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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银子从未这样花过,他知道,大难临头了。
赵俭从腰袋掏出一锭十两、一锭五两的推给肖正良,“你方才话头的十五两。”
剩下的倒进自己的腰袋,把空腰袋丢还给肖正良。
“该说正事了。”
肖正良按捺住惊恐,“请讲。”
赵俭见吓住了肖正良,便往下说,“老弟,多余的话不讲,你打算怎么办?”
肖正良咬牙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单老爷没事,我便没事。”
赵俭:“老弟,你白混江湖了。只有你替单飞虎去死,哪有他跟你一起送命。郝爷已揪住了你尾巴,愚兄当下先替你遮掩着。”
肖正良阴毒地看着赵俭,他断定,赵俭又要自己以财换命了。
“赵兄,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下欲将肖某如何?”
赵俭嘿嘿一笑,“当初救过你一命,眼前再救你一回,如何?”
“只要肖某出得起,赵兄尽管开口。”
肖正良心眼儿飞快地转着。他决意给赵俭一百两,求他放自己一马,若索要超过一百五十两,便让他把自己抓了。
他谅赵俭会选了要银子。
谁知赵俭摆摆手,“赵某为你指条活路,且分文不要。”
肖正良闻言跪倒,“谢兄救命。”
“贤弟请起。”
赵俭说完,独自干了一盅,“带着你的美兰远走高飞。只是,我要你一纸单飞虎的举告书。”
肖正良:“举告单老爷何事?”
赵俭:“凡你知晓的,全写上。”
肖正良有些惊恐,“平阳府六州二十八县,单老爷的手都能伸到,被他察觉我的勾当,还是一个死。”
赵俭:“兄弟,天下岂止一个平阳府,听愚兄与你讲……。”
末了,赵俭冷笑着,“贤弟,我知你心思,莫以为我曾收了你银,救了你命,你手里便攥了我把柄。我若将你拿到狱里,你的话还有谁信?你诬我得有证据。”
肖正良自鸿来酒楼出来,没敢回单府。此时,他心乱如麻,怕被人看出异样。
他家在城隍庙北僻静的小巷里,到了家门口,在台阶下止步。
这样六神无主,美兰肯定要问,他该如何回答?
他在单府的事从不对媳妇讲,若她知道了危险,无非是跟着着急,让自己的应对更乱一些。
转身沿着巷子继续向北。城隍庙内的泉水流到此处汇成池塘,又自城墙下装着铁栅栏的孔洞流入护城河。
池塘周围是杂乱的芦苇和几棵弯曲的柳树。他站在岸边,望着不大的水面,几只小鸟抓住芦苇杆儿,心神不定地叫着。
平阳府是不能呆了,但要让赵俭放过自己,得交出单飞虎的举告书。接下来干什么,他眼前就得想清楚。
后晌,太阳未落之时,肖正良回到单府的外院儿。
心里有了主意,便不慌不忙,与外院的人点头笑着打招呼。
在自己的案前装模作样磨蹭了一会儿,估摸着单飞虎此时正在厅里喝茶,便整理了一下思绪进去。
看无别人,凑过去压低声音,“老爷,出大事了。雁门关放火的事,倪如风和那两个都招了。”
单飞虎一惊,大环眼一瞪,“是那个瘸子说的?”
肖正良:“正是。”
单飞虎:“是否查到了你身上?”
肖正良:“貌似还没有,不过要查下去怕是迟早会。”
单飞虎沉吟了一下,“赵俭知你在我府中做事,若查到了你,也就查到了我”,说着看肖正良,那眼神就像老虎看着羊。
肖正良打了个寒噤,“老爷,当务之急,是看能不能让刑房停了这案子。”
单飞虎:“我又不是刑房魏主事,如何会让这案子停了。再说,我一求这事,岂不是不打自招,认了是我放的火。”
肖正良:“若不能,我便出去躲些时日,待风声过了再回来。”
单飞虎:“你想躲往何处?”
肖正良:“翼城县乡下有我远房亲戚,可开个假路引,到乡下租房去住。”
单飞虎:“也倒是个办法。想想还有何纰漏?”
