姐面前显露一下自身，但却搞得我们很自私一样。”</p>

“倒也不能这么说，夏公子之言，都合圣贤教诲，也是常为人说起的，挂在嘴边倒也不能算虚伪。”</p>

“但是你相信他说的那些都是自己的真心实意吗？还不就是如同朝中那些黄紫公卿们一样，嘴上都是冠冕堂皇的话，背地里谁知道干些什么事呢！”</p>

“是啊，便如你我，又真的能做到一心为公，一心为了天下吗？”</p>

众人叹了口气，一时都有些无言。</p>

对有些人而言，这番话就仿佛是戳中了他们心头那些不愿提起的阴暗，让他们无颜以对。</p>

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几番接触后，已经将夏景昀视作了一个偶像，当然希望这个偶像更完美些，但若是也如朝中那些权奸一般，就多少有些令人怅然了。</p>

同时，也是无奈于这朝局，这天下，哪儿还有多少真正为了天下，真正忠君爱国之人啊！</p>

腾腾腾！</p>

一阵脚步声从下响起，一个同龄少年冒头，“你们果然在这儿，走吧，程先生叫我们呢！”</p>

像苏家坞这等庞大的聚落，自然也是有着族学的，深知学习传承之重要的苏家掌权者还专门请了州中大儒坐镇族学，教导后生。</p>

这位程先生，更是中州的名儒，当初受苏老相公之请，在苏家坞中掌管苏家族学，一呆就是十余年，德高望重。</p>

苏家这些未曾科举的少年郎，平日最怕的就是这位程先生了，一听不敢怠慢，赶紧跑了过去。</p>

到了族学，大部分的学子已经坐着了，一身儒士打扮的程先生站在族学学堂之中，负手而立，冷冷看着这几个后来之人。</p>

几人脖子一缩，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p>

程先生也没有追究他们迟到，清了清嗓子，“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篇文，希望你们好好学习一番，用以明志，不至虚耗光阴而不知。”</p>

一个学子下意识地吹捧道：“先生又有大作了？先生放心，学生必会洗耳恭听。”</p>

程先生眼睛一瞪，“就你多话？”</p>

众人忍不住哄笑，程先生一敲戒尺，堂中重归安静。</p>

“先听，再誊抄，再诵读，最后老夫释义。”</p>

众人连忙正襟危坐，等着程先生开口。</p>

程先生站在讲桌前，看着眼前的文稿，缓缓念道。</p>

【崇宁二十三年冬，余过岳阳郡，与苏家俊彦会于岳阳楼，赏其美景，纵论天下，感触良多，作文以记之。】</p>

一帮学子停下笔，诧异抬头。</p>

尤其是当中部分参加过昨日饯别宴的几人，惊讶更甚。</p>

“先生，这是那位夏公子，还是白公子写的？”</p>

程先生皱着眉头，“观其文，明其意，感其志，何人所写，与你何干？”</p>

但接着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尔等差夏公子实远矣！”</p>

师长威严一摆，众人噤若寒蝉。</p>

程先生冷哼一声，似在警告众人不要再胡乱插嘴，接着便继续吟诵起了这篇雄文。</p>

“予观夫岳阳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p>

他缓缓吟着，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苏炎炎过来，让他初见这篇雄文的时候。</p>

而堂中众人的神色还很淡定，这种景致描写的确有些才华，但也就那样吧，对他们这些见多识广，自幼受到顶级大儒教育的贵族子弟，并不能什么稀奇的事。</p>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p>

堂中大多数人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有些更年长或者才华更高些的，则神色微凝，心头微微有些触动。</p>

不过他们年纪尚浅，并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p>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p>

这一句，则让不少人，心头生出了几分愉悦。那种明媚、开阔、爽朗的氛围，被文字精准地营造出来，击中了这些正值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着无尽遐想和憧憬的年轻人。</p>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p>

一帮年轻人的心头一震，这八个字落入耳中，仿佛有一个阅尽世事的老人，用一双布满皱纹但坚实有力的大手，平静又淡定地将他们原本上下浮动的心绪瞬间抚平。</p>

先前那些阴霾、灰败、痛苦、忧虑；欣喜、激动、开朗、得意，都化作了最本来的面目，还原成了生活普通的一部分，平静而从容。</p>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p>

“时二十三年冬月二十二日。”</p>

当他意犹未尽地念完最后一句，下方的正堂中，只有一张张不自觉微张的嘴，向外散发着震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