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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郝云等人动身出发。

俱是身着公服,佩带兵刃,十一匹高头大马向码头而去,早已命张德柱备好两条船,日夜看守等候。

一行人分批过河,在北岸聚齐继续北上。

陈震四人赶着骡子不远不近地随着,鲍云豹黑疙瘩捂着脸。

再往后是宫善业等五人,他们打扮得官不官、民不民,兵刃藏在马背上的口袋里,隔了半里路跟着。

宫善业等人之后是王正阳,骡子上驮着黑豆和草料麻袋,也不远不近地跟着。

此时官道两旁,田野间雾气还未散尽,人、车、马已是不少,大多是自风陵渡向北的客商;自北而来的此时还未到这边,只有少数赶夜路的牲口零星地迎面过来。

郝云等人骑的都是快马,加上护着十二万盐引,有些心急,脚程自是不慢。

梅亭玉和夏副主事一连几个月赶路,屁股已由红肿变成了茧子,腰从麻得没有了知觉变得又直又硬。

临近晌午,见路边有一茶摊,梅亭玉道:“郝指挥,愚兄得歇息片刻。”

众人下马,几个护卫周围站定,郝云习惯地四周瞅瞅,见早晨后面的几人渐到近前。

心道:我们骑行得不慢,这几个脚夫倒也腿快。

这时,夏副主事喊道:“郝指挥,和弟兄们都来喝碗茶,我们这么多人,光天化日,官道上不必太紧张。”

郝云端起茶碗扭头瞥了一眼,见四人赶着骡子匆匆而过,其中一人头上黑疙瘩捂了个严实,骡的脖子挡着,只露个头顶,过去后,看着肩膀有些熟。

鲍云豹,郝云心里闪过这个人,此人曾在刑捕司,后来便不知所踪。世上像的人多的是,郝云心里想着,低头喝茶。

喝完茶继续赶路。不一会儿,见刚过去的几人在路边歇息,喝水吃干粮,那个头戴黑疙瘩的人背对官道坐着。

这时,宫善业一行与陈震四人,前后脚挨着了,暗地里相互打量。

宫善业此时认定,这便是单飞虎派来的人。

早晨在风陵渡口,平阳府衙的十一人和马渡了三趟,那个黑铁塔和两个官员模样的先过的河,若此时借他们人马分开,在北岸抢了身上的东西便跑,待他们后续人马过河,当能跑出两、三里。

可单飞虎的人却没动手,又见他们赶的是四头骡子,如何能逃得了。

宫善业暗骂单飞虎的人废物。

陈震几个也看见官不官、民不民的宫善业一伙。不过官道上常有各样的人,有时还有官老爷坐着轿、带着仪仗经过,倒也没往心里去。

王正阳却是早就发现鲍云豹在其中了,心里暗暗着急,盐池和单飞虎的人都来了,不用说还是为了盐引。

若邓知府不派自己来,郝爷他们还真是凶多吉少。

几个月前,郝云传赵俭、王正阳去见邓知府。原以为有何差事,邓知府却只将王进福城南卫贪银案之后的家事问了个详细。

末了,邓知府道:“王捕头,上下有别,本府不会向你作揖致歉,还要指派你办差。欠你爹娘的,本府记下了。”

慌得赵俭赶忙跪下,“我叔侄愿听大人差遣,无怨无悔。”

王正阳也懵懂地跟着跪下。

邓知府又道:“本府惩办贪污,却伤及忠厚无辜”,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神,哪会不犯错。”摆摆手,让二人回了。

出了衙门,赵俭抹了把脑门儿上的汗,“能受邓知府作揖的,那得几品的老爷?”

见王正阳还是不懂,赵俭道:“正阳,今日若你受了邓知府这一揖,这知府衙门口,咱爷俩儿再也无缘进来了。”

赵俭的话王正阳虽不太明白,但邓知府的话却听明白了,爹蒙了冤,娘丢了命,细究起来邓知府也是为了惩治贪污。这回相谈,他觉得邓知府是个心里明镜高悬的人。

邓知府派自己的差,抓贪官、起赃银、与河东盐池斗,再加上赵叔说的邓知府为耀祖姑父卖布撑腰、为边关造重甲等等,他愿意为邓知府做事。

这回,邓知府单独派自己暗中护盐引,其中所含的信任不言而喻。

此时,前面的人停下了,王正阳也坐在路边,就着水囊啃干粮,比较着双方的实力。

若鲍云豹一伙都是一样的身手,郝爷和八个护卫敌不过,但抢走盐引却也难。

宫善业这一伙,王正阳判断此人武功非同寻常,若两下合伙,郝爷等人难以抵挡。

当下,王正阳在最后,无人察觉,他决计紧盯着宫善业一伙,阻止他们出手。

傍晚到达解州,官道之西是暮色笼罩的田野,东面山脚下烟气蒸腾,是平阳府冶铁所。

郝云在岔路口立足片刻,手一挥,“我们住冶铁所去。”

陈震四人在岔路口,远远望了望郝云等人的背影,在路边一家对着岔路口的客店住下。

宫善业犹豫片刻,他不再把希望放在单飞虎的人身上,继续往北走。

王正阳没想到宫善业一伙不再跟踪,并且走夜路北上。

思忖着,宫善业一伙既然先到风陵渡等着,又一路跟到眼前,自不会就此放弃。犯了一会儿难,决计继续跟着宫善业向北走。

官道上走一、两里,才能遇到零星走夜路的车马。

宫善业察觉后面总有一匹牲口远远地跟着,命一个随从,“去看看是什么人。”

那随从策马往后,奔到王正阳面前,厉声问:“深夜独行,有何勾当?”