肖正良:“除了倪如风和那两个放火的,中间还有个叫春柳的,是秋茗阁的妈妈,她应该不知放火的事。”
单飞虎责备地瞪着肖正良,“此等事最怕留尾巴,这不麻烦来了?”
肖正良想的是,如何从单飞虎处再拿到些银子,“老爷,与赵俭勾连这段时日耗费了不少,可否先到帐房支了?”
单飞虎突然问:“赵俭为何将这事告与你?为此事你给了他多少银?”
肖正良手心冒汗,低着头不敢看单飞虎,一句话不慎,今日就完了。
“老爷,赵俭说了几件案子,还讲了到洛阳查抄杨伯雄赃产,并非单讲秋茗阁的事。”
“杨伯雄都死了,还查?”,单飞虎问。
见单飞虎被引到这件事上来,肖正良松了口气。
“杨伯雄在洛阳买了庄园、茶楼,还有存银,都被郝云带人追了回来,赵俭也跟着去了。”
“嗯,刑房有能人,勿大意。若他只因纵火案向你索财,那就是抓到了你马脚,接着他该找我麻烦了。这个人不能留。”
肖正良赶紧接道:“正良听老爷的。”
单飞虎追问,“你一共给了他多少?”
肖正良早就想好了数儿,“连吃喝共一百一十两。”
单飞虎怒道:“他给你随意讲些案子,你便给他这么多,岂不是自招?”
肖正良声音有些哆嗦,只能急中生智地胡说,“老爷,多年前我在东外城犯事判了发配,当时许了他银子才得脱身保命,所欠银两一直拖着……。”
单飞虎冷笑,“故而你便用我的银子去还你昔日的债?”
肖正良忙跪下,“老爷,正良不敢。当初欠他八十两,从我的积蓄里出。”
肖正良前脚刚迈出门槛,单飞虎喊道:“等一等。”
肖正良一激灵,却听单飞虎道:“去帐房支一百一十两,若出去躲避,勿再向帐房支领了。”
肖正良从帐房支了一百一十两银子,回到家,从里闩了门,开始写单飞虎的举告书。
这些年,单飞虎干的事哪写得完,肖正良自己参与的自是不写,雁门关纵火案,他胡乱编了个名字加上去。
写了一半,肖正良突然想,我这是何苦,既然要远走高飞,为何还要受赵俭的胁迫?
想到此,嘱咐媳妇闩好门。自己上街,他打算订辆马车,再备些吃食。
在车马行门口,一个年轻人突然背后喊他,“肖爷,我们赵爷要的东西何时拿来?”
一扭头,一个个子不高、却满脸戾气的年轻人看着他。
肖正良忙挤出笑,“尽快,与赵爷讲,一、两日。”
年轻人:“赵爷讲,夜长梦多。明日早,到你家门口去取。”
肖正良叹了口气,他决计明日便离了平阳。
回到单府,写了个翼城县亲戚的住处,连同一串钥匙交给单飞虎。
跪下道:“老爷,此去时日长短不定,正良不能为老爷鞍前马后了,老爷保重。”
单飞虎:“你自先去躲一躲。把我逼急了,连那个赵俭……”,单飞虎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肖正良暗道:他为了自保,连刑捕司的人都敢杀,我肖正良算什么,眼前就一句话,快走。
看着肖正良出去的背影,单飞虎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
肖正良回到家,对媳妇道:“今日在家将细软收拾妥当,粗笨的东西一概丢下。明日一早,我们离开这里。”
媳妇问:“爷,我们往何处去,出了什么事?”
肖正良:“没什么事。此处呆得不如意,到别处谋生去。”
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有人来叩门,肖正良将写了一夜的举告书交与来人。
来人道:“赵爷说,他过目后,肖爷方可动身,不消半个时辰。”
当太阳的第一抹光亮照到东城门的飞檐上,肖正良与媳妇美兰坐在马车里,已上了官道,往南而去。
走到往翼城县拐的岔路口,肖正良笑了,心里变得亮堂,赵俭给他出的主意没有害他。
对媳妇道:“我们此去遥远,再也不回了。”
美兰挑了几下蚕眉,丹凤眼眯着凑近问:“爷要将妾带往何处?”
肖正良:“洛阳。”
美兰:“为何再也不回了?”
肖正良掀着车帘,看着外面,像是自言自语:“我在这平阳城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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