王正阳嘴里唔里哇拉地叫着,拍拍装黑豆的麻袋,手里比划着。

来人凑近瞅了瞅,在马上伸手捏了捏,便飞马回去,“宫爷,是个哑巴,口袋里装的豆子。”

其中一个道:“大概是做豆腐的。”

宫善业:“不用理他了,我们赶路。”

天大亮时,到了解州。

西南远远的,是大片灰墙灰瓦的县城,道西边则是河东盐池的禁墙和大门,两边客店、饭馆一家挤着一家,官道上已是车水马龙。

宫善业等人进了盐池大门,王正阳连忙拐进对面客店,将骡子拴到牲口棚的角落处,卸了口袋搬进客房。

从窗缝里看着,盐池的大门没有门扇,是两个红漆大栅栏,看门儿的几个人灰袍皀帽,手里拿着水火棍,官不官、民不民的打扮,门口两旁是大石兽。

不一会儿,见宫善业带了几个人步行出来,一到街上,便奔各家客店去。

王正阳听得外面一个粗哑的声音,对店家道:“这是五钱银子,今晚若有十来人的官家马队来宿,大约三个穿官服的、八个公差,只说客满无法留宿。若有半点儿差池,明日你这店便关了。”

店家连连应道:“爷放心,小的记下了。”

王正阳思量,他们阻挠郝爷等人晚间住店,意欲何为?

想了想,不能这么在屋里关着,便包裹里取出衣袍、鞋帽换上,蘸着水拢拢头发,背着手出了店门。

这里与平阳府东外城的行市不同,不是取盐的商人便是运盐的车夫和赶牲口的脚夫,穿衣打扮一眼就能辨得出。

街两边的饭馆和茶铺也分得清楚。商人们去干净、亮堂的店里,车夫、脚夫们则在那些黑乎乎的地方。

王正阳背着手自每家客店前经过,心想,大约都已被宫善业布排过了。如此,郝爷等人晚间将栖身何处?

一座显眼的小院儿映入眼帘。虽不大,却显出几分官家气派,门匾上写着解州驿馆,还有个衙役模样的人把门。

不时有客商模样的人进进出出,后面是高出的二层小院,驿馆后面则是隆起的土丘和树林。

王正阳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坐到一家干净些的茶铺门口,要了壶茶,见宫善业带了个人进了驿馆。

宫善业进来,背着手,径直问里面坐着的小吏,“近几日可有官府之人来宿?”

那小吏虽不知来者是谁,却是面熟,知道他在此地非等闲之辈。

恭敬答道:“回爷,尚未接到公文。”

宫善业出来,又回盐池大门里面去了。

王正阳琢磨着宫善业到此是何意图,也起身进去。外院进出的都是开路引的盐商,一个小吏边收着铜钱便问着、写着。

见王正阳左顾右盼,边上坐着的小吏问:“你到何处去?开路引到这边。”

王正阳摸了摸腰间,“哎呀,忘带腰袋。”说着,往通向后院的过道走。

门口站着的衙役喊道:“哎,那边禁入。”

小吏见王正阳不解的样子,不耐烦地挥手,“那是官家人住的地方,无事赶紧走。”

正午已过,王正阳买了一撂肉饼,回到客房吃完。在屋里轻轻踱着步,梳理着宫善业这半日的所为。

宫善业不让别的客店留宿郝爷等人,却无法阻止驿馆留官家的人。梅、夏二位大人都是六品官,自然能住驿馆。

就是解州驿馆,宫善业要在这里动手。

王正阳豁然明白,宫善业既然使手段,迫使郝爷等人住驿馆,必是要事先设陷阱。

太阳西斜时,王正阳出了客店,沿着街往北走,拐进一条向东的小巷,尽头却是一堵墙,墙外便是树林。

回头看了看无人,纵身一跃,到了那边的树林里。

此时冬初,地上红黄相间的杂草没膝,树上还挂着些树叶,风一吹树叶纷纷落下,不时有几声鸟鸣传来。

王正阳四下扫视了一下,这里是宫善业的地盘。

心里犯着嘀咕,不敢走林中的小径,跃上了一棵大树,树上稀疏的叶子,将将能遮住他的身形。

这里能看到了驿馆的后墙,一眼晃见屋顶上有人,忙飘身而下,慢慢靠近,隐在树后一动不动。

约摸半个时辰后,自后墙下来两人,匆匆往南而去,想必是自南面回到街上。

又等了一会儿,周围不再有动静。王正阳上了驿馆二层的屋脊后,蹲在上面仔细察看。

屋顶的正中间有几片瓦似被动过。掀开瓦片,下面薄薄的一层黄泥已被拨开,下面铺的芦苇缝隙间,插着一截芦苇管儿。

其它地方没有异常。

王正阳听师父、师兄讲过,江湖中蒙汗药、药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